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牵丝偶
于是白休命勾起另一枚双鱼玉佩,将玉佩系在她身上。这样,他们就戴上同样的玉佩了。
送完了回礼,阿缠觉得心中记挂的事情少了一桩,她打了个呵欠,开始赶人了:“我要睡觉了。”
“送我出去?”
送客是基本礼数,阿缠牵起他的手,将人送回后窗,贴心地将窗户打开,不忘记提醒道:“把脚印除去,不要被发现了。”
白休命只得按照她的要求抹除了雪上的痕迹,见她要关窗了,他一手抵在窗框上,才对她说:“上元节我陪你去灯会玩好不好?”
阿缠没有逛过上京的灯会,去年的上元节,她还在生死之间挣扎。
那也是她第一次和白休命见面的日子。
“好。”她说。
听她答应了,白休命终于满意,他放下手,轻声说:“回去睡吧,我走了。”
说完他的身影只是略微一晃,便消失了。
第二天早上,阿缠迷迷糊糊醒来的时候感觉有什么东西硌到她了,在被窝里摸索了半天,最后摸出来一个看起来就十分昂贵的螭龙玉佩。
阿缠回想了一下昨夜发生的事,可能是喝了一些酒的缘故,她的记忆不是那么清晰,不过她隐约记得,昨晚白休命来过了。
他送来一个很大的果子,还邀请她一起去灯会。
期间又发生了什么?
阿缠仔细想了一会儿,终于记起她将双鱼玉佩送给他一枚做礼物。她赶忙去翻自己脱掉的衣裙,在腰带上找到了另一枚玉佩。
将准备好的礼物送出去这当然没有问题的,问题是,应该没有人在送出玉佩的同时,还要把人家身上原本的玉佩顺走。
阿缠拿着那枚玉佩看了一会儿,觉得自己这个行为略微有些丢人。
她掩耳盗铃一般将玉佩扔到床头的锦盒里,决定改日再将它还回去。
第141章 她可能不会来了
阿缠起床后发现院子里一片安静,陈慧好像没有醒过来,反而是吕老板已经收拾妥当,推门从房间中走了出来。
“吕老板,怎么起得这么早?”
吕如卉朝她看过来,回道:“已经巳时了,不算早。我想着回自己家里看看了,免得被大雪封了门,进不去屋子。”
她的宅子就在永平坊,距离这里不算太远,不过她和离之后就将身边伺候的丫鬟都遣散了,现在家中没有人。
“这么着急回去吗,不如用了晨食再走?”阿缠挽留道。
吕如卉婉拒:“我就不叨扰了。”
“好吧,那就带些饺子走,一会儿还可以拿回家里煮了吃。”做了一年的人,阿缠现在的礼数可是很周全的。
这一次吕如卉倒是没有拒绝。
昨晚她们一起包了好些饺子,剩下没煮的饺子都被放到外面冻了起来,阿缠寻了一个食盒,又捡了一盘冻住的生饺子放在里面递给吕如卉。
吕如卉接过来,笑着和她道谢。
将吕老板送出门时,门外果然积了厚厚的雪,吕如卉站在门口又对阿缠说:“昨夜多谢季姑娘的款待,这个年我过得很开心。”
“吕老板不必如此客套,你能来,我和慧娘也很高兴。”阿缠语气真诚,她不会在这种事情上与人客气。
吕如卉闻言笑了一下:“季姑娘留步,初五开店的时候我们再见。”
“好,初五见,路上小心。”
吕如卉朝她挥挥手,才转身往街对面走去。
年初一的街上已经能见到不少行人了,阿缠望着吕如卉的身影,她走的很慢,身上还穿着昨日那套颜色艳丽的洒金裙,走在雪地上,就像是绽放在雪中的花朵。
送走了吕老板,回屋之后阿缠才觉得哪里不对劲。
慧娘往日里起得最早,怎么今日吕老板都走了,她还没醒过来?
