作者:雪夜提灯
“够了!”东平寒月忽地冷声打断了李未迟,她轻飘飘瞥了李未迟一眼,说道,“我反悔了。”
李未迟一下拧起眉,不可置信道:
“国师…这是什么意思?”
东平寒月昂了昂头,看着面前的众官员,目光轻蔑道:
“我改主意了,沈士则所犯下的罪乃是重罪,杀他一个怎么够,让沈家上下同他一起上路吧!
诸位大臣有异议吗?”
东平寒月的目光扫过下首那一个个低垂着的脑袋,唇边露出了嘲讽的笑意,“既然大家都没有意见,那便…”
“国师。”李未迟低沉的声音响起。
东平寒月脸上的笑意一瞬间消失了,她回望李未迟,目光中带着警告说道:
“怎么,圣上有意见?”
李未迟暗暗咬了咬牙,态度柔和了一些,他放缓声音道:
“国师可能不知,当年我祖父曾答应过沈老国公,不论沈家后人犯下什么罪孽,均可免其一死,此事在我祖父的手札中有记载。”
“哦?”东平寒月漠然看向李未迟,顿了片刻语气肯定道,“给沈士则定罪时你不提,偏偏此时要提,圣上是要把这特权留给沈临鹤?”
李未迟迟疑片刻正要开口,却听东平寒月冷哼一声道:
“好哇,那便让沈临鹤亲眼看着他的亲人在他面前被砍下脑袋吧!
而且,此刻,立即行刑!”
南荣婳听到这话,心中一阵凉意升起。
若是现实中的东平寒月是为了复活高岑才做下那些伤天害理之事,那梦境中的东平寒月便已是彻彻底底地疯了!
梦境中,没有太郯山神主,便没人告知东平寒月该如何复活高岑,她如同一个失去了目标的疯癫之人,只想让这世界同她陪葬!
沈临鹤没有想到事情会发展到如今的地步,他眸中有一瞬间的慌乱,随即目光向皇宫宫门的方向看去。
他等的人,还未来,可眼下已经等不及了。
刑部的人很快将沈士则押解而来,这是自沈士则被关押以来,沈临鹤第一次见到他。
只不过抬眸看了沈士则一眼,沈临鹤眼中便有了滔天的怒意。
不过才几日光景,沈士则的模样却好似老了十几岁。
他的头发已经斑白,凌乱地披散着,身上的牢服洇出道道血迹,整个人枯瘦了好几圈。
这还是那个无论对谁都是一副笑模样,丝毫国公架子都没有的沈士则吗?!
沈临鹤的眼睛一错不错地盯着沈士则,他明白,若没有东平寒月的授意,刑部的人是万万不敢对堂堂国公动刑的!
此刻,沈临鹤慢慢从袖中抽出了一柄短小却锋利的匕首,他将那匕首紧紧握在手心中,宽大的袖口遮挡下,没人注意到他的动作。
殿外的诸多大臣们皆面色复杂地看着沈士则,其中有不少人与沈士则交好,深知其秉性,可如今…他们为求自保,一个个沉默不作声,只心中有种兔死狐悲之感。
先是衡昌,后是沈士则,谁知道下一个会轮到谁!
东平寒月面上带着讥讽的笑意,她看着沈士则不屑道:
“你既已认了罪,早死晚死都是死,多活一天反而多受一些折磨,倒不如今日便了解吧。”
沈士则被押着跪倒在台阶前,他低垂着眉眼有种从容赴死之感,听到东平寒月的话,沈士则没有反驳,而是说道:
“多谢国师,这便可以行刑了。”
然而东平寒月却发出了一声轻笑,听上去竟有些高兴,她缓缓摇了摇头说道:
“不急,你府中之人还要来陪你一同走呢,哦对了,除了你的儿子沈临鹤。”
沈士则一瞬间抬起头来,他瞪着眼睛呼吸急促道:
“这是何意?先前不是说只要我认了罪…”
沈士则一句话没有说完,嗓子便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一样,再说不出话来,他只能神色焦急地看着东平寒月。
东平寒月放下刚刚朝沈士则施术的手,低声说道:
“你的话太多了些。”
可在场众人哪还有不明白的,想必是东平寒月答应了沈士则只要他认了罪,便会保全他的家人,于是他才在认罪书上画了押。
没想到,临到最后,东平寒月反悔了。
“你个妖女!简直欺人太甚!”
