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岭之花甘做替身 第107章

作者:卿顾我 标签: 灵异神怪 破镜重圆 东方玄幻 奇幻魔幻 玄幻仙侠

  是啊,他如今只是个瞎子,是个残废。身上曾经最讨她欢喜的部分早就毁了,他又拿什么同她身边其他年轻美貌的少年抗衡……

  谢衡玉的思绪很乱,识海之内仿佛掀起层层的惊澜,他双唇茫然地开合,许多混乱的字句,就这样不受控地脱口而出:“不,那就不治了……如果治好你就要走的话,就一直这样下去吧……”

  池倾僵在原地,七年了,她却仿佛比从前更能理解谢衡玉的想法,可正是因为开始理解,她反而更加自责内疚。

  究竟从哪一步开始,她竟然把他变成了这个样子……

  池倾握着谢衡玉的手松懈下来,寒冷的晚风自男人空荡的指缝中穿过,那怅然若失的感觉,如同利剑般恶狠狠地捅穿了谢衡玉的身体,他隐约猜测池倾是生气了,便开始惶惶不安地补救。

  “不,倾倾……你……不要不开心……那就治,那就治。”他的识海中乱哄哄的,仿佛有什么东西要破开他的天灵盖钻出来,可是此刻顾不了那么多了,他唯恐他苦等七年才候到的人再一次离开,只好一句接着一句,“治好了也好,那样我就又和谢衡瑾一样了对吗?没关系的,那样也可以的。只要你不离开,我愿意一辈子扮作他。”

  话音落定,空气都仿若凝结,池倾身体一颤,脸上血色尽数褪去,她神情黯淡地看着谢衡玉,此刻想要对他说“抱歉”,却觉得这简单的两个字,早就负担不起那些她给谢衡玉带来的伤害了。

  “谢衡玉……”

  两人相对沉默了一霎,池倾沉了口气,紧紧攥着手中的储物链想要放回他掌中,谁知谢衡玉却忽地低头发出了一声闷哼,下一瞬,池倾的手腕在探出的瞬间被死死桎梏住。

  她错愕地抬起眼,没来及看清谢衡玉的表情,整个人却被他近乎暴躁地扯着,一路穿过园林小径,绕过水榭,朝着一处僻静的别院而去。

  谢衡玉动作很疾,连带着池倾的脚步也显得凌乱。夜雪早已停了,周遭僻静至极,只有树枝不堪积雪的负重,在他们路过时,偶尔坠下零星的雪块,谢衡玉的呼吸声在这极静的环境里显得非常急促,池倾跟在他身后听着,心中蓦地生出了某种明确的预感。

  “你是不是……”池倾感觉他应当又像在梦中那样突然转变了性格,可当下情景,她心中惴惴,不清楚该怎么问他。

  谢衡玉没有理睬池倾的话,神情淡漠至极,待两人甫一踏足别院,四方虚空异动,陡然升起天罗地网般的结界屏障,密不透风的,几乎令月光都敛去了几分

  光彩。

  池倾被谢衡玉带着一路走过院中回廊,这小院清幽僻静,陈设雅致古朴,应是常年有人洒扫清洁,却好似没什么人气儿,仿佛早已空置许久。

  “吱呀”一声轻响,谢衡玉推开房门,攥着池倾的手腕将她带入屋内,剑意微动,房中烛火骤亮。大门在池倾进入的瞬间闭合落锁,池倾不太适应周遭忽明的光线,微微眯了眯眼。

  手腕忽然一松,谢衡玉撤开手欺身逼近池倾身前,她看不见他的眼神,却感受到他周围阴郁沉涩的气压,竟然忽地晃了神,顺着他步步紧逼的节奏朝后退去。

  忽然小腿被什么东西抵住,池倾有些慌乱地往后跌坐在榻上,谢衡玉没有说话,居高临下地朝她探出手。

  池倾立刻想起梦中的那些场景,颈部的肌肤泛起痒意,预感下一瞬谢衡玉又要掐上自己的脖子。

  然而却是脸颊先传来了冰冷而令人战栗的触感。

  谢衡玉歪了歪脸,修长的指尖如调情一般,顺着她的颊侧缓缓向上,一路拂过她的额头、双眼、鼻梁,最后指尖下了几分力,停留在她的唇瓣上。

  “池倾。”他果然又开口叫她全名,语气很冰冷,仿佛没有半点情绪,“我给过你机会,很多次。这回,是你执意孤身而来,既有这个勇气,也得承担得起后果。”

  池倾抬着脸,看着谢衡玉一边面无表情地讲着那些话,一边用近乎蹂|躏的力道抵着她的双唇摩挲,像是把玩着什么物件。

  她静默地盯着他,温热的呼吸洒在他的指尖,片刻,池倾柔了声音,轻轻道:“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的,对吧?”