阿缠去她房间里看了看,陈慧平躺在宽敞的床上,身上盖着被子,果真还在睡。
她胸口微微起伏,呼吸轻浅,虽然这是模拟出来的,但至少不会吓到人。
阿缠走上前轻轻推了推陈慧,她没有反应。
又坐在床边观察了一会儿,确认陈慧的身体应该不是出了问题,她这个样子反倒和之前在西陵的时候有些像。
想到这里阿缠恍然,昨夜她们吃了整整一条龙鲤,慧娘吃了大半条。龙鲤是以龙族血肉培育出来的,慧娘会化为活尸也与龙血有关,想来龙鲤对她的影响不小。
再加之前她喝了不少妖兽血,这么久过去了,算一算也该进阶了,想来昨夜的龙鲤就是进阶的契机。
如此阿缠倒是不担心了,只是看样子,慧娘可能要睡上一段时日了。
转眼到了正月初五,周围的各家店铺算好了开店的时辰,点了爆竹,便正式开业了。
慧娘依旧在沉睡中,阿缠便没有凑这个热闹,打算等几日再开店。
这街上,与她一样没有开店的,只剩下了隔壁的古董铺子。
初一那日分别时,吕老板说初五再见,可她并没有如约出现。
从年前那一次在吕家见到柳相泽之后,吕如卉没想到他还会出现在自己家门口。
她听到了敲门声,也听到了他的声音,他说有话要对她说。
但那时的吕如卉没有给门外的人任何回应,她艰难的走回屋中,躺在床榻上,为自己盖上了被子,然后喝下了石浆。
剧烈疼痛消失,她感觉到自己的身体一寸寸发凉,然后一点点失去知觉。
当那种感觉蔓延到心脏处的时候,她忽然清楚地意识到,今日她可能无法恢复了。
她并没有太过恐惧,也早就做好了再也醒不过来的准备,甚至在这几天,还重新写了一份新的遗书。
但心里还是觉得遗憾,好像有很多事情还没有做完。
放在厨房的食盒和盘子没有还给季姑娘,没能见到慧娘,和她说除夕夜她们一起包的饺子很好吃。没有回吕家撕破吕如馨的面具,让爹娘看清楚他们的小女儿的真面目,也没有打开门,让柳相泽滚得越远越好……
一股困意席卷而来,吕如卉缓缓的闭上了眼,再也没有睁开。
外面的敲门声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停止了,站在门外的人也离开了,只留下两排脚印。
之后的每一天,阿缠出门时都要看看隔壁的铺子,一直到初十,吕老板还是没有来。
阿缠心里清楚,她可能不会来了。
人总是这样脆弱,不经意的一次离别,就再也见不到了。
这天下午,阿缠小睡了一会儿,醒来的时候已经是酉时末,屋里屋外都黑黢黢一片。
她点亮了屋子里的蜡烛,随即想起大门外的一对灯笼还没有点亮。
她走进店铺中,先点亮了铺子里的蜡烛,随后翻出了两支蜡烛才推门走了出去。
阿缠放下门口的灯笼,换好了新的蜡烛并点燃后,又将灯笼拉回原处系好。
很快,一对灯笼亮了起来,照亮了店门前的路。
阿缠满意地看了一会儿,正想关门,其中一支灯笼中的蜡烛忽地灭了。
她关门的动作停住,抬起头去看灭掉的灯笼,随后目光下移,此时,灭掉的灯笼下出现了一道身影。
这道身影阿缠自然是认识的,正是十日不见的吕老板。
此时的吕老板与往日并无太多不同,只是身影略显模糊,很显然,今日过来的只是一道鬼魂。
吕老板站在那里,一动不动,阿缠便也没有说话,只是在门内站着,看着对方。
按照常理,寻常人死后,若是没有大仇大怨很难变成鬼。吕老板神色平和,看着也不像是受折磨而死,那为什么会变成鬼呢?
好一会儿,吕老板才抬头看向阿缠,她张了张嘴:“季姑娘……我、我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她的声音中竟也带着几分惶惑不安,比起阿缠,她更像是被吓到的那个。
“吕老板还记得发生了什么吗?”
发生了什么?
吕如卉回忆,她记得……
“我记得我已经死了。”
听她提及了自己的死亡,魂魄中也没有生出怨气,阿缠便放下心,问道:“你死在哪一日?”
“正月初四那天。”吕老板说话越发流利,也不像一开始那样呆滞,渐渐变得和生前一般了。
她又说:“那日我前夫莫名其妙来找我,但我突然犯了病,然后就躺回床上喝了石浆,当时我已经感觉可能无法恢复了,之后便再没有意识了。”
“已经过去七日了啊。”阿缠叹息一声,“今日是你的还魂日,想来是你心中牵挂太深,才清醒了过来。”
“牵挂?可是没什么人值得我牵挂的。”生前的一幕幕,就像是走马灯,多多少少是能牵动她的情绪,却也只是如此了。
“那你临死前,是否有什么遗憾或者不甘?”阿缠又问。
寻常人死前也是有不甘的,但只凭这点情绪波动,很难变成鬼。
阿缠想了想,怀疑可能和石浆或者是龙鲤有关。总之,吕老板死后的魂魄得到了一股力量,支撑她在还魂夜恢复了意识,这也算是一场机缘。
阿缠的话让吕如卉陷入沉默,好一会儿才听她轻声说:“说来不怕你笑话,我死前是很不甘心。生前我想着不理会那些人,平静走完最后一程就算了。可死前那一刻,我又后悔了,后悔没有与他们争辩到底。”
阿缠安静地听着。
吕如卉继续述说着:“我曾经很喜欢我前夫,可他是我妹妹的未婚夫。后来,我听说父亲不让妹妹嫁给他,便逼着父亲点头,让我替妹妹继续这个婚约,嫁给了他。我以为时日久了,我们有了感情,他也会如我喜欢他一样喜欢我。”
“他没有吗?”
“我也不知道。”吕如卉扯动了一下唇角,“如果没有,过去的十几年都是假的吗?可如果有,我告诉他,我被养子诬陷了,他不信我。我在意他私下去见我妹妹,他也不肯与我解释,只怪我污蔑他们。”
“你怨恨他?”
“应该是怨的吧。”
“还有别人吗?”阿缠轻声问。
“还有爹娘,他们也从来都不相信我。”吕如卉幽幽地说,“我和离,他们怪我。我说妹妹故意与我前夫不清不楚,他们认为是我在编排她,只知道骂我。明明小时候,是他们教我要实话实说,我做到了,他们却不信。”
说完后,吕如卉见阿缠认真听着,忍不住笑了一下:“这些家长里短的琐事让你觉得很无趣吧?”
年轻的姑娘,不会喜欢听这些事。
阿缠摇摇头:“被人诬陷却没能得到一个公平的对待,这不算小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