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岭之花甘做替身 第93章

作者:卿顾我 标签: 灵异神怪 破镜重圆 东方玄幻 奇幻魔幻 玄幻仙侠

  但最明显的感受……她居然是不开心的。

  她只感觉,“谢衡玉”这三个字,在藏瑾的口中像是一件冷冰冰的,失去利用价值的工具……甚至在念出这三个字的瞬间,他应当是有些不屑一顾在其中的。

  池倾压下心头莫名其妙的酸涩,低低应了一声,上前接过藏瑾手中的缰绳,翻身上马,垂眸望向他:“上来吧,时间差不多了,我们先回花别塔。”

  青年从善如流,上马坐到池倾身后。

  两人贴得很近,似乎池倾只要向后靠一下,就能挨上藏瑾的胸膛,可这样近的距离,身后传来的却只有阴寒至极的温度,那并非活人有的体温,倒令池倾想起那口安在山谷背阴处的悬棺。

  “怎么不走?”藏瑾感到她身体的僵硬,笑了一下,伸手握住她掌中的缰绳,双腿夹紧,略略俯身,纵马向前。

  他从前身材便很是劲瘦,这些年这副身子靠着魔族的缝缝补补勉强维持,更是大不如前,因此他便也习惯日日穿着那身宽大的灰袍,将身形完全隐去。

  此刻,他虽挨得离池倾很近,但却并没有触碰到她的身体。只不过,许是这身宽袍大袖的关系,任谁看了都像是他将池倾环抱在怀中。

  快马一路疾驰入宫门,花别塔的众人再忍不住好奇,频频回头相顾,池倾很快勒停了马,兀自跃下,又牵着缰绳等藏瑾下来。

  他低头,静谧的视线扫过她的脸,两人在宫侍们好奇又小心的目光下并肩进了花别塔。

  进了正厅,大门一关,总算是个可以好好说话的地方。

  藏瑾望着眼前庄严圣洁的大殿,挑了挑眉,却笑:“倒是没想到,你我如今,竟生疏至此。”

  池倾道:“若谈正事,一贯在此的。”

  “你的花房呢?”藏瑾抱臂把玩着碎成两半的欢喜面,一会儿将它拼起,一会儿又将它掰开。

  池倾盯着它,心中生寒,片刻才反应过来藏瑾在说些什么,她沉默,许久后才道:“你对戈壁州很熟悉,这也罢了。花别塔……也有你的暗探?”

  藏瑾的表情毫无波澜:“这不奇怪,若你是我,也会见缝插针地留几个眼线。”

  池倾又一次无言以对,无可反驳。

  说起来,已有那么多年了,她或多或少,总是从三连城的阴雨中走出来许多——她有了姐姐,有了阮鸢、朗山,有了戈壁州许许多多的妖族同胞。

  但藏瑾却一直保持着在三连城养成的思维,警觉,多疑,怀疑一切,掌控一切。

  他说得没错,若池倾在他的位置上,也会这样做。

  因为彼此过去的经历太过相似,她了解他,便没了立场指责对方。

  “我之后会把他们剔出去。”池倾道。

  藏瑾将面具拼起来,重新挂回腰间:“当然,这无所谓。”

  池倾想起她的花房,沉了口气,片刻后才道:“就在这儿吧,花房很乱。”

  藏瑾笑笑,深深看了池倾一眼,从善如流地坐下来。

  与此同时,有宫侍上了茶来。茶盏精巧,各色茶点也做得细致,一切的一切都挑不出错来,完美到显得疏离。

  池倾落座,在藏瑾正前方,中间丈余相隔,是一段怎么都挨不近的距离。

  藏瑾端起茶盏,捏着杯子的手指骨节都有些泛白。

  “看起来是好茶。”他低声道。

  池倾道:“确实是好茶,你试试。”

  “我喝不出味道。”藏瑾冲她扬起一个笑,阴郁的眉目舒展,仿佛这句话出口才真有几分轻松。

  他如愿看到池倾的脸色白了白,笑得更开心,望着糕点轻声道:“茶点看着也很好吃呢。”

  池倾紧紧攥着裙摆,喉中酸涩得说不出一句话来,她低着头,却依旧察觉到藏瑾投来的目光,仿佛被它灼烫,完全失去了回望的勇气。

  藏瑾抿了口茶:“看你这样,又想和我道歉么?”

