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雪夜提灯
最后,她干脆将眸子闭上,嘴唇翕动着不知在念着什么。
她手中的灯笼亮起了昏黄的光,光芒将她整个人笼罩起来,过了好一会儿,女子才慢慢睁开双眼。
眸若深渊。
杜缙知道眼前的女子才是真正的南荣婳。
他顾不上其他,赶忙问道:
“南荣姑娘,临鹤如何了?”
南荣婳此刻耳边全都是那抹邪念的叽叽喳喳的声音,她适应了一会儿才对杜缙说道:
“临鹤和其他人一起,已经离开了。”
杜缙终于长长呼出一口气,往后退了一步,靠着墙慢慢蹲坐下来。
他这才觉得浑身虚脱没了力气,可却是满脸的笑意,轻声道:
“太好了,这家伙…我还担心他逃不掉…”
南荣婳垂眸看了一眼那小半妖,小半妖的目光死死盯着她的腰间,好似那里有什么东西让它十分感兴趣。
南荣婳抬手将腰间的两枚小小的勾玉拿出,问道:
“是这个吗?”
小半妖的双眸明显一亮,连连点头,“对!这里面有梦!”
“梦?”南荣婳垂眸看向静静躺在她掌心中的勾玉,不解地问道,“勾玉中有梦,是什么意思”
小半妖一提到梦,侃侃而谈起来:
“就像你曾经入过半妖尤遂留下的梦境一样,这一对勾玉里面藏着一个人的梦境!
不过能将梦境藏于实物当中,我还是第一次见,那个藏梦的人定是个十分厉害的人物!”
小半妖目光灼灼盯着那一对勾玉看了许久,还将双手举起,覆于勾玉之上。
可忙活了半天,他最后还是垂头丧气地喃喃道:
“我现在能力还不够,无法将这梦境释放出来…”
“无妨,”南荣婳平静地将勾玉收起,“现在无法释梦说明机缘未至,待时机到了,有缘入梦之人自会入梦。”
小半妖听得懵懵懂懂,慢慢点了点头。
南荣婳回身看向国公府。
听说为了她与沈临鹤的婚事,府内装扮一新,可南荣婳是盖着盖头入的府,竟没有机会在府中看上一看,今日便付之一炬了。
目光流连片刻,感受到似乎又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身体,南荣婳眉目一沉便要离开。
“南荣姑娘,”杜缙见南荣婳要走,赶紧撑着站起身,急急说道,“你要去寻临鹤吗?”
可南荣婳没有回身,她略略低垂下头沉默了片刻,才开口道:
“我还不能去找他。”
杜缙一怔,想起方才南荣婳奇怪的表现,就像是在努力压制体内的另一个存在一般。
“那你要去哪里?”
此话一出,换来南荣婳更长久的沉默。
最终,她还是一句话没说,手执灯笼缓缓独行,往巷子另一边去了…
杜缙犹豫几许,没有追上前去问。
可他此时若知道沈临鹤后来为了找南荣婳翻遍了大庆国、缙国和周边数个国家,调动了所有的明线暗线,他此刻定会不顾所有,也要拦下南荣婳问个究竟的。
-
…
春日总是短暂。
沭州的春日尤是如此。
最近,匪寇消停了些,傅诏也有些空闲去城里喝酒了。
他往日在沭州戍边的时候从不喝酒,可自从回了趟京城,竟如同染上了酒瘾,一段时日不喝便浑身难受。
心里最是难受。
可他酒量无甚长进,边关又多是烧刀子,喝个一小坛他便撑不住了。
唯一的好处便是一口灌下去从嘴里辣到肚子里,直把身体中的惆怅惘然烧个干净。
但将军职责在身,他又不能真喝得烂醉,每次心里的闷痛烧个半截,还要再留个半截,酒后回味回味,更苦了。
他每每想喝酒便会来到一个名叫‘长安阁’的酒楼,大概因着与京中的长盛阁名字差不多,所以更得他的青睐吧。
“那日,一把大火直把国公府烧了个精光!”