此时,一道带着怒意的声音响起。
南荣婳偏头去看,见竟是之前与杜缙说话的那名文官。
他此时在一群低垂着头的官员中站得笔直,如同鸡群中高昂着头的鹤。
只见他目光炯炯,看着东平寒月恨恨喊道:
“你别以为你会些术法就可以为所欲为,将大庆国的臣子视如草菅,想杀便杀,想剐便剐!
我告诉你,你这样不得人心之人,迟早要…”
一句话没说完,那人的脖子上便缠上了东平寒月手中的拂尘。
东平寒月隔空控制着,那拂尘越勒越紧,可那官员依旧撑着最后一口气说道:
“迟早要…要灭亡!”
说完,他便断了气,一下倒在了地上。
在场官员还没从震惊中反应过来,忽听从宫门口的方向传来嘈杂的人声、马蹄声。
不多时,便见一个身穿铠甲骑在马上的妇人手持长枪冲入了广华宫的大门。
大臣中有人认出了她,惊呼道:
“那…那不是沈夫人吗?!”
来人确是沈夫人,只见她身姿挺拔坐于马上,虎视眈眈望着东平寒月怒吼道:
“我看谁敢动我夫君、动我沈家人一根毫毛!”
而她的身后,上千个身穿铠甲的将士威风凛凛坐于马上,那是——
沈家旧部!
第414章 梦境(七)
东平寒月似乎毫不意外,甚至目光中还有隐隐的兴奋。
她从台阶上一步步走下,一边抚着她的拂尘,一边说道:
“这倒好,不必我一一寻来了,今日这广华宫便是沈家人、沈家旧部的刑场!”
她从沈士则身边经过,还不忘对一旁等候的刽子手说道:
“动刑!”
那刽子手声如洪钟,应道:
“是!”
随即高高举起手中长刀,要朝着沈士则落下!
正当此时,沈临鹤动了!
他手中的匕首快如闪电向着刽子手飞射出去,眨眼间,便刺入了刽子手的胸口。
长刀重重摔落在地,沈临鹤闪身朝沈士则飞奔过去,将他身上的枷锁砍断。
与此同时,沈夫人率领沈家旧部大声呼喝着朝东平寒月策马而来!
东平寒月嘴角噙着阴冷的笑,手持拂尘向着浩荡的沈家旧部而去。
眼看两边相距只有几十丈远时,东平寒月一甩拂尘,拂尘丝丝缕缕不断向前延伸,片刻间就把沈夫人左右两侧的护将从马上甩了下去。
后方将士躲闪不及,马蹄踩踏在两名护将的身上,眨眼的工夫两人便没了生息。
沈夫人攥紧缰绳,她知东平寒月有高深异能,可她不能退!
此刻沈家若是退了,这大庆国还有谁能站出来反抗东平寒月!
若是连沈家都一再忍让,那这天下岂不任由东平寒月践踏?!
南荣婳此时立于广华殿的台阶之下,她的目光扫过众人,每个人的神色尽收眼底,她的耳边是沈家旧部振聋发聩的呼喊声。
南荣婳感受着心脏剧烈地跳动着,似乎下一刻就要从胸腔中蹦出来。
想起竺语所说,南荣婳一瞬间冷得发起抖来,如同整个人泡在了冰水里一般,四周的声音再听不真切。
她只能眼睁睁看着血色在广华殿外弥漫开来。
一时间,不光地上,连天空都好似被染得通红。
无数沈家旧部的鲜血刺痛着南荣婳的眼,一个个倒下的身躯是曾在战场上浴血奋战过的英雄,如今却惨死在了这四方牢笼之中。
而东平寒月狞笑着,得意地望向沈临鹤和沈夫人,“可真有意思啊,好久没有这么痛快过了!功德无量的沈家人又如何,还不是得死在我的手中?”
沈夫人的马已经被东平寒月卸去了前蹄,沈夫人摔落在地后用长枪撑着艰难地站了起来。
她抹去嘴角的鲜血,眉眼间依旧不见丝毫惧意,她目光不屑地望着东平寒月道:
“听说你曾有一个儿子,若你的儿子知道你杀害忠良,搅乱朝纲,不知会不会以你这个母亲为耻!
若他在天有灵,眼见着你这般疯癫模样,会不会后悔叫过你一声‘母亲’!”
东平寒月的双眼一下瞪大,她神色惊惧又期盼地朝四周张望着,像是在寻找什么。
过了一会儿,她又转过身来看向沈夫人,怒气冲冲道:
“你少诓我,我儿子的魂魄在不在此处我能不知道吗?
我的高岑才不会那样看待我,我是他的母亲!”
沈夫人一下笑出声来,铿锵有力道:
“你别忘了,我也是一个母亲!母亲的一举一动皆被孩子看在眼中、记在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