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盼星星
张珑梗着脖子反驳,“没有,你胡说。”
“我们是为了孩子未来好。”
江溪冷笑:“为了未来好?可是他已经被你们逼的没有未来了。”
张珑不觉得错:“他现在吃点苦算什么?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辛苦十几年打下基础,以后人生才会轻松,”
张珑作为高级教师,见过太多不好好学习的人,最终沦为社会底层废物,她不想自己的儿子变成那样,自己的儿子必须优秀,必须拿第一,必须去她去不了的学校,必须有更高的社会地位!
如果没有物灵呈现的画面,江溪会赞同张珑的话,辛苦一些,去个好学校,以后谋个好工作,这是很好的安排。
但她的心态已近偏执,掌控欲极强,容不得苏清一丝出错,压得他没有一丝喘息的机会,这才让苏清选择了自杀。
“你们只关心他飞得高不高,却从没关心过他累不累。”江溪心情复杂,“他不怕吃苦,不怕熬夜学习,他怕的是你们,你们从未在真正的关心过他。”
“他是一个活生生的人,不是你们比拼的工具,不要将你们的想法强加在他身上,这真的很让人窒息!”
张珑整个人僵住,苏廉护着妻子:“我们怎么没有关心吗?我们关心他学习,关心他身体别感冒,关心他吃饱穿暖,关心成绩.......”
说到这里,江溪直接打断了他:“对,你们关心成绩,关心学习,关心名次,自始至终都是为了成绩,你们还关心过什么?”
白发少年感激的看着江溪,“老太太每次见他关心他瘦了,关心他钱够不够用,楼下早餐店老板也总是叮嘱他走路慢一点,过马路小心一点,下雨了注意打伞,下雪了注意地滑。”
他说着看向张珑和苏廉:“你们但凡多关心关心他,就知道他从一年前开始吃药了,可是你们从未在意过,只在意比赛,只在意考试成绩。”
从苏清告诉他自己很累,每天都觉得很压抑窒息开始,苏清去学校对面的医院后就开始吃药了。
看着他难过,看着他痛苦,玉佩很想帮他,很想帮他分担,可是他连人都出不来,分担不了什么,只能默默陪着他,以虚无的身影陪着他。
玉佩以为自己的陪伴可以让他好起来,可他的情况却越来越糟,总是颤抖,总是害怕,总是想逃离。
他想帮苏清逃离,所以很努力的想要出来。
就在他即将出来时,苏清却实在撑不下去了,被亲妈扇了耳光之后,他觉得活着毫无意义,人生永远被支配着,永远无法自由掌控。
江溪听着白发少年的诉说,轻轻叹气。
阿酒、花里、金宝也跟着叹气,苏清好惨,都抑郁了。
虽然不知道抑郁是什么病,但就是觉得很惨很惨。
李秋白心底某些不为外人道也的情绪也漫了出来,他有时候也觉得活得毫无意义,人生永远被支配着,永远无法自由掌控。
他也曾经想过。
但始终没这样去做。
大概是他没那么惨,相对苏清而言算是幸运的吧。
苏婆婆和苏荷也将夫妻来骂了一通,两人没有还嘴,双眼猩红的看着前方的幻境。
白发少年将苏清自杀那一幕重现了,画面太逼真太刺目,血腥味不停涌入鼻尖,好像儿子的尸体就在眼前一般。
两人脸色苍白,心底难受又惶恐,真的是他们做错了吗?
可他们真的是为了他好啊。
苏婆婆和苏荷也被苏清自杀的画面吓到了,哭着说我家苏清好惨,命好苦,“怎么摊上你们这对父母,早知道还不如跟着我住在乡下,至少不会自杀。”
张珑脸色白了白,她只是希望儿子成材,没想他自杀。
苏廉比张珑稍好一点,没有天天盯着儿子的作息和功课,只是希望能鱼跃龙门,像那块玉佩一样。
江溪看两人意识到一点错误,脸上也有了懊悔之意,但没认错的意思。
她叹了口气,可能要亲耳听到苏清说才肯认错吧。
她扭头看向白发少年,“他人呢?”
“他太累了,我想让他快乐,想让他过轻松快乐的生活。”白发少年望着前方的幻境,嘴角扬起淡淡的笑。
幻境里。
苏清还是孩童的模样,但处境已经大不相同。
他蹲在落地窗边,双眼渴望的望着楼下游乐区玩的小朋友,好想下去玩。
他转身跑向父母,幻想里的父母不是苏廉张珑,而是一对看起来很温和慈爱的父母,他依赖的靠在妈妈的双腿上:“妈妈,我想下去玩。”
“好啊,妈妈带你下去玩。”温柔的妈妈牵着他去换鞋,坐着电梯下楼,在电梯里他主动去按电梯,下电梯需要一分钟,他闲着无聊便主动表现自己:“妈妈,我给你背悯农听。”
“好啊。”
“锄禾日当午......”
“宝宝背得好好。”新妈妈毫不吝啬自己的夸赞,被夸奖的苏清开心得摇晃着脑袋;“嘿嘿,妈妈你教我几遍,我就记住了。”
“我的宝宝真聪明。”新妈妈牵着他走出电梯,将他送到滑滑梯的几个小朋友身边,温柔和气的对小朋友说:“小朋友,我们是新搬来的,他是小清,让他和你们一起玩一会儿好吗?”
