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牵丝偶
“你叫什么名字?”严立儒温声问道。
“禀大人,民女叫巧娘。”
“为何在此地卖身?”
巧娘边垂泪边道:“民女自幼没有母亲,如今父亲意外身亡,已经停灵七日,可民女无银钱安葬父亲,故而才想着卖身。”
“既如此,本官替你安葬你父亲,你回去吧。”
巧娘听说严立儒愿意帮忙安葬父亲,眼中满是感激:“大人愿意帮巧娘安葬父亲,巧娘这条命就是大人的。”
严立儒失笑:“不必如此,你回去吧,以后莫要轻易卖身了。”
巧娘脸上泛起一丝茫然,旋即道:“民女如今父母双亡,已经无家可归了。求大人将我带回去吧,我很能干的。”
严立儒看着那女子无措的目光,听着她哀求的话,心头微动。
他和阿慧实在是太像了,可阿慧的性子那么硬,这些年过得不好,也从不肯来求他。
如今阿慧不在了,却让他遇到了与她这般相像的巧娘,或许这就是天意。
沉默半晌,严立儒叹道:“罢了,那你便与我回府,做个丫鬟吧。”
听到严立儒肯将巧娘带回府中当丫鬟,不少人都觉得羡慕。
这可是严青天严大人的家里,必定家风严明清正,卖身能找到这样好的主家,也算是祖坟冒青烟了。
不然就巧娘这般容貌,自己在外生活,怕是迟早要被外面的豺狼虎豹祸害了。
巧娘不住磕头:“多谢大人,多谢大人。”
处理完此事,严家的马夫下来将聚集的路人驱赶了,严立儒也转身回了马车上。
巧娘跟着上了马车,她坐在严立儒身边,一直垂着头,双手紧攥着身上的孝服,显得十分拘谨。
严立儒一直注视着她:“不必担心,待入了府后,你便在我院子里伺候。”
“谢谢大人。”
“巧娘这个名字也需要改一改。”
“全凭大人做主。”
“便改成如慧吧。”
巧娘脸上绽出一抹笑:“这个名字真好听,那奴婢便叫如慧了。”
严立儒终于满意了,将目光从她身上移开。
酉时中,马车终于停在了严府门外。
方玉久等严立儒不归,以为他遇到了什么事,听到下人说老爷回来了,立刻赶往大门口。
她刚到,就见一身官袍的严立儒从马车上下来,然后转过身,从马车上接下来一个年轻女人。
那女人垂着眼对他说了什么,她那不苟言笑的夫君竟然笑了一下。
随后那女人抬眼看了过来。
在看清那人的容貌后,一瞬间,方玉如坠冰窟。
陈慧!
下一刻她就反应过来,不可能是陈慧,陈慧是她亲眼看着断气的,陈慧也没有这么年轻。
可这样的想法并不能安慰到她,她眼睁睁看着她的相公与这贱人眉来眼去,完全没有注意到自己就在这里!
方玉手攥成拳,修剪精致的指甲断了两根她都没感觉到痛。
她一直以为,除去了陈慧,严立儒眼里就只有自己了。
可做梦也没想到,陈慧死了,严立儒竟然将这个与陈慧如此相似的女人带回府!
这算什么?
方玉强忍着心中怒意,开口问:“夫君,她是谁?”
还没等严立儒说话,站在严立儒身后的女子便上前行了一礼:“拜见夫人,奴婢名唤如慧。”
“如慧,可真是个好名字。”方玉咬着牙,一字一句道,她死死盯着如慧,仿佛想要将她的脸一寸寸刮花。
如慧却并未察觉到异样,抬头朝着方玉露出灿烂的笑。
“行了,管家,将如慧带去我院子,日后她就在我身边伺候。”
“是。”管家看了看老爷,又看了眼夫人,上前带着还不明所以的如慧一起离开了。
跟着管家走出一段路,如慧转过头,看向与严立儒撕扯起来的方玉,嘴角微微上挑。
这还只是个开始。
从严立儒听了她的话,将她带回严府的那一刻起,这座府邸就注定再也得不到安宁,这都是他们应得的。
第34章 夫人是不是活不成了?
