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山有青木
南山:“可人又不是蚂蚁……”
“皆是这世上生灵,人与蚂蚁有何不同?”非途反问。
南山被问得一愣。
非途隔着透明的墙,虚虚地抚上她的脸:“你如今,也是被凡人那套假仁假义骗了,不必担心,待我粘好了灵骨,便带你去一个无人处,重新将你教养一番。”
“……你想干什么?”南山哑声问。
非途扬了扬唇,竟透出一分孩子气:“你应该已经瞧出了吧,我将画牢山改成了一座生天阵。”
“生天阵……”南山顿觉晕眩。
这个生天阵,霁月留给她的玉简里有记录,是世上最大的邪阵之一,会不断汲取生灵的魂魄和七情六欲,直到被困阵中之人彻底消散,连一粒碎片也无法留下。
阵法一旦开启,除非设阵者身死,否则绝无停下的可能,到时候不但被困那些人,就连这画牢山上生长了千年万年的巨木,也一样会被吞噬殆尽。
“这些人的魂魄虽不能与冥界之主的灵魄相比,但好在足够多,只要细细炼化,效果也不会太差,”非途看着她的眼神里多出几分狂热,“你等着,我这便来救你,你以后再也不必经受灵骨不全的折磨了。”
说罢,周身衣袍无风自动,下方的阵法似乎也感应到什么,逐渐流转成活。
“不要,我不要!”南山眼睛通红,声嘶力竭地嚷,“我不需要你救我,你立刻住手,你若执迷不悟,那我现在就死给你看!”
眼看着阵法要完全开启了,非途仍不为所动,南山心下一狠,当即就要咬舌自尽。
非途像是一早就察觉到她会这么做了,在她咬住舌根的瞬间,便抽走了她所有力气。南山跌坐在云上,连手指都无法再抬起来。
非途像是对她已经寒心,冷漠地看了她一眼后,便继续调转阵法。
“不要……”
南山声音虚弱,喃喃几声后绝望地闭上了眼睛。
刺棱!
是利剑划破空气的声响。
南山倏然睁开眼,便看到一道消瘦的身影出现在空中,径直朝非途杀去。
“灵晔……”南山仿佛恢复了一分力气,急道,“不要让他开启阵法!”
灵晔闻声,手中之剑愈发凌厉。
非途冷笑一声:“不自量力。”
他化出蛇尾,跟灵晔缠斗起来,一时间天地变色狂风大作,连困住南山的结界上都蒙上一层灰扑扑的尘土。
南山看不清他们,急切地试图打破结界。
可惜她现在比凡人还虚弱,根本打不破坚硬如石的结界。
正当她心灰意冷时,突然想起溪渊曾经说过,所有结界都并非天1衣无缝,只要细心找到它的缝隙,三岁孩童也能想办法破除。
对,找缝隙……
南山不敢耽搁,当即开始四下摸索。
结界外的动静越来越大,结界也愈发不透明了,南山不知道他们两个现在如何了,只是拼命地摸索。
缝隙,缝隙在哪里……
为什么找不到,为什么……
南山拼命地找,找到指尖都快没知觉了,仍然没有找到所谓的缝隙。
困住她的结界说大不大,一寸一寸地摸索却仍需要不少功夫。
生天阵已经完全开启,惨叫声清楚地从山顶传来,南山听得身体一颤,手指突然在结界上擦出一道血痕。
鲜红的血均匀地涂抹在透明的结界上,于是透明的结界就变成了鲜红色,显现出粗糙的纹路。
南山看着这一小片血迹,想也不想地咬住自己的手腕,狠下心一用力……血液涌出,滴滴淋淋地落在结界上。
南山仿佛不知道疼一般四下涂抹,大有把所有能碰触到的地方都抹上自己的血。
灵晔与非途厮杀时,余光瞥见黄沙中一抹血痕,心下瞬间一乱。
也正是因为他这一分神,非途的蛇尾便砸了过来,正中他的心口。
灵晔被砸出三丈远,狠狠摔在了山壁上,吐着血落在地面上。
非途冷眼看他:“不自量力。”
灵晔心中挂念南山,再出手愈发凌厉,非途的耐心彻底耗尽。
新仇旧恨,两人杀得难舍难分。
结界之中,南山眼前一阵一阵地发黑,就在快要坚持不住时,突然在一片血红中,找到了一条细细的黑色的线。
这便是溪渊所说的,结界的缝。
南山缓了缓神,用尽全力将手指插了进去,再深吸一口气怒吼着撕开。
她的身影从天空坠落时,灵晔还在与非途厮杀,余光瞥见她的身影后,想也不想地朝她冲去。
非途看准时机,直接奋力一击……
铺天盖地的威压袭来,灵晔闪躲不及,又一次被狠狠摔进深坑。
这一次他筋脉俱废,口鼻溢血之后,再无力站起。
非途落在地上,轻轻打了个响指,那边即将坠地的南山便被一片云彩托起。
从那么高的地方摔下来,南山本以为自己必死无疑,却没想到最后轻轻落地。
意识到自己还活着,南山立刻冲到山顶的深渊前,想要把里面的人救出来,可刚靠近渊口,便被一股力量拉扯住了。
生天阵已经开启,阵外的人进不去,阵里的人不死不休。
南山强行冲了两次都失败了,正感到绝望时,渊内的人似乎发现了她,尖叫着向她求救。
“仙人!仙人救我!”
