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牵丝偶
薛氏抖着手将银票递给阿缠,面上还不能露出不悦之色:“这些是压惊费,你可莫要推辞。”
阿缠快速伸出手取走了两张银票,然后朝薛氏嫣然一笑:“侯夫人果真大方,这件事便罢了,都是误会。”
“对,都是误会。”见季婵总算不再死咬着不放,薛氏终于松了口气,她又朝白休命道,“白大人,我就不打扰了。”
也不等白休命回应,她说完就带着丫鬟和护卫快步朝自家马车走去,像是生怕被叫住一般。
阿缠往晋阳侯府的马车上瞧了一眼,薛滢和薛昭正透过车窗往她这边看,她心想,这赏荷宴果真是热闹。
等薛氏走了,白休命才翻身下马。
他今日穿着一身白色窄袖骑装,袖口处绣着一条繁复的银色缠龙,龙口大张。腰间系着同色腰带,下了马后更显得这人腰细腿长。
阿缠的目光往他腰间瞄了又瞄,嗯,今日他没有带刀。
“用我用的很顺手。”
方才他还由着阿缠自由发挥,转眼这人就有翻脸的趋势。
“怎么会呢,明明是大人乐于助人。”阿缠小嘴跟抹了蜜似的,“今日多亏大人在场,若不是大人,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办好了。”
“本官从不助人为乐。”白休命的目光落在了阿缠手上,指向性很明显。
阿缠的手往后躲了躲,白休命慢条斯理地开口:“利用本官敲诈晋阳侯夫人,往大了说,可是在败坏本官的官声,你说该当何罪?”
你才没有官声那种东西,阿缠在心里腹诽。
然后从两张银票中抽出一张,伸到白休命面前。
白休命只垂眼看着,根本不接。
两人僵持了一会儿,阿缠狠狠心,将第二张银票也递了过去,他这才伸手接过,然后十分顺手地塞进了怀里。
这人到底干过多少次这种事才会这么娴熟啊!
她气的想要跳起来,光天化日之下,她竟然被人敲诈了!这还有王法吗?
幸好不是她的钱,不过这二百两银子可不能白花。
“大人,你能不能借我几个人啊,这庄子里的人看起来都很凶,我怕他们不肯走,一会儿还要与我闹。”
阿缠既然要收回庄子,这里的人就不能再用了。
今日这群人能被薛氏撺掇着要赶走她这个主家,来日还不一定做出什么事,她一个都不打算留下。
白休命:“今日没带人来。”
“咦,大人今日不是来办差的,那是来做什么的?”阿缠神色意外地问。
“赏花。”
“大人可真有闲情雅致,也不知道要长成什么样子的花才能引来大人。”她是真的非常好奇,该不会是什么天下罕见的名贵品种吧,有点想看。
两人正说话的时候,公主身旁的掌事嬷嬷走了过来,先朝着白休命行了一礼,然后双手递给阿缠一张请帖:“季姑娘,这是公主给您的请帖,这几日若是您有空,还请姑娘一同来参加赏荷宴。”
福宁长公主不是第一次办赏荷宴,季婵以前和她娘来过一次,知道这宴会要持续三四天时间。
阿缠接过请帖:“还请嬷嬷替我谢谢长公主,我会去的。”
说完,她又问了句:“能带人一起去吗?”
“自然是可以的。”
阿缠可不觉得长公主是突然看她顺眼才会临时补了一张请帖,八成是看在白休命的面子上。
行吧,二百两银子买张赏荷宴的请帖,还是她赚了。
掌事嬷嬷正要离开,这时白休命开口道:“劳烦嬷嬷帮我个忙。”
“您说。”
“这座庄子里的人不太干净,把他们都清走,再换上一批人。”
掌事嬷嬷看了眼不远处的庄子,笑道:“这容易,奴婢这就吩咐人去处理。”
说罢她又看向季婵,询问道:“季姑娘对新的庄户有什么要求吗?”
