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岭之花甘做替身 第112章

作者:卿顾我 标签: 灵异神怪 破镜重圆 东方玄幻 奇幻魔幻 玄幻仙侠

  池倾隐在袖底的手微攥了攥,脑海中当即浮现出后院那小小的秋千。谢衡玉将她带到清河苑时,这里几乎没有旁人生活过的痕迹,枉论唐梨私人的物件,唯一说得上与她有关的……可能就是她误打误撞进入的那段记忆。

  池倾明白这是个探清真相的机会,装模作样地思量了一霎:“秋千……”

  唐梨怔住,脸色忽然一变,转头朝身后的侍女道:“去看看。”

  侍女违背谢衡玉的意思,将唐梨带来清河苑,本已十分担心,如今又要一路绕过几间屋舍往后院而去按,一时动作便愈发踌躇。池倾看出她的犹豫,未等唐梨出言催促,便举步走到侍女身旁,伸手握住唐梨轮椅后的把手,朝侍女点头道:“既然来了,不必担心太多。”

  侍女动作有些僵硬,定定道:“多谢……姑娘好意。还是我来推……”

  唐梨却打断了侍女的话:“让她来。”

  池倾笑了笑,推着唐梨一路走过回廊。那轮椅应当是特制的,推动时几乎用不了多少力气,滚轮悄无声息的,一路无人讲话,宁静得甚至有些诡异。

  唐梨重回清河苑,对这周遭的一切却仿若无睹,只是低头盯着自己交握的双手,不知在出神想些什么。

  却在这时,池倾忽然道:“夫人,这辆轮椅,是谢衡玉为你造的吧?”

  唐梨愣了一下,过了会儿方回过神:“你如何得知?”

  池倾摩挲着轮椅把手上小小的花朵纹样,脑海中又浮现出谢衡玉那块水晶中央的小红花:“这轮椅……是谢衡玉近几年新制的?”

  唐梨深吸了一口气,语气有些僵硬地回避着:“不记得了,不是吧。”

  小院花|径的石子路凹凸不平,轮椅在上面滚过,却未有任何颠簸。尽管池倾知道谢衡玉做事向来细心,可对于眼盲的他而言,这样一辆轮椅,不知要花多少的心思,若她没有摸到扶手内侧的那朵小花,可能没人知道谢衡玉在返回谢家的这几年,还替唐梨改良过这辆轮椅。

  一行人很快来到了那扎着秋千的后院,冬日的玉兰树只有一树光秃秃的枝子,那树下的秋千便显得有些萧瑟,唐梨坐在轮椅上,望着那与记忆中分毫不差的小院,脸色却很沉。

  她这些年老了很多,瘦得皮肉也有些松垮,微微蹙眉便显得刻薄,此刻更是如此。

  唐梨沉默了很久,等到池倾身边的两个机甲人和她带来的侍女都到了,才抬手叩了叩轮椅的扶手,平平淡淡地道:“把这秋千推了。”

第138章 夜市逢魔,年少早夭。

  唐梨此言一出,池倾身后的两只机甲人当即应声而动,直直便朝那小小的秋千而去。

  机甲人身负巨力,可拔千钧,那两双手甫一握住杆架,整个秋千便发出“吱吱呀呀”的支离之声。

  池倾并不明白唐梨的用意,脑海中却蓦地浮现出少年时的谢衡玉,坐在秋千上越荡越高的模样。谢衡玉小时候就是个像玉一样的人,笑时眼里有盈盈的水色,是很可爱的孩子。因此,即便并未带着对他本身

  的感情,仅仅旁观少年那时的快乐,池倾依旧会觉得珍贵。

  “停下……停下!”

  脑海中的画面与现实重合,池倾从那繁乱的回忆中蓦地回过神,在秋千架被折断的前一刻忽然喊了出声。

  然而,机甲木人并没有回应池倾的命令,唐梨也同样神情平静地坐在轮椅上,连眼皮都未抬一下。机甲人的力道非常大,即便秋千的支架早已深深钉入地底,此刻也在那铁爪之下摇摇欲倾。

  池倾转头望向唐梨神情冷淡到毫无波澜的脸,声线有些发紧:“……为什么?”

  秋千架发出令人牙酸的“吱呀”之声,池倾蹙起眉,猛地抬手挥出两道妖力,同时在那两只机甲人被荡开的瞬间上前,一边稳住那秋千架,一边直直望向唐梨,肃然道:“您来清河苑,究竟是为了什么?”