“我不想死啊,我还有父母妻儿要养,我真的不想死啊!”
“求仙人救我,求仙人救我!”
他们的每一句求救,都像一把刀子在凌迟南山,南山想说她才是罪魁祸首,他们不要求她,要恨她。
“仙人,仙人!”
一道苍老的声音引起南山注意,南山立刻看了过去。
四目相对,是一个年过七十的老妪。
老妪见南山看过来了,忙求情道:“老婆子年纪大了,今天死明天死都一样,只求仙人能救救我这小孙孙,他今年才七岁,刚去读了两日学
堂,先生说他有状元之才,求求仙人救救他……”
旁边的孩童闻言立刻哭了:“我不要被救,我要和祖母一起,我要和祖母在一起。”
“混账,不许瞎说!”老妪怒斥,眼泪浑浊,“祖母想你活着,只想你活着!”
“我不要……”
孩童哭得愈发厉害,南山撕心裂肺,一抬头便看到灵晔奄奄一息地倒在山壁前,而非途还在一步步靠近。
她突然冷静下来,跌跌撞撞地捡起灵晔的长剑,一步一步朝他们走去。
灵晔死死盯着南山的方向,当看到她平稳落地后,才又咳出一口血。
“蠢货,我怎么可能让她有事。”非途倨傲地看着地上的人。
灵晔面无表情地和他对视,一开口便有鲜血溢出,但仍然冷声道:“你若真不想她有事,就不该打着她的名义滥杀无辜。”
“你这个明明手握阎岳灵魄,却仍任由她受残缺灵骨折磨的伪君子,有什么资格这般说我。”非途嗤笑逼近。
灵晔的剑早在下坠时,便已经被击飞了,但他仍欲再起身厮杀,只是还没动身,就被一股强大的力量掐住了脖颈。
呼吸终止,沾了血的脸颊渐渐涨红,他试图反击,却因为经脉俱断,根本无力动手。
灵晔的眼前蒙上了一层血色,昏沉之间仿佛看到父亲和母亲携手出现。
可他知道那是幻觉,是濒死的幻觉,因为不管是父亲还是母亲,都被他亲自送去了阴阳河。
他们已经有了新的人生,不会再回来了。
窒息感越来越大,灵晔眼前的血色又变成了黑灰,耳朵里充斥着巨大的轰鸣和惨叫,他却无能为力。
即将闭上眼睛的刹那,他隐约看到有人跌跌撞撞朝他跑来。
灵晔迟缓地眨了一下眼睛,好像回到了木易湖底,有人距离生门一步之遥,却仍然冒着风雪回来找他。
“南山……”
他的嘴唇动了动,仿佛叫出了南山的名字,又仿佛没有。
正当他要再次印证时,脖子上的力量突然消失,他猛地跌在地面上。
新鲜的空气涌来,他匐在地上咳得昏天暗地,又呕出一滩血来。
他缓了一瞬,艰难抬起头,便看到了非途难以置信的神色。
灵晔眉头一动,再往下看,只见非途黑色的绸衣已经湿透,鲜红的色泽汇聚成一条溪流,缓缓地往下流淌。
他的腹部,一截剑尖突兀地露在外头。
那是灵晔的剑。
非途低下头,盯着剑尖看了许久,转过身怔怔看向南山。
双眼通红的南山放开长剑,整个人颤抖如筛糠:“对、对不起,我也不想这样,可是那么多人的性命,那么多人……”
她语无伦次,仿佛已经到了崩溃的边缘。
非途试图朝她走一步,却又摇晃着跌向地面。
“非途!”
南山凄厉地叫着他的名字,扑过来接住他,两人一起滚到地上,南山顾不上爬起来,便死死抱住他。
“对不起,对不起……”
她哭着重复这三个字,眼泪像雨点一样低落在非途脸上。
当剑刺进身体的刹那,非途是愤怒的,可唇角尝出她眼泪的咸味,又突然觉得平静。
上次她这般为他哭,还是万年前他给她摘果子不小心受伤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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