阿缠想了想回道:“老实本分就好。”
“好,姑娘稍等片刻,我这就让人来清理庄子。”
等这位掌事嬷嬷走了,阿缠立刻对白休命道:“谢谢大人,大人可真好。”
白休命睨她一眼,翻身上马,调转马头朝福宁长公主的马车而去。
“大人慢走,路上小心,我明天找大人一起赏花呀。”人都走了,阿缠还在殷勤地挥着她的小手帕。
二百两银子物超所值,感谢晋阳侯府人慷慨解囊。
公主身边的掌事嬷嬷果然雷厉风行,那边去荷园的车队还在慢悠悠地往前走,她已经派了人领着几名护卫进了庄子。
没一会儿,那些原本的庄户们就排着队被赶出庄子。
阿缠带着陈慧与林岁进了庄子歇息,发现这些人离开的时候,竟然还将庄子里打扫了一番。
那名被派来的管事怕阿缠等急了,特地过来与她说,新的庄户再过一个时辰就能过来,都是精挑细选过的。
果然没过多久,新的庄户就都来了,阿缠从这些人里选了个看起来精明懂事的做了庄头,她这座庄子就算是彻底收了回来。
那庄头上任后,立刻让人为她们收拾好住处,听说她们要自己做饭,也没有多言,只准备好了新鲜的食材送了过来。
吃过了饭,阿缠兴致勃勃地带着陈慧与林岁去水塘边看荷花,可惜这里的荷花稀稀落落的只长了几个花苞,短时间内看起来并不打算开花。
阿缠有点失望,对林岁道:“我们还是明日去荷园赏花吧,正好上午赏完了花,下午去看望你弟弟。”
“都可以。”去年姚氏也没带她来参加赏荷宴,林岁并不介意先看了花再走。
阿缠想了想又道:“从城里走得匆忙,没带礼物,明天从庄子里抓两只母鸡带上。”
她已经知道了,去别人家里探望是要带礼物的,庄子里满地奔跑的母鸡在阿缠眼里可是规格很高的礼物了。
林岁想着弟弟伤了腿,是应该喝点鸡汤补一补,于是就同意了。
两人愉快地达成一致,又商量好了明日的行程,便各自回屋歇息。
第二日一早,卯时不到,阿缠就被公鸡的打鸣声吵醒,整个人都是懵的。
起床后,她临时把昨天定好的礼物换成了一只公鸡一只母鸡,出门前还让庄头把它们绑好,等她回来就拎着它们去送人,这次一点都没觉得心疼。
三人乘着马车沿着庄子旁的那条路往里面驶去,拐过几道弯,又往前走了一会儿,就见到了依山修建的荷园。
这座荷园依山傍水而建,将山中美景尽揽园中。
出示了请帖后,她们被恭敬地请入园中。
荷园占地极大,园中大大小小有好几处水塘,里面生长着品种不同的荷花,且大部分都已经开放。水面上还修建了回廊与凉亭,恰好能让人在水面上观赏荷花。
若是不想与去凉亭赏花,还可以坐船。
三个人在荷园里逛了一个多时辰,最后坐上了船。
坐着船穿行在水面上,身边就是朵朵绽放的荷花,陈慧与林岁都在欣赏美景,只有阿缠强烈要求下船,无奈才划了两圈的船夫只好将她们送回岸上。
阿缠上岸的时候腿都是软的,她第一次坐船,结果发现自己晕船。
见阿缠这幅模样,陈慧好笑地与林岁一起扶着她,找了处少有人经过的回廊,让她坐在旁边的石椅上歇着,陈慧则去了厨房为她们拿吃食。
荷园这里整日提供吃食,想吃可以随时去厨房端。陈慧离开后,阿缠缓了好一会儿才终于缓了过来。
她靠在林岁的肩膀上哼哼唧唧:“一会儿吃完东西我们就走,这里克她!”