转眼,如慧到严府已经有七日了,头两日,院中的其他两名丫鬟并不让她上手,无论是吃食还是衣物,都不准她碰。
那种防备是很隐晦的,并不容易被察觉。
第三日,大概是她的身份终于被查证了,管家才叫她过去,写了卖身契给她,一同给她的还有二十两银子。
如慧毫不犹豫地在卖身契上按了手印,从此她便卖给了严家。
那之后,两名丫鬟对她的态度终于有所转变。按照管家的吩咐,如慧暂时被分到了书房伺候。
如慧发现,严立儒的生活非常有规律,每日下值回府后,先与方玉一同用饭,用完饭便去书房。
每晚戌时入睡,他宿在自己的院子里,并不与方玉同住一处。
至少在如慧入府的这些时日,她没有见到严立儒靠近过方玉的院子,倒是方玉时常过来送些汤汤水水,但也从不见严立儒喝。
这两人的关系和她预想中的,竟全然不同。
严立儒待方玉如此冷漠,以方玉的性子根本不该忍下来,偏偏她就忍了。
他们到底有什么秘密呢?
如慧一边打扫着已经很干净的书房,一边思索着。
书房门打开,严立儒走了进来。
见到背对着他,用鸡毛掸子有一搭没一搭掸着挂画上并不存在的灰尘的如慧,他仿佛看到了自己还在求学之时,那时候的年轻的阿慧。
那时,她每次犯了错,老师罚她去打扫书房,她就会偷偷叫来自己,让自己帮忙干活,她则偷懒拿着鸡毛掸子掸灰,然后用力过猛,毁了老师一幅得意的画作。
那次被老师发现,老师拿着鸡毛掸子追着她跑了大半个院子。
回忆中美好的过往让严立儒严肃的面容缓和下来,这时如慧仿佛终于察觉到有人进来,转过身见到他,有些慌乱地想跪下:“老爷。”
严立儒上前扶住她的手臂:“府中并没有那么多规矩,不必下跪。”
“奴婢知道了。”
严立儒眉头皱了皱:“你不用自称奴婢。”
如慧愣了愣,才道:“是。”
她见严立儒走向书案,刚想要退下,却又被喊住:“你过来,为我研墨。”
“可是如慧不会研墨。”
“无妨,我教你。”
等如慧走过去,严立儒先在砚台中点了些水,然后拿起墨条开始研磨。如慧好奇地看着,没等严立儒让她做,她便问:“大人,我能试试吗?”
“好,你来吧。”
如慧很快就学会了如何研磨,严立儒也不再看她,开始写字。
这是他少时就养成的习惯,每天都要写一张大字,至今依旧没有改变。
他书案上放着摊开的字帖,那字帖很有些年代,纸张都泛了黄,上面的字体如慧一眼便认了出来。
那是她父亲的字,她父亲的书法曾经被许多文人追捧。
这字帖,是当初父亲写给严立儒的。
她只看了一眼便不再看,她怕自己控制不住情绪。
大约半个时辰后,严立儒终于练完了字,见如慧盯着桌上铺着的纸,问她:“你认字吗?”
如慧摇摇头:“不认得。”
顿了一下,她满怀希冀地问:“大人能写下我的名字吗?我想知道大人为我取的新名字是什么样的?”
“自然。”严立儒笑着应下,又取了一张空白宣纸,在上面写下如慧二字。
方玉端着甜汤来到书房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一幕。她仿佛又看到了当年已经订婚的陈慧与严立儒,他们在她面前毫不掩饰的亲昵。
她那时笑着站在一旁,心里却有烈火在灼烧。
她很想立刻将这个小贱人发卖了,但不行,上一次她与夫君因为这贱人吵了一架还未和好,若是再因她起了争执,说不定会让夫君把人护得更紧。
方玉深吸了几口气,心想,想要对付这个替身的办法多得是,总能让她抓到机会。
她抬手敲了下门,严立儒放下手中的笔,抬头看了过去。
见到方玉,他只淡淡道:“夫人来了。”
方玉走进书房,将手中甜汤放在桌案上,笑道:“这是我专门为夫君熬的甜汤,夫君尝尝。”
如慧见方玉进来,赶忙上前行礼:“夫人,奴婢就先退下了。”
如慧离开后,方玉才说起了正事。
“相公,呈儿被关了这些时日,已经有所反省,是不是该让他出来了?”
“急什么,再关他五日,好好磨一磨性子。”严立儒又取了一张纸,似乎打算作画。
他这般冷淡的态度方玉早就习惯,她偏偏就爱严立儒这样的姿态。
当初他对她就是这样的态度,那样疏离,那样高不可攀,后来还不是娶了她,还与她生下了呈儿。
只可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