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岭之花甘做替身 第58章

作者:卿顾我 标签: 灵异神怪 破镜重圆 东方玄幻 奇幻魔幻 玄幻仙侠

  银叶谷主松开池倾的手腕,腰略向后靠了靠,垂头望着眼前的少女,面具后传来低低的笑声:“某何德何能,使得妖域一等一的美人投怀送抱……”

  池倾撑起身,歪头盯着男人面具上两个黑咕隆咚的洞,弯了弯眼,声线婉转:“谷主不想做这交易,又拉我回来作甚?”

  银叶谷主将手臂伸到脑后,闲闲地枕着:“之前没想过同圣主交易,方才突然想了。”

  池倾挑眉:“谷主倒是变化无常。”

  银叶谷主道:“正常。”

  池倾问:“如何做?”

  银叶谷主笑了起来,故作为难道:“圣主的问题,是历来客人中最多的。一问卖货郎,二问魔族之事,三问我银叶谷,四问谢家……哈哈,好贪心的女人。”

  池倾道:“尽管开价便是。”

  银叶

  谷主默了默,吐出三个字:“七伤花。”

  池倾歪了歪头,突然“哈”地笑了出来。这下倒好办了,她还以为眼前这人与常人有何不同,故作玄虚至此,原来也不过是看重……

  男人却又不紧不慢地补充道:“不是谢家公子送往花别塔的那朵,我要的是……圣主亲自为我,再取一朵。”

  水流几番推动,小舟缓缓移动,终于驶过浮草,又开始在池中忙无方向地飘荡。

  池倾没有说话,静静盯着那张欢喜面——太阳已经升高了,晚夏近午的阳光依然晃眼,此刻无所遮挡地照在那黑漆漆的面具上,却仍旧难以洞穿他真实的面貌。

  池倾在此人面前,至此,才终于感到了一种从心底升起的凉意。

  这种凉意来自于妖族本能的警惕,许多年来,她极少再有过这样的时刻。哪怕面对半步化神的公仪夔,她也始终给自己留了一条退路,或迂回或猛进,到底没有完全被那位老太公牵着鼻子摆弄。

  可到了这银叶谷主面前,她不得不承认,自己不论如何周旋,却依然没有绕开他画下的迷阵。

  她在朝着他既定的路线走,却又不得不走。

  银叶谷主靠着小舟,闲适地晃了晃长腿:“你可以拒绝。”

  池倾道:“取七伤花,需前往鬼界魔界的交界之处,稍有不慎,有去无回。谷主如今并未给过我任何好处,双唇一碰,之后也未必没有出尔反尔的时候……您又凭什么认为,我会答应这笔交易?”

  “你是觉得我并不可信?”银叶谷主诧异地扬起声调,片刻后又摇了摇头,胸有成竹般笑道,“怎会呢?我以为圣主在看过那枚银叶子的瞬间,便早已笃定我是唯一一个,能够解答你所有疑问之人了。”

  池倾冷笑:“银叶子又如何?你未免将自己看得太重。”

  男人抬起头:“可是,那叶子……只长在一棵树上。而见过那棵树的人,都死了啊。”

  风骤急,她身形甚至未动,手掌便一把锁住眼前这男人的脖颈。指尖收紧,数息后,他面具下的脸会因窒息而发红,紧接着,是头皮乃至全身都发麻、发软,直至失去一切反抗的能力,像是幼兽一般可怜兮兮地瘫软下来。

  池倾紧紧盯着他面具上的那两个洞:“你见过?那你也活不久了。”

  “但至少……”男人的声音低哑,接近于气声,“我还有用。”

  池倾没有答话,是漠然,也是默认。片刻的僵持,她还是松开了手。

  “你不怕我严刑拷打?”她忽地道。

  银叶谷主轻声道:“骗人的话,七句真,三句假,寻常人便无法辨认。而我同你一样,很擅长骗人。偏偏你要问的事,一个字,都错不得。”

  因此,屈打成招,行不通。

  池倾哼笑了一下:“你知道这么多的事,总该听说过,三连城出来的人,最不会轻信旁人,何况是你这种……呵,算命的。”

  银叶谷主愣了愣,仿佛受到了蔑视,声音突然委屈起来:“算命的怎么了?瞧不起算命的?”

  片刻后,才终于朝池倾妥协道:“算了,你要是愿意为我去取七伤花……我可以跟你立血誓,保证绝无半句虚言。”

  他脸上大大的欢喜面,随着那动作上下左右地晃了晃,比例不协调,光看脸,显得像个小孩,有些可笑。

  池倾瞅了他许久,心中恍惚生出一个模糊的念头来——这个血誓,莫非也是在他的计划之中?