大堂中,一名说书先生正眉飞色舞、绘声绘色地描述着两个月前京城的那场大火。
见酒楼中的客人们听得全神贯注,说书先生讲得更来劲了,好似那时的他就站在国公府外一样。
“国公府上下百十口人活活被烧死在里面,哀嚎声不绝于耳,把天上的雷都引了来,那雷好巧不巧,把府门外的树给劈死了!
想来是沈家罪恶滔天,其反叛之心天地不容!”
“哐!”
酒楼的客人们正听得投入,忽听大堂角落处传来一道酒坛碎裂的声音。
众人吓了一跳,正要开口骂,往那处一看,却见是一个头戴幕离的女子。
想是方才不小心摔了酒坛。
于是众人只哼了几声,又回头催促那说书先生接着讲后续之事。
傅诏就坐在挨着那女子的另一张桌子旁,他方才听到说书先生的话,差点按捺不住内心的怒火。
此刻,他默默将手中长刀放回了桌子上,侧目朝那带着幕离的女子看了一眼,心中有些疑惑。
那女子的身影竟看着有些面熟。
第487章 故人相见
傅诏回过神来,自嘲一笑。
京城距沭州几千里远,她一个姑娘家的,怎么可能出现在这里?
傅诏不愿听那说书先生夸大其词,将杯中最后一口酒饮尽,拿起桌上长刀,就往酒楼外走去。
大街上熙熙攘攘,小摊贩的叫卖声,人们的呼喝声不绝于耳。
傅诏虽喝了酒,但神思依旧敏锐,他察觉有人自他从酒楼中出来便一直悄悄跟在他的身后。
于是傅诏脚步越来越快,身形一闪,入了旁边的巷子中。
他藏于一隐蔽之处,听到随他而来的那人果然转入了巷子里,没有看到他的身影似乎有些疑惑,那人缓步往此处走着。
待那人即将走到傅诏藏身之处时,傅诏闪身而出,手中长刀瞬间便抵在了那人的脖子上。
而后他眉头一皱,有些讶异道:
“是你?”
竟是方才酒楼中那名头戴幕离的女子。
这女子与寻常女子不同,被人用刀抵着脖子也十分镇定,没有惊慌得尖叫出声。
察觉到她没有武功,傅诏慢慢将长刀移开。
女子转身面向傅诏,将头上幕离缓缓拿下,一张温婉大气的面容出现在傅诏眼前。
“许久未见,傅将军…傅哥哥。”
“谢小姐?”
方才在酒楼中,傅诏还以为他看错了,没想到竟真是谢沛凝。
见到京中故人,傅诏面色缓和了一些,可想到她方才孤身一人在酒楼,这会儿又自己跟着他来到小巷中,傅诏沉了眉眼,问道:
“你家中人呢?”
谢沛凝双眸含笑,定定看着傅诏回道:
“没有家中人,我是自己来的沭州。”
“什么?!”傅诏一听心中隐隐有了怒意,声音也冷了下来,“你怎么如此大胆,这一路千里迢迢,万一…”
傅诏顿了顿,下颚绷得很紧,问道:
“谢大人可知你来了沭州?”
谢沛凝自知有些理亏,声音低了一些:
“我…我给父亲留了信,就…就溜出来了。”
见到傅诏一瞬拧紧的眉头,她又赶紧补充道:
“但是我这一路每经过一处州郡,都给我父亲寄信报了平安的。”
傅诏看着谢沛凝亮晶晶的杏眼,忽然觉得有些无可奈何。
他知谢沛凝与其他京中高门贵女不同,可竟没想到她会胆子大到如此地步!
也…
也不曾想到她竟会来沭州寻他…
想起京中快要举行的选秀,李未迟曾提过要娶谢沛凝为后的话,傅诏沉声问道:
“你…莫非是为了逃避嫁给圣上为后,所以逃来了沭州?”
谢沛凝一听他的话,神色瞬间有些低落。
她抿了抿唇道:
“圣上确实曾私下通过我父亲问过我的意思,但是我…拒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