  谢衡玉停住动作,嘴角勾出一丝玩味的弧度,须臾后,他抬手扯掉了自己眼前的白绸,缓缓朝池倾俯下身来。

  “我知道。但他……或许猜不到。”谢衡玉背着光,空荡残破的眼窝在那张俊美清雅的脸上,简直如同佛像上蛀烂的虫洞,池倾的视线在他脸上停留了片刻,下一瞬,周遭的烛火却尽数被他熄灭了。

  “让我想想,若是现在他……会做什么呢?”谢衡玉沉思着,淡淡笑道,“像方才那样,继续恬不知耻地求你怜惜?或是低三下四地任你摆布,继续做你青梅竹马的替身?更过分一些的话,便又像七年前那样,抛下多年经营,随你回了妖域,继续当你脚下的一条狗?”

  “求求你,别再丢掉我了。”他哼笑着重复自己不久前说的那些话,语气竟然带着很浓重的讽意,“我愿意一辈子扮作他。你让我做什么我都愿意……哈哈哈哈哈……”

  他笑着将池倾逼进床角,直到退无可退之处,抬手捏住了她的后颈。

  池倾沉默着蹙眉打量他,忽然被他按入怀中,额头相抵,很痛,角力般相触。他咬着牙闷笑,那声音带着浓烈的恨意,还有许多难以言说的情绪,两人的面庞挨得这样近,他古怪残缺的眼眶在黑暗中仍然有种触目惊心的惨烈,仿佛是梦魇里才会出现的形象。

  “他那样多让人恶心。怪不得你不喜欢他。”谢衡玉低声道,“……我也不喜欢他。”

  池倾心口一痛,脱口而出:“我没有。”

  “……是吗?”谢衡玉不为所动地拉住她的手,捏着她的指尖缓缓触上自己的眼眶,那个地方坏了,药石无医,像块贫瘠到开不出花的土壤,连知觉都很微弱。

  可是池倾被他逼着摸上来时,他竟然清晰地感到她指尖的战栗——她在发抖,是觉得恶心吗?他心里竟然觉得兴奋,连带着那枯竭的皮肉下,都仿佛有新鲜的血液流淌起来。

  谢衡玉另一只手用力与她十指相扣,一边又侧过脸亲吻着她的掌心。那扭曲到极致的鲜活情感令他感到分外喜悦,他的动作很快由亲吻转变为啃咬,他失控地在她每一根手指上留下浅浅的牙印,像条发|情的疯狗一样咬了又舔。

  他对她一向是坦诚的,曾经最喜欢她的那些年,他以为只有她能抚慰他年少时落下的伤口。在云端的马车中,在公仪家的幻境里,他将她误认为照进生命中唯一的光,却在最爱她的瞬间,又被她毫不留情地丢回了谷底。

  可是没关系,他早就认了,哪怕此生再也无法相见,他这辈子生离或是死别,都注定与记忆里的她纠缠在一处。他恨自己恨得要死,可是每一个自己都如此明确地认定自己还爱她。

  所以,不可能放手的。死皮赖脸伏小做低也好,强取豪夺不择手段也罢,他不可能再让她走了。他给过她机会,甚至在不久之前也给过她离开的机会,可既然还是来见他了,他绝无可能在让她离开。

  别院周遭的结界应他心念又一次加固,谢衡玉停下亲吻啃咬的动作,喘息着用鼻尖和嘴唇勾勒她的轮廓。恍惚间,神识仿佛离开自己浮上了虚空,他深刻地明白自己如今是多么恶心又畸形的模样,像只低贱的蛾子试图去占有一朵金枝玉贵的花,池倾一定很嫌恶他。

  可是这有什么关系呢?谢衡玉心想。

  “不爱我的话。憎恨也好,愧疚也罢,厌恶也没有关系。只要你想着我……你只能想着我。”

  他低低笑起来,像发病了似的,那笑声不绝于耳,非常可怕。

  然而片刻之后,那笑声一收,戛然而止。

  咸涩的液体缓缓滑入他的嘴角,在舌尖化出苦涩的味道,他错愕地意识到,池倾竟然哭了。

第132章 他搬来和她住一处。

  谢衡玉能感到她的呼吸非常轻缓,很规律,和他失控的样子截然相反。可即便池倾没有表现出任何的异样,那咸涩的液体依旧无声无息地落到了他的唇边,苦得让他也想要流泪。

  黑暗中有窸窣声传来,是谢衡玉衣袍拂过被单的声音。他翻身坐起,怔了怔,从手边取过那条白色的绸带重新遮住双眼,然后垂下手去,沉默着,用指腹慢慢拭去了池倾眼角的泪水。

  那只是一个瞬间,却仿佛所有怨恨都暂时平息了下去。池倾没有说话,谢衡玉也稍微恢复了一些平静,两人无声相对,许久之后,谢衡玉低声道:“倾倾,陪我躺一会儿吧。”