  背后附骨之疽般的凉意并未因这个提议消散,反而越发阴冷刺骨。

  银叶谷主划破自己的手指,几滴鲜红的血珠从苍白的指尖滚落,落入水中,形成了阴阳两仪的一半,鱼儿似地扑腾。

  “该你了。”男人望着水中的鲜血,低声道。

  片刻,又是几滴鲜血落入池中。

  两条鱼儿纠缠在一起,首尾相衔,渐渐融为一体,发出浅金色的光来。

  指尖刺痛,片刻愈合。

  水中的两条鱼儿也消失不见。

  血誓这就成了,干脆利落,没出什么岔子。

  “可以了。”池倾望着那看着池水回不过神的男人,开口提醒了一声。

  银叶谷主这才反应过来,他怔怔“哦”了一声,目光穿过层层术法的伪装,穿过厚重的,被劈开又被修补的面具,落入那清澈见底的池水里。

  池水倒映出他如今古怪的样子,也倒映出池倾站在一旁的,纤细而高挑的身形。

  同乘一条船,她离他其实并不远,可或许是因为光线的折射,也或许是因为此刻两人外貌差距过大,总感觉不在一个世界似的。

  银叶谷主伸手搅乱了池水,回过头,笑得十分轻佻:“是啊,血誓也立好了,池倾圣主什么时候才能出发为我取花?我希望……越快越好。”

第68章 谢衡玉,恋爱脑。

  “小伙子,你站在那太阳底下做什么?多晒啊?来屋里坐坐。”

  谢衡玉看着池倾的小舟在池中兜兜转转,最终缓缓消失于一个河道的转角,再也寻不见踪迹。

  他面上的神情没什么变化,却在那日光下定定站了许久。直到菜地里的农人注意到他,停下了手中的劳作,与不远处站在家门口嗑瓜子的妇人对视一眼,热心地招呼起他来,谢衡玉才终于回过神。

  他侧头朝农人的方向望去,只见那中年男人一边抬手敲了敲自己久弯的后腰,一边朝他挥着手,指了指自家的小屋:“快来这儿坐坐!”

  农人长期下地,肤色也因风吹日晒而显出一种粗粝的深红,他先谢衡玉一步走到家门口,接过妇人递来的汗巾子,抹了两把脸,随意搭在了肩上。

  农人看了眼谢衡玉,又瞅了瞅玄鹫离去的那间小木屋,对身旁的妇人奇怪道:“客人还没走,那间木屋怎么就上锁了?”

  妇人一边扫着地上的瓜子壳,一边漫不经心地回道:“估计是有什么急事……唉,你怎么总关心别人家的事情?”

  “哎呀,看两眼嘛,我就看两眼又怎么了嘛!”农人一把接过妇人手中的扫帚,赶着她往屋里走,“你也快些进屋,别一会儿太阳起来又喊热。”

  谢衡玉的性子算不上清冷,但遇到陌生人,沉默的时候总占多数。他不知自己怎会被那热情的农人就这样招呼过来,只好站在门口听着夫妻两口絮絮叨叨的对话,也不插嘴,存在感近乎于无。

  妇人与那农人年龄相仿,但许是因为休养得当,她面色十分红润,瞧不出什么辛劳疲惫的样子,看着比丈夫要年轻一些。

  她倚着门,将弯着腰扫地的丈夫拉起来,又朝谢衡玉看了眼,眼睛亮了亮,笑道:“小伙子长得真俊啊,你的夫人呢?方才还瞧见你们在一起。”

  “我……”谢衡玉怔了怔,在听清“夫人”二字时,连心跳都漏了半拍,他原该否认的,可鬼使神差地,只含笑道,“她有事求问银叶谷主,便先递了信物过去了。”

  “哦!”那妇人兴致勃勃地望向他,“你没同她一道去吗?还是你们家,也是你夫人管事的?”

  三人一同走进屋内,房子不算大,但布置陈设却十分干净齐整。农人请谢衡玉坐下,净了净手,便忙着烧水煮茶,闻他妻子这样一问,差点笑出声来:“这位公子与那位姑娘,一看就是世家大族的修士,哪有什么管不管事的?”

  “就是大族,要操心的事才更多。”妇人脸上立刻露出不赞同的神色,“你看我们谷主——若是他媳妇回来,估计整个银叶谷都得她一个人打理。那谷主他难道不是修士?”

  “好好好,说不过你。”农人将茶杯和糕点摆上桌,乐呵呵地在妻子身旁坐下,对谢衡玉道,“小伙……不是,仙长,我也不知道你有没有辟谷,这些糕点都是我们自己种自己做的,你不要嫌弃。”

  “怎会?”谢衡玉拣起一块绿豆糕,连忙摇头,“尚未辟谷,多谢。还有……实在不必称我为仙长。”

  “咳,你就是想找修士唠嗑,在这儿装什么正经人?”妇人拍了拍丈夫的手臂,朝谢衡玉道,“小伙子别介意,他从前也修过那些什么入门的术法,不过没什么天赋,走了好几年弯路,又回来种地了。他现在就是话多,自从谷主来了梧桐岛,便时常会逮着谷主东拉西扯,现在又来打扰你了,真是……”

  “不打扰。”谢衡玉笑道,“这样说来,那谷主来梧桐岛也并没有多久?”