  “没有,”池倾深吸一口气,语气发涩,“你也看到那朵花了……我不是没有尽力过,那是世事无常,命运使然。”

  藏瑾点头:“说到底,是你更看重你自己。”

  池倾一怔,不可置信地抬头看向他,她理解了他话里的意思,心中寒意更甚。她看着他平静的,毫无破绽的表情——他确实是藏瑾,也确实是那深不可测、洞察一切,在魔族、妖族、修仙界风生水起的银叶谷主。

  他是她曾经最熟悉的人,但这并不意味着他对于她来说不再危险。

  池倾再一次意识到,他们此刻站在两个剑拔弩张的对立阵营,能坐下来好好聊天,已是因着多年前的几分情谊。

  藏瑾看着她炸毛般的样子,眉眼稍缓:“我没有怪责你的意思啊。”

  他放下茶盏,认真地说:“你这些年,对我有所愧疚,是因为在当年以血祭花时犹豫了,对吗?”

  “没关系的。”他垂眼低声道,“如果是我,可能我也会犹豫。”

  池倾望着眼前的青年,又一次被他的话带回了多年前的那个深秋。

  ——可是藏瑾在为她挥出血盾的时候,并没有犹豫。她想。

  不管是面对谢衡玉还是藏瑾,只有她的天秤,永远倾向着她自己。

  所以,才总有这么多的悔恨和歉疚。

  池倾深吸了一口气,感到那令自己多年难以入眠的愧罪

  之感又一次涌上心头,她试图使自己平复下来,眼前却一片酸涩——即便做了那么多天的心理准备,但当藏瑾真的再次翻出他们之间最鲜血淋漓的过往,她依旧难以释然。

  藏瑾静静望着池倾,片刻,他起身走到她身前,试探着朝她伸出手。

  冰冷的指尖抚上她的颈侧,温热的泪痕落在他的虎口,他蹙眉低头望着她,声音很低,几近诱哄:“没关系啊,至少现在,我回来了。”

第113章 第113章“修仙界有他的消息了…您……

  池倾颈侧的肌肤很是温热,甫一触到藏瑾冰凉的手指,只觉得仿佛被一条阴鸷的毒蛇缠上,她不可控制地颤了一下,皮肤都因此泛起一阵酥麻。

  她抬眼望向藏瑾,带着泪意的星眸映入青年浅灰色的冰冷双眼,四目相对,她却辨不出他眼中究竟藏着怎样的情绪。

  池倾直起身,小心地躲开了藏瑾的触碰,顾左右而言他地强笑着:“这次你打算在花别塔待多久呢?不如等飞花节过去再走?啊……不过,我没有劝你离开的意思……只是问问……”

  藏瑾看着自己空荡的掌心,许久才将视线落在池倾喋喋不休的唇上。她一边说话一边在花别塔的大殿中晃悠,殿宇四方和穹顶的浮雕圣洁庄严,全用白色与金色大面积涂抹,令人想到雪山峰顶投落的一抹天光。

  而池倾一身简单的浅粉色长裙,在那大殿中央,像是雪山上开出的一朵花。

  过于金贵,让人想要折下来死死掐在掌中。

  藏瑾想,不管他在这些年里变了多少,可池倾却终究不一样了。

  曾经那个在三连城污秽的阴雨中,与他共同淌过血水和苦海的少女,并不是眼前这样的一朵娇花。

  她当时……哪里碰得到这样纯净的雪水和天光?她当时,分明只能与他共饮一碗杂质未净的水。

  藏瑾盯着池倾的脸,眸底透着自己都难以察觉的晦暗,池倾注意到他的目光,声音逐渐轻下来,她走到他身前,近乎无所适从地张了张口:“你从蟮镇来,一定累了……不如早先歇息?”

  藏瑾抬起手,自嘲地笑了笑:“这具身子,现在也没有累或是不累的感觉。”

  他抬指戳了戳池倾的脸颊,看着她雪白的肌肤因受力而凹陷下去,松开后又重新平复,泛起一点微红的印子,像是桃子尖尖的颜色。

  “这是什么感觉呢?”藏瑾道,“许久没有体会过了。”

  池倾心如刀绞,仿佛藏瑾口中的每个字,对她来说都是一场巨大的凌迟。

  她握住藏瑾的手,却很快又被他挣开,他将手重新垂入袖底,笑得勉强:“倾倾,我与你,终究回不到过去了。”

  “什么?”池倾心脏一抽,她从未料到这样失意的话,有一日会从藏瑾口中道出。

  “我如今的这具残躯,应当很令你厌恶吧。”他摇了摇头,“而且,即便是从前,你选择与我亲近,也是迫不得已,没有其他选择了,不是吗?”

  “毕竟当时能将你带出花月楼,带出三连城的,除我之外,并没有第二人。”

  池倾垂着头,无言地喝茶,自从知道藏瑾尚在人世,见他之前,她想过无数问题,但他如今对她说的这些,却并不在她的预料之内。

  她没想到他会怀疑他们之前的情谊——那明明是她从前慎之又慎地小心保存着的东西。

  藏瑾见她不说话,便兀自轻声道:“倾倾,若当年谢衡玉也在三连城中,你会选择他吗?”