  机甲木人是谢衡玉费心所造,池倾本就不愿损坏,因而挥出的妖力很是微弱,几乎在拂开机甲的下一霎就迅速消散。然而即便如此,唐梨身后的侍女还是立刻变了脸色,骇然道:“你是妖族?!”

  唐梨闻言,脸上却并没有显出过于讶然的神色,只是微微坐直身子,目光更加锐利了几分:“哦?”

  妇人打量池倾的目光比之前更多了几分深意,她拧了拧眉头,片刻后轻笑了一声:“这是谢家,是清河苑,是我的院子,何须给你交代?”

  秋千椅仍在微微晃动,一下下轻轻碰撞着池倾的小腿,她静静看着唐梨韶华不再的面容,声音慢慢柔了下来::“谢衡玉如今搬入了清河苑,此处作为谢家现任家主的暂住之地,您无需给我交代,却需问过他的意思。”

  唐梨重新靠回椅背,若有所思地看着池倾:“那你和谢衡玉,又是什么关系?”

  “我听闻妖族之人放浪不羁,没有修仙界这样多的约束……你此刻与谢衡玉同住一处,是他的情人,还是其他什么?”

  对于极重礼节清誉,行事又想来古板迂腐的人族而言,唐梨这番绵里藏针的话算得上尖刻,可落到池倾耳朵里,她除却感到对方的几分不悦,却并没有察觉到更多的冒犯。

  因而,她听闻此言,甚至没有过多思考,而是抬手重新用妖力稳定了秋千架,随后抬头望向唐梨,轻声道:“那夫人与谢衡玉,如今又是什么关系?”

  她顿了顿,像是同样没有意识到话语中暗藏的锋芒:“这秋千架,这小苑,也有夫人与他共同的回忆。这些年来,小苑久无人住,却时常有人打理维护,他用心维持着这一切,夫人却为何不顾过往,着急一笔勾销?”

  唐梨的面色因池倾的话语而逐渐变得有些难看,她紧紧攥着轮椅的扶手,用力到瘦弱的手背甚至有青筋隐隐浮现:“你……”

  唐梨身后的侍女见状不妙,立刻道:“姑娘慎言!您自妖族远道而来,又是家主贵客,我们自然不敢怠慢。可此乃谢家内门,老夫人身份贵重,绝不容您无状……”

  “推掉!”却在此时,唐梨再次重重叩击三下木椅,冷声下令。

  许是这次唐梨的语气分外强硬,两旁机甲人灵力大盛,直直朝池倾身侧逼近,俨然有动手之势。

  池倾抬手欲挡,身侧却忽然白光一现,一道轻盈的身影如紫电般倏然在她身边停住。下一刻,池倾只觉手中凝出的妖力被一股柔和的力量轻轻泄下,忽而掌心一暖,却已与谢衡玉十指相扣。

  “母亲。”谢衡玉用力握着池倾的手,像是离岸之人攥着唯一的船桨。

  他称呼了唐梨一声,许久没有等到回复,便笑笑,带着池倾避开了千秋前的位置:“请便。”

  谢衡玉抓着池倾的力道那样重,连带着她的指骨都有些酸痛,可他的表情非常淡然,好似没有半点波澜,池倾用力回握住他,有些担忧地侧过头打量他的脸色,却在与同时朝这望来的唐梨对上了目光。

  唐梨与池倾的目光在虚空中纠缠一瞬,随即立刻朝侧旁移去,池倾微怔了一下,回味着唐梨那一眼中古怪而复杂的神情,心中隐隐生出些不安。

  没有旁人的阻拦,小小的秋千架轰然坍塌,树下土地也随之翻掀开来,满是泥泞狼藉。

  周遭在那突然的轰响之后陷入寂静,谢衡玉站在原地,像支孤清的竹子,脚下四方皆是颓垣。

  不止过去多久,谢衡玉突然面无表情地牵着池倾朝后院外走,唐梨的神情奇差,仿佛心口憋了一口气,却在谢衡玉从其身旁而过之时忽然喊道:“你站住!”

  谢衡玉脚步微顿,似早预料到她想说什么,并不曾理睬,只淡淡嘱咐唐梨的侍女道:“照看好老夫人。”

  侍女点头应下,当即行至唐梨轮椅后,俯下身温声劝慰道:“夫人既已来过清河苑,是时辰回去喝药了。”

  唐梨置若罔闻,只死死攥着木椅扶手,忽然愤恨至极地尖声:“你杀了你弟弟,难道就没有什么话想说?!”