林岁想到刚才阿缠一副自己要被船夫害死在船上的表情,忍笑:“你昨天不是说要陪那位白大人赏花吗?”
“不赏了,我们没有一起赏花的缘分。”
“好吧。”可能是要回村心情好,林岁今日难得多说几句话,“我们村子里也有水塘,里面养了不少鱼,我以前和我弟弟最喜欢在水塘边钓鱼,一会儿我可以教你钓鱼,王三奶奶做鱼可好吃了。”
“好呀。”阿缠顿时来了兴趣,缠着林岁问起了村子里还有什么好玩的。
林岁回忆着自己以前的生活,对阿缠说:“村里的孩子偶尔会去后山玩,山上有几棵果树,到了季节大家就去摘果子,不过奶奶不许我和弟弟上山,有一次我偷偷上山迷了路,还是我弟弟偷偷跑上山将我带回家的。”
阿缠静静地听着林岁说起她在村子里的童年,她的表情是少见的恬静,那段在旁人眼中贫穷困苦的日子,她很怀念。
“你弟弟今年多大了?”阿缠问。
“他今年正好十五岁。”林岁想也不想地回答,“去年他考上了童生,村里的先生都说他聪明又刻苦,在读书一道上很有天赋。”
说着说着,林岁温和的表情渐渐散去:“如果不是林衡那些人心思歹毒强迫他上山,他也不会断了腿,往后还不知能不能继续科举。”
两人说话的时候并没有发现,两道身影就站在她们不远处,将她们的对话听得清清楚楚。
等陈慧端着东西回来的时候,那两道身影已经消失不见了。
丫鬟扶着林婷的胳膊,语气带着些许不忿:“难怪夫人瞧不上大姑娘,果真是乡下长大的,为了一个外人竟然还说起了二公子的坏话。”
林婷轻笑一声:“这不是很好,她若是不说,二哥又怎么知道他的亲妹妹心里这么怨恨他。”
两人穿过一处垂花门,前面的花园中,有不少年轻男女聚集在里面游戏。
林婷的目光在人群中扫过,一眼便瞧见了穿着大红色骑射服的林衡,低声对丫鬟吩咐:“一会儿你就将听到的话如实告诉二哥。”
“姑娘,你是要……”丫鬟眼睛一亮。
林婷不再言语,带着丫鬟一起来到正与友人比试射箭的林衡身旁。
林衡放下弓箭,转身就见到了林婷,他笑问:“你怎么过来了,不是不喜欢这些游戏吗?”
林婷道:“母亲那边没意思,我就来寻二哥了。”
说着她迟疑了一下,又道:“方才我在园子里看见了大姐姐。”
听她提起林岁,林衡皱了下眉,表情明显不悦:“她是怎么进来的?”
“不知道,大概是被谁带进来的吧。”
林婷漫不经心地说着,她偏头看了眼身旁的丫鬟,那丫鬟便上前语带气愤道:“二公子,奴婢本来是不想说的,但是大姑娘方才与人说话的时候提起了您……”
“她说了我什么?”
“她、她与旁人说您心肠歹毒,都是您害了她弟弟不能科举。”
林衡怒极反笑:“好啊,我当初没弄死那个小畜生反而让她对我生了怨恨,一个泥腿子难道想考上进士不成?”
林婷摆摆手让丫鬟退到后面去,等丫鬟走了,她才上前低声安抚林衡:“二哥何必与大姐姐一般见识,你也知道,她从小在乡下长大的,本就没读过几天书,对家里人没感情也是正常。”
林衡冷哼一声:“母亲已经将她带回家两年,她还是没有一丁点长进,我看她就是一个白眼狼,这种人就不该留在府里。”
林婷叹息一声:“可惜了母亲的一片慈母之心,大姐姐却只把她在乡下的弟弟当成家人,方才听她说,似乎要去村子里探望她那个弟弟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