幼时的苏清长得唇红齿白,十分漂亮可爱,小朋友都喜欢漂亮好看的小孩,当即牵着苏清去玩耍了起来。
苏清开心得跟着小朋友去玩滑滑梯、荡秋千、跷跷板,整个游乐区都是他们的欢声笑话,新妈妈也在旁边看着,温柔带着笑。
之后新妈妈新爸爸还带着苏清出去旅游去爬山,去抓鱼去看各种展览,去逛街去看电影,去看奶奶去帮奶奶插秧收割麦子。
随着慢慢长大,苏清还去打篮球,还学会了玩滑板,还有一群志同道合的朋友,可以一起去聚餐吃饭,也会一起骑车去参加户外活动。
整个人都变成了阳光开朗的少年,尤其是在球场上挥洒汗水时,潇洒恣意,卓尔不群,宛如一颗耀眼的星星,明亮又洒脱。
江溪、苏婆婆以及苏廉他们都看到了这个幻境,苏婆婆母女觉得苏清看起来好开心,很有活力,一点都不像平时那样沉闷压抑,很有少年人的活力。
而张珑却下意识的皱起了眉,“简直玩物丧志!”
白发少年冷冷的看着的夫妻俩,“他喜欢这样的生活。”
“什么都喜欢只会害了他,功课才是最重要的,考上最好的大学才是最重要的。”张珑从来都不支持苏清做这些户外活动,在她看来就是浪费时间,学习刷题考上名校才是最正确路!
江溪以为张珑看了那么多,被折磨了那么久,至少意识到自己的错误,可现在看来她还是那么固执强势。
“那只是你以为的,人生中还有更多重要的事情值得去做。”
“有什么能比学业前程重要。”张珑不觉得自己有什么错,她做一切都是让儿子以后过得更好,只是可能不该打他,不打应该就不会自杀了。
“你们都受不了,为什么觉得他可以?或者觉得他该去承受这些?”江溪质问她,“就算他可以承受,就算他成功了,你觉得他会不会恨你?”
“怎么会?我是他妈,我是为了他好,读书是我们普通人出人头地的唯一机会。”张珑低声重复着:“不会恨我的,我是为了他好。”
“你确定吗?”江溪看着黑雾上面的画面,苏清因为喜欢打篮球,从学生变成了职业篮球运动员,时常参加比赛,时常拿到好名次。
而他的新爸爸新妈妈每场比赛都会去支持,给他加油打气,“儿子你是最棒的!”
苏清听到父母的加油声,咧嘴露出一口白牙,自信的挥了挥手,然后继续比赛,等比赛完捧着奖杯递给父母,“爸妈快看,我们又赢了!”
“儿子真棒!你是爸爸妈妈的骄傲!”父母仔细给他擦了擦汗水,“擦一擦,别喝冰水,不然伤脾胃。”
“累不累?身体还好吗?要不要去按摩一下?”
“晚上和队员还有安排吗?没有的话爸请你们大家去吃大餐庆祝一下。”
苏清放松的靠在老爸身边:“爸妈,谢谢你们,谢谢你们支持我。”
父母:“说什么傻话呢?我们是你爸妈,你想做什么我们都支持你,当然除了违法乱纪的事情。”
父母宽和,一直鼓励着他,才让他敢追逐梦想,“还好你们看命,我们有个队员的父母就不同意,逼着他退队去考公考老师,制定严格要求,早上几点起几点睡,吃饭多久回家多久,精准到分秒,吓死人了。”
“我如果有这样的父母,一定会疯掉的。”在温馨爱意包围下长大的苏清真的不敢想象,生活在那种家庭会有多窒息!
“还好你们这么好。”苏清觉得如果自己遇到这种逼迫父母,一定会恨他们。
苏廉、张珑看到他说会恨,脸色顿时煞白,“那都是假的,他的父母是我们。”
“对,所以他恨你们,但生养之恩没办法伤害反抗,最终只能选择自杀。”白发少年说完,周围的黑雾动了动,他为苏清编织的美梦消失,取而代之的是苏清的身影出现在一片荒漠之中。
空寂无人,四下凄凉。
苏清有些怀念那个梦境,很甜美,很幸福。
可终究是梦。
他低头看着手腕上绑着的纱布,叹了口气,虚弱疲惫的往前走着,漫无目的的往前走着。
白发少年出现在他的身边,“你要去哪里?”
“我不知道。”苏清看着自自己自杀后就出现在自己身边的玉佩少年,“你不用劝我了,我不想回去的。”
白发少年:“他们在等你醒来。”
苏清摇摇头,他不想醒来。
与其醒来面对父母,不如就待在这里。
他望着前方看不到尽头的黑暗荒漠,脸上露出一抹久违的轻松。
消失了也好,死了也好,反正不想出去。
从小到大。
在别的小朋友贪睡赖床上,他已经早起读书背唐诗。
在别的小朋友开心玩滑滑梯时,他却在家写字背公式。
在别的小朋友偎依在父母怀里撒娇时,他背上比他还重的书包开始出入各类补习班。
在别的同学打游戏、打篮球、参加各种社交活动时,他得抱着厚厚的试卷去参加各种比赛,还必须考第一,他哪有那么厉害次次考第一?
父母的强势期望让苏清觉得很累,像一座巨大的山,压得他喘不上气。
他不想再过这样的生活。
他想要自由,想要解脱。
白发少年又问:“你恨他们吗?”
苏清想了想,沉重的点了下头,恨的。
累得时候,被逼的时候,无法喘息的时候。
有时候甚至想,自己不是他们儿子就好了。
想出现在普通一些的家庭,或许能多一点点爱的家庭。
那样应该就不会那么累了。
看到他点头,张珑整个人都崩溃了!
儿子恨她。
儿子真的在恨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