  话音未落,池倾已感到自谢衡玉身上传来的微颤,她似安慰般捏了捏他的指腹,知道他十分回避此事,虽然心下与唐梨一样疑惑,却仍跟在他身后加快了离去的步子。

  身后唐梨见问话得不到回答,声音一涩,愈发凄厉的嗓音中竟然隐含了悲怒之声:“站住,你站住……”

  唐梨的年龄,对于修士而言仍处壮年,可她被连年的心疾拖垮了身体,怒极之下几乎泣血,纵然四肢无力,却竟撑着扶手猛地站了起来,指着谢衡玉颤声道:“把清河苑拆了……我要把清河苑拆了……”

  “谢衡玉,过去多年,纵然我待你有千万不好,阿瑾却是无辜的!他从未做过对不起你的事,是你代了他的身份,享着他的福泽,当了二十余年的谢家长公子……可竟然连一条活路都不给他!白眼狼!畜生不……”

  “唐梨!”“拆了吧。”

  唐梨喋喋不休的责难被池倾高声压过,然而与此同时,谢衡玉却突然用极冷静的声音开口:“母亲要拆清河苑,尽管拆去便是。”

  他这话的语气淡得没有半分情绪,同时更不曾回头看过唐梨的一眼。池倾怔了一刹,在与谢衡玉离开后院的瞬间回头朝那妇人望去。

  唐梨站在那棵光秃秃的玉兰树下,足下是泥泞的残雪和土壤,秋千架倒落在她身旁两侧,如同某种小兽僵冷的骸骨。唐梨扶着侍女的手痛苦地颤抖着,望向谢衡玉的眼神透出一种令人难受的凄恨。

  冬日的小院,池倾在这一刻明明牵着谢衡玉的手,却仿佛又成为了那个在幻境中的旁观者。

  “谢衡瑾如今究竟在哪儿?”在即将离开后院前一刻,池倾忽然停住脚步,用极轻的声音问道。

  谢衡玉身体一僵,好似被池倾这短短一句话刺伤,他苦笑了一声:“你也不信我?”

  池倾摇了摇头,怔怔朝谢衡玉望去,指尖一凉,却是他松开了她的手,大步朝清河苑外离去。

  池倾定在原地,良久才回身再次与唐梨对视。清河苑的法阵被唐梨打破,院内徘徊的寒风好似比之前更要料峭几分,她看见那妇人发红的双眼间似有些湿润,倏乎,却有泪水顺着唐梨消瘦的面颊缓缓落下。

  “您有没有一刻想过……谢衡玉其实并不是那样的人。”池倾怔怔看着她脸颊的泪水,声音很轻,接近梦呓,不知是在同唐梨对话,还仅仅只是自言自语,“您有没有想过,当年的那件事,或许另有隐情。”

  “你知道些什么?”唐梨的目光在许久后才重新聚焦,她死死盯着池倾的脸,仿佛一只张牙舞爪的母狮,“你知道什么?!”

  “我不知道……但我信他。”池倾的声音很低,在与唐梨对视的刹那,仿佛也透过她看到了自己的脸——她曾给予谢衡玉的伤害,与唐梨相比,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

  天都的冬季太冷了,这种冷与戈壁州不同,是狡猾无声的,沁入骨髓的寒冷。而谢衡玉像是一棵被冻僵的树,如今甚至会因过于炽烈的热量受伤,池倾不太知道究竟怎样才能将他一点点养回来,心中涩得发闷。

  “你信他……你信他……”

  唐梨缓缓弯下腰去,在侍女的搀扶下,近乎颓然地跌坐回轮椅上,她佝偻着身子,忽然缓缓地,痛苦地笑出了声来:“他恨透了阿瑾,他甚至曾与家主胡言……阿瑾……与魔族沆瀣一气……”

  唐梨抬手用力捂住自己的脸,近乎崩溃地喊出了声:“阿瑾怎会与魔族勾结?!这世上谁都可能为魔族利用……唯有我的阿瑾不会!”

  池倾不知谢衡瑾回到谢家的这几年是如何与唐梨相处的,可如今唐梨的语气过于笃定,仿佛其下另有无人知晓的隐情未明,她微蹙起眉,上前两步轻声道:“老夫人,风云变幻,世事无常,若谢衡玉并非妄言抹黑,只为提醒先家主,又如何呢?”

  “姑娘,姑娘请别再说了。”唐梨身边的侍女一边神情焦急地蹲下身,一边朝池倾摇头道,“医师刚说了老夫人病情有所好转,如今实在不宜心绪如此激荡……姑娘还是先回避一下吧。”

  此话一出,仿佛印证了侍女所言一般,唐梨忽然颤抖着发出了一声绝望的哀嚎,她紧紧握着轮椅的扶手,声泪俱下地扬天大笑起来:“你不懂,你和所有人一样……你们什么都不懂,又怎会理解阿瑾……他是天下最好的孩子,是我的错,都是都是我的错……”

  “是我害他夜市逢魔,年少早夭——我的阿瑾曾被魔族所害,又如何会与魔族勾结!”