  妇人掰着手指算了算日子:“说短也不短了,谷主刚来的时候,还是七八年之前呢。那会儿的梧桐岛人不多,有一小半是荒岛,因着环境实在不太好,也没人愿意去开荒,谷主来了之后,就是在那儿发现了银叶谷。”

  她往后窗的荷塘那边指了个方向:“之后谷主就一直在这儿定居了。”

  七八年前……

  谢衡玉想起那银叶谷主的身形举止,隐约推测出他的年龄,眸底划过一丝迟疑:“他初来梧桐岛时,就已经戴着那个面具么?”

  “那倒没有。”妇人叹了口气,摇头道,“说起来,谷主也是个年轻人啊。当时他刚来梧桐岛,我们都吓坏了,活以为是撞了鬼……怎会有人生成那副模样,干瘦干瘦,煞白煞白,像是从坟地里爬出来的人,一点儿生气都没有的。”

  农人戳了戳妻子的胳膊:“别夸张。”

  妇人瞪了他一眼:“我这就夸张了?当时你非指着他,说他是阴尸,这茬你难道忘了?”

  农人讪讪扭过头:“是真的很像……而且他那时候年纪又小,嗓子也坏了,跟图册上那种被魔族炼出来的……”

  “呸呸呸!别说了!不吉利!”妇人连声打断丈夫的话,抬手往他嘴里塞了块甜糕,转移了话题,“小伙子,你与你夫人感情一定很好吧?之前我瞧见你俩牵着手来的,真好看啊,像幅画似的,以后你们的小孩一定也会很漂亮。”

  谢衡玉抬手饮茶的动作顿住,整个人有一瞬间如同石化般僵在原地——孩子?他从未想过那么久远的未来。

  ……不,或者说,池倾会与他有一个孩子吗?这简直是他做梦都不敢想的事。

  谢衡玉握着茶杯的手紧了又紧,灼热的温度终于隔着瓷壁烫到他的指尖,隐秘的疼痛泛了上来,他这才回过神,放下茶杯,叹息弯了弯唇角。

  他分明是个这样不善言辞的人,可眼前这对热情欢快的夫妇,却并没有在意他的寡言。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地与他攀谈,有时是在向他打听向仙界的平常事,大多数时候则是两人互相先聊着插科打诨。

  这般说着话,银叶谷那儿依然没有半点消息传来,三人于是吃了些茶点,等到了午时,农人便又用茶浸了饭,端出腌菜、鸡丝、熏鱼出来随意用了些,时间一晃儿,竟已至日暮时分。

  谢衡玉第一次惊觉时间会过得这样快,也头一次发觉自己居然耐得烦,去听这些琐碎而平常的家长里短。

  与修仙界的修士每日要考虑的事不同,寻常人家的夫妻眼里,最看重的似只有自家门前的一亩三分地,有时讲起庄稼的长势,便能引出一堆无关痛痒的话来。

  谢衡玉静静坐在一边看着那对夫妻,任由心底被那零散却温馨的只言片语填满。

  某些独自度过的夜晚,他曾经认真剖析过自己与池倾的这段感情——他并不是一个合格的恋人,甚至他并不懂得如何去爱她,因此他每一次感情的表达,也只不过是学着她曾爱他的方式,加了更多的情绪,再递到她的面前而已。

  从前在谢家的时候,虽然谢渭与唐梨的夫妻之情总被外人艳羡,可至少在谢衡玉面前,这二人仿佛总隔了一层,与其说是恩爱,倒不如说是多年夫妻培养出的相敬如宾。

  他无法想象他与池倾的未来,那些画面太抽象了,像是一团幸福的梦幻泡影,并没有实质的样子。

  但在这一刻,那虚无缥缈的未来,好像有了某些原型。

  谢衡玉本就温和的眉眼愈发柔缓下来,他透过眼前那对夫妻,似能照见自己想象中的某个角落——池倾与这妇人一样,有着非常活泼的性子,她外表看着娇贵,实际却并非如此,她是个很爱自由的人,不会长久地困于某地,或许会时常同他各处游历。

  她也会同他开玩笑,但他的脾气比这农人还要更好一些,并不会故意去逗她……但或许,她就是想看他被惹到的样子呢?或许他有时也该装作佯怒,应当还能让她多感到几分新鲜?

  谢衡玉的思绪在空中胡乱飘忽着,脑海中每一帧画面都切实又美好,他垂着眼,一时陷阱去,竟没听到身旁夫妻的提醒。

  “小伙子?小仙长?”妇人望着那站在门外的玄衣青年,伸手推了推谢衡玉的手臂,声音响了几分,“银叶谷有人来寻你了。”

  谢衡玉这才回过神,望向门口淡着脸的玄鹫,起身与一旁的夫妻告辞。

  玄鹫倚着门,见谢衡玉出来,淡淡道:“想不到谢家长公子还挺会与民同乐的。”

  谢衡玉这次不再无视他夹枪带棒的态度,偏头望向玄鹫:“你与她……之前是什么关系?”

  “之前?所以你与她是现在?”玄鹫抬眸瞧了眼谢衡玉,脸上露出了一个冰冷而嘲讽的笑来,“没关系,她就是个空心人。和谁都是玩玩而已,你与她,也走不远。”

  类似的话,谢衡玉并不是第一次听到,甚至比起玄鹫此刻的断言,濯鹿当时同他说的话,伤害性还要更大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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