  池倾在黑暗中静静看了他一眼,抬手拽了拽他的衣袖。

  两人并排在榻上躺下来,都像是用尽了全力似的,谁也没有再次开口的力气。池倾侧过脸,看着窗外透进来的微弱月光,听着身旁谢衡玉极轻的呼吸声,莫名感到有些困倦。

  来到了修仙界,她内心的疑问并没有被解开,反而生出了更多的困扰。她想知道藏瑾和谢衡玉之间究竟发生过什么,也想问问谢家这七年的事,更想劝谢衡玉赶紧用长命花医好眼睛。

  可是她又无比清晰,这些问题绝不是一时半会儿可以解决的,照谢衡玉如今的态度来看,她说不准要和他周旋很久。

  池倾抬手按了按心脏,自从见到谢衡玉之后,她感觉胸口便一直堵得难

  受,如今他安安静静地躺在自己身边,从前那种空落落的感觉才稍微缓解了些,但她依旧觉得不太自在。

  池倾望着外头的月色,明明身体非常疲惫,却久久都未能入睡。她轻叹了口气,侧身朝床内靠了靠,可不过才挪了下位置,谢衡玉却忽然伸手将她揽入怀中。

  池倾以为他早就睡着了,有些讶然地抬手挡了挡,下一瞬,掌心却被塞入了一块坚硬冰凉的东西。

  “这是什么?”她窝在谢衡玉怀中,捏着那小玩意瞧了瞧,指尖却忽地一亮,闪过一抹温润的白光。

  这白光她太熟悉了,池倾一怔,呼吸都下意识放轻了几分:“浮生一梦?”

  不,这块水晶的灵光虽然与浮生一梦相似,可外形却比它要圆润很多,像是块鹅卵石,一点儿也摸不出棱角,莫名便使池倾想起谢衡玉从前的样子。

  池倾呆了一会儿,脑海中莫名便想起沈岑那句“他不再学剑,转而去学了炼器之术”。

  莫非……如今她手中这块类似浮生一梦的石头,是谢衡玉当年离开妖域后自己炼造出来的?

  她握住了那枚光滑的水晶,伸手轻轻捏了捏谢衡玉的小臂:“这是你炼造的?它……和浮生一梦,是一样的效力么?”

  谢衡玉用力环着池倾的腰,下巴抵着她的头顶,像只黏人的大型犬,箍得她有些窒息。

  池倾等了会儿,非但没等到谢衡玉松开力道,更没有得到他的任何回答,渐渐的,男人呼吸平稳起来,心跳也很规律,像是睡着了似的。

  池倾抿了抿唇,勉强抬起手,将那枚水晶收紧了储物链中,又在谢衡玉怀里挣扎了一下,艰难地调整了个舒适些的姿势,认命般闭上了眼睛。

  这一回,池倾倒是很快便迷糊了起来,差不多是即将失去意识的瞬间,她隐约感到抱着她的人动了动,随后额头传来了一点儿温暖的触感,谢衡玉好似在她耳畔很轻地说了句什么,池倾没有听清楚。