  刹那,池倾甚至没有反应过来,却只觉贴身携带的那枚水晶如烈火般熊熊燃烧起来,她条件反射般从袖中暗袋掏出水晶,见其中那枚小小的红花竟比上次所见时膨胀了一倍,以极妖异的姿态嵌入水晶内部,似有生命一般。

  唐梨的嚎啕声由近而远,仿佛与池倾倏然拉出百丈的距离,她忽地只觉眼前一暗,头晕目眩地清醒时,四周灯火辉煌,烟花惊天,天都楼宇恢弘,天街繁茂,尽入眼帘。

  池倾一下子明白过来自己被拉入了何时何地。

  “夜市逢魔,年少早夭……”

  那是谢衡瑾的过去,是比她所熟知的藏瑾,更早的前事。

第139章 双魂双命之人。

  “夫人,中秋将至,夜市人实在太多了,万一您和小公子有什么三长两短,家主……”

  “好啦,你别说这些有的没的,这里可是天都。百家聚集,能人无数,乃是修仙界最安全不过的所在。何况,这不是有小川你在么?”

  灯火葳蕤照彻长夜,熙熙攘攘的闹市之中,一名身着蓟粉外衣的年轻妇人手持精巧的小团扇,半掩眉目,巧笑嫣然地与身旁一位身材高挑的少女交谈。

  那名为“小川”的少女一身利落的窄袖劲装,肩宽腰细,马尾高束,若非肌肤白净,眉目清秀,光瞧着背影,简直与年轻的侍卫无异。

  唐梨与小川交流时语气活泼、姿态亲昵,可见眼前此人,是她十分信赖之辈。在小川面前,唐梨的身材显然娇小许多,街市喧闹,她只好倾身凑到小川跟前念叨,以至于她手上那精致的团扇也跟着斜过来,扇底系着的流苏一晃一晃,忽然被一只肉嘟嘟的小手紧紧攥在了掌中。

  小川本蹙着眉听唐梨讲话,直到怀中原本那安安静静的孩子一动,才下意识伸手护住,无奈道:“夫人您与小公子的性子当真十分相近……一团孩子气的,难怪家主怎样也不放心。”

  唐梨手中的团扇动了动,顺势便被小川怀中抱着的孩子抓了过去。那孩子两岁不到的样子,裹着一身大红色的小袄,领口一圈毛绒绒的滚边,衬得他像是只圆滚滚的团子。

  唐梨含笑瞧着小孩的动作,忽而伸出手,极爱怜地抚了抚他的脸蛋,眸中却凝起了几分落寞:“阿瑾的性子这样像我……往后大起来,又该如何忍受那样清冷孤苦的日子……”

  小川闻言,眼中闪过一丝微妙的情绪,稍稍垂下头,并未给予唐梨半分回应。

  临近中秋的时节,明月高悬于天际,既亮又圆,随风忽起的凉意穿过条条街道,自各处楼宇琼阁,商贩店家间而过,吹在人的身上也并不觉寒凉,反而有种热闹温暖的烟火气。

  唐梨喜欢这样的气息,身处其间,仿佛能忘却许多尘世之外无人倾诉的烦忧——与一心求道的修士不同,这些普通百姓在和平之年最大的烦恼,应当也只是柴米油盐之事,吵吵闹闹,总也能过去的吧。

  唐梨从小川怀中接过自己小小的孩子,将被秋风吹得有些微凉的脸颊,轻轻贴上谢衡瑾胸前柔软的小袄,片刻后才抬起脸,勉强扯出一个笑来,对小川道:“听说今年中秋灯宴早几日便开了,我们也去瞧瞧吧。”

  街市的灯火太亮,小川头顶正明晃晃地浮着一只大大的灯笼,那是人族最常见的样式,与灯宴上形态各异的花灯当然无法相提并论。小川抬头看着那灯笼,在那么短短几息的片刻,眼里仿佛闪过了几分挣扎。

  她默了默,劝唐梨说:“还是别去了,灯宴上人只会更多,家主若知道了……”

  “唉呀,你这小姑娘,怎么跟个古板的老头似的。”

  唐梨故作生气地板起脸,一手抱着谢衡瑾,一手拉住小川,转身往人流中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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