  池倾惊愕,悚然抬头,她注视他良久,思绪繁乱如麻,只觉得这一切都乱套了。

  “谢衡玉……”她喃喃念着这三个字,脸色一点点苍白下来,“为什么要提及他……他与你……并不相干。”

  “不相干吗?”藏瑾听了这话,仿佛觉得好笑。

  池倾在他戏谑的目光下,竟然连一刻都待不住,她攥了攥裙摆,扬声传人进来引藏瑾入客室。她交代他们时语速很快,慌乱地仿佛要将每一息的空闲都填满才行,那样子……几乎就是心虚露怯。

  正殿大门被鱼贯而入的侍婢打开,藏瑾被她们簇拥着往门口走去,路过池倾身旁时,他脸上依旧挂着那情绪微妙的笑意,他侧脸望向池倾,小声道:“我会留在孤云城参加飞花节。另外,还有一事相求……”

  池倾点头,抬眼看向他,语气很郑重:“你说。”

  “不要这样严肃。”藏瑾勾唇道,“找个日子,跟我说说你当初炼花的事吧。”

  他目光闪烁着,抬手轻轻握了下池倾的手,五指修长,触感阴冷。多年前这两只手曾数度交握,可没有哪次的触碰,会让池倾觉得这样痛苦不堪。

  他们的双手一触即分,池倾下意识转头望向藏瑾被人群簇拥着离去的背影。正殿在花别塔高处,门外漆黑天幕之上星光闪烁,其下又是万家灯火明灭,藏瑾的身影在那其中,却仿佛一点融不进去的灰尘,令池倾感到难以言说的荒凉。

  藏瑾说的没错,或许他在她心中已经永远停在了八年前的那个深秋,从此之后再也没有重生的机会。哪怕魔族用再诡谲的法子缝补了他的身体,可在她眼中,她依旧自私地隐秘地,宁愿他依旧在妖族的悬棺中永远沉睡。

  可导致这一切的罪魁祸首,难道不是她吗?

  池倾深吸了一口气,脸上强撑着的浅笑,在藏瑾随着宫侍离去后完全消失无踪。

  正殿陷入死一般的寂静,留在她身旁等候嘱咐的三四名宫侍面面相觑,想要劝解,却无从开口。她们不知道故人重逢,池倾为何会如此难过,只是下意识明白,如今并不是合适她们插话的时机。

  宫侍们想起阮鸢,她此刻被丹绘叫去商议飞花节之事,故而并没有随侍在侧。几人互相打着眼色,试图选出一个人溜出去把阮鸢喊回来,谁知这私下的眼波流转却被池倾察觉,她默了默,道:“打什么哑谜?一起回去吧,我今日宿在药泉暖阁。”

  此后的日子过得飞快,藏瑾的到来并没有改变池倾在花别塔的作息。

  她大多数时间依旧在花房和药泉逗留,虽然偶尔会和藏瑾相约外出,开了阵在戈壁州四处闲逛,但回来时,脸上却并没有多少喜色。

  她变得很沉静,不再如从前那般寻欢作乐,也不再会和宫侍玩笑打趣,就连朗山也不如从前那般,敢肆无忌惮地往池倾怀中蹭。

  所有人在藏瑾面前都变得小心翼翼,大家都知道他是池倾的救命恩人,青梅竹马,也都知道他如今是个立场微妙的魔族……甚至,比魔族还不如。

  这青年像是一个会思考的傀儡娃娃,不吃不喝也不用睡觉,除了和池倾在一起之外,其余大多的时间也只是在孤云城中,独自沉默地走走停停。

  妖族民间民风热情,戈壁州百姓更是淳朴好客,可藏瑾身上的魔息太过浓烈,像是一块墨团落入清水,所到之处,无人敢凑到他身旁。

  池倾以为他是故意为之,曾还劝过他收敛一下,毕竟当日银叶谷相见,她也未曾在他身上感知到这样浓重的魔息。

  可青年只是抬了抬手中的欢喜面,摇头道:“欢喜面碎了之后,我这副身子,只能靠这种强度的魔息滋养,不然很快……就会像你在留影石中看到的那样。”

  他摊手比了个动作,衣摆垂荡下来,像是一滩骨肉模糊的泥浆。

  池倾默然许久,又重开了一个无关痛痒的话题。

  藏瑾静静看着她,从善如流。

  定了飞花节之后分别,池倾便更有了足够多的回避问题的时间。八年对于妖族而言并不长,却使两人之间所有能够深谈的话题成为了禁忌,因为池倾对藏瑾的愧疚太过强烈,导致她无论如何也不敢提及任何会令他们剑拔弩张的话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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