  第二日醒转的时候,谢衡玉已经离开了。

  池倾推门而出,目之所及的整片别院都显得异常清幽,一场夜雪过后,满地皑皑,银装素裹,除了回廊下几点朱红的漆柱之外,池倾眼前几乎没有第三种颜色。

  她抬起眼,浅蓝的天际遥遥缀着一轮朝阳,那浅金的日光从结界外透进来,光线非常朦胧,看着不太真实。

  池倾用不着尝试,便知道这院落的结界有多么牢固。

  谢衡玉怕她跑,也怕旁人带走她,因此算是用尽手段地囚住了她,让她光看这结界一眼,便彻底歇了闹腾的心思。

  池倾抬手按了按胸口的储物链,长命花此刻仍然稳妥地存放其中——谢衡玉的眼睛未好,她本也不打算立刻离开谢家。

  她踩着雪,在别院中四处走了走,忽然瞧见后院的玉兰树下扎着个小小的秋千。昨夜的雪下得不大,那秋千的座椅上只积了一层薄薄的雪,像是撒了层糖霜,看着非常可爱。

  池倾没有使用妖力,径直上前抹开积雪,坐到秋千上轻轻晃了两下。这秋千扎得很牢固,但座椅不大,像是给小孩子玩的,就连池倾坐着都有些局促。

  随着她的晃动,横梁上的残雪簌簌落下,措不及防地落入领口,冻得她打了个哆嗦。

  她抬手摸了摸脖颈处,指尖触到那储物链的边缘,忽然想起什么,从中寻出了谢衡玉给她的水晶。

  昨日夜里光线太暗,池倾没有看清这水晶具体的样子。如今对着日光细细打量,她才依稀发现这块水晶浮生一梦还是有很大区别的。

  妖族崇尚自然朴实,烁炎虽在炼器之道上首屈一指,可做出来的东西若非必要,也尽量保留着材料原本的形态,而池倾如今手中的这块,却有着显而易见的雕琢痕迹——透着天光,她在那水晶中央瞧见了一枚小巧简约的花朵纹样。

  池倾怔了怔,试探着将妖力探入水晶,那花朵霎时蒙上了暗红的色泽,在这茫茫的雪景中,像是朵绽放的红梅。

  谢衡玉炼造这块水晶的时候已经目盲,池倾不知他是如何绘下这花朵图样的,思量久了,心头又有些酸涩。

  她坐在秋千上低着头愣神,没过多久,别院结界微动,回廊处传来一阵颇为整齐沉闷的脚步声。池倾起身回去一瞧,却见四五个五官木讷的大力机甲人各自背着巨大箱子,正沿着回廊下一路走进房内。

  她七年前从未见过这种机甲人,陡然看见还有些反应不过来,站在垂花门前不知该不该上前瞧个仔细。

  而且……那箱子里放的是什么?谢衡玉这是想做什么?

  没等池倾回过神,那几个机甲人已经排队排从屋中撤了出来,其中一个动作灵活些的扭着脖子把脑袋转了一圈,呆愣愣的脸盘子定格在了池倾的方向。少顷,它大踏步地走到池倾面前,腰杆子一折,直直朝池倾行了一礼。

  池倾尬在原地,伸手握住机甲人的肩膀把它掰直,犹豫了一霎,还是道:“谢谢。”

  她其实不知道自己在谢这机甲人什么,更不知道这副木头能不能听懂自己的话,谁知话音刚落,那机甲人两边嘴角一咧,朝池倾露出了一个大大的笑容,“啪叽”一下,又朝她行了一礼。

  ……这也太客气了。

  池倾再次用力把它掰直,轻咳了一声:“呃……我没有这样的规矩,你要是听得懂,以后别行礼了。”

  “它听得懂。”突然,谢衡玉的声音从回廊下不近不远地传来,池倾循声望去,只见男人穿着一身湖水蓝的长袍,外披着件浅灰的大氅,扶着朱红的廊柱朝她浅笑了笑。

  不知是不是池倾的错觉,她隐约觉得谢衡玉今日的气色比昨天夜里好了许多。而那身穿着虽然简单,却也比昨日单薄的白衣暖和了不知多少倍。虽然心里清楚谢衡玉看不见,但池倾还是朝他扬起一个笑,快步往回廊下小跑过去。

  “这是你新做出来的机甲人么?是什么都听得懂?那还挺聪明的。”她声音里带着笑,仿佛是刻意为之,语速很快,显得不太稳重,像个好奇心很重的小孩。

  谢衡玉点了点头:“前年做出来的。因有些疏漏难以解决,如今只在我身边留了这几个。”

  他朝前方抬起手,原本行动木讷的机甲人便立刻窜上前搀扶着他。谢衡玉动作一顿,朝池倾的位置侧了侧脸,随后挣开了机甲人的手,低声道:“他们跟着我久了,只在我身边灵活些。”

  池倾沉默了一霎,望向谢衡玉虚抬着的手,指尖动了动,有些纠结自己此刻是不是应该替机甲人扶住他。

  谢衡玉感到了池倾的犹豫,忽然垂下手藏进衣袖,若无其事地道:“别院许久无人居住,什么东西都没有,我便命它们搬了些你我用得上的东西来……你寻常所需的估计都不缺,若还有什么想要的便开口。谢家没有,我们去外头采买便是。”

  “你我?”池倾跟在谢衡玉身后往屋内走,听出他言下之意,有些诧异地眨了眨眼,“你也住此处吗?”

  谢衡玉的脚步一顿,声音有些苦涩:“倾倾,你如今……连同我共处一室也不愿么?”

  “当、当然没有。我挺愿意的。”池倾呆住,立刻摇头,“但你如今毕竟是家主,这里僻静得很,你处理事务会不会不太方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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