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匪满
皇宫中溜达过一圈,总算在未央殿寻着那多情滥意的玉面郎。
我对宫中逸事也有所耳闻,当今皇上专宠贵妃贺氏与秦夫人,如今这未央之主,正是那艳名远播的贺贵妃。
我作梁上君子的时候,他二人正作鱼水之欢,浪里白条,好不缠绵。听闻这贺贵妃是百里挑一的绝世好鼎,我忍不住好奇偷觑,猛然间心神震荡飘忽,险些栽下梁来,恐有异变,急忙退出殿中,寻了隐蔽处匿藏,不多时,便见蓐收手提刑钺至于殿外。
我只道他又来值夜,寻思等里面人累极入眠,再去勾搭商尘宏,不料未及一个时辰,竟有人推门而出,定睛一看,却是那贺贵妃!
哎呀呀,这贵妃不得了,一个人伺候烛龙,居然还有力气走出来跟人聊天。
我瞅着不对劲,总觉得贺贵妃周身威煞逼人,不逊蓐收,气息却似神非神,似魔非魔,又施洞光术,只见女子宝相赤发赤足,衣青衣,稍稍揣测,不甚确定,那位不是早被烛龙驱逐出神界?
蓐收面若重枣,抚须沉然:“你今日搜索后宫,可有发现?”
贺贵妃摇头:“宫中若有妖孽,我岂会不知,昨日侍寝的几名嫔妾我逐一慎查,并无不妥,哪有什么“颜儿”,会不会是神尊魇梦惊醒,”
蓐收也道:“本座昨日通宵镇守,想来妖精邪魔不敢来惹,不过小心驶得万年船,你近日定要多加留意。”
贺贵妃点头,又道:“神君可曾听得传言,衡天山近日颇不安宁。”
蓐收应曰:“此事本座亦曾耳闻,幸而神荼郁垒两位神使奋力杀敌,才未让人得逞,盘瓠君已然北上,献儿勿须忧虑。”
献儿?真的是她?!
我的师尊呢,这里果然卧虎藏龙。
传闻千万年前第二次上古之战,魔龙帝炤痛失敦玄天女,狂性大发,举兴鬼军,肆意杀掠,攻伐神界,又举山洪冲洗人间。大战惊动钟山烛龙,烛龙遂遣旱神女魃下凡止水,孰料女魃受魔将鬼车引诱,邪气入体,开始为乱人间。所居之处江河断流,四季失调,滴雨不得,人间民不聊生。
烛龙于是又命应龙蓄水,与女魃大战于赤水之畔。应龙之水原本专克旱神女魃,谁知这两个原本在神界郎情惬意,女魃邪迷心智不知收敛,应龙哪里下得了手,最后拼尽一身法力,总算唤醒女魃,可他自己也光荣就义,永远葬身南海。
至于女魃,据说她虽恢复神智,但已受尽人间魔界浊气浸染,永世不得返回神界,于是居于赤水之畔,又名曰赤水女子献。
烛龙这老大当得忒无情无义,拆散鸳鸯不说,还要他们自相残杀,更没想到的是这献儿愚忠,至今还死心塌地给他做牛做马,着实令人唏嘘。
我兀自回味八卦一番,又听他二人窃窃私语。
贺贵妃,噢不,女魃忧心忡忡道:“大桃木之事,莫非魔将鬼车所为?当年没寻到他的踪迹,实乃神尊心腹大患,七千多年来不曾动静,原以为他终究没逃过他主子的下场,没想到……我实在担忧,神尊元神到底要封印至何日方休?”
蓐收叹息一声,摇头道:“当年神尊吩咐,不得扰他轮回转世,想必自有打算。若盘瓠君探明真相,大桃木确有危情,我等可先往章莪山请示夭舍上神。只是这轩辕魔剑重现世间……恐怕,魔龙复生在即……唉……”
“当真是轩辕魔剑的剑气?”女魃难以置信。
“确之凿凿,当年本座曾受他一剑,几作飞灰,血罡气味,腥锈摄人,永生难忘。”
“唉。”女魃一声长叹,“看来三界又将不得安宁了……”
8游园诈花
“唉。”女魃一声长叹,“看来三界又将不得安宁了……”
两人扼腕叹息良久,女魃才与蓐收辞别,返回未央殿。
血罡之气?我低头抽嗅,哪有什么腥锈摄人的气味,这蓐收,真太扯淡了。我一小跑龙套,怎会跟天上地下独一无二的大魔头沾上关系。
不管这女魃如今法力如何,我总归是不敢贸然闯殿,好在今夜听半天墙角,咀嚼到些机密逸闻,也不算全然无获,于是心满意足离宫。
回到院里,依旧不见阿延,我问小维:“师尊吩咐阿延办事,不是说一日即返,怎还不见他踪影?”
小维答曰:“许是路上耽搁,我与哥哥心意相通,他若出事我必有所感应,师叔无须多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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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瞅着明日元咏妍便要入宫侍寝,不去瞧瞧那商尘宏我实在不放心,以防夜里到访又遭那哼哈二将阻挠,我挑了个下午,总算在御花园逮到他身影。
春光明媚,繁花斗妍,八宝玲珑亭中,商尘宏朝服未褪,却挽着袖子,正剥葡萄一粒一粒喂那怀中美人。我以洞光术略察,这美人原来是纸人一个,分明女魃分/身,想必便是那位秦夫人了。
秦夫人不意间向我瞟过一眼,我一个激灵,不假思索化作鲜花一朵,迎风摇曳。她扫眼掠过,不曾真真留意。
毕竟是纸人,女魃可能打不过,还惧分/身不成?这么一想,心神略定。
他二人视周遭宫婢如无物,打得火热。
母的说:“番邦进贡的葡萄,果真甜美可口,晶莹剔透。”
公的说:“葡萄再甜美,又哪及爱妃唇津可口;葡萄再晶莹,又哪比得上爱妃玉肤剔透。”
母的娇嗔:“皇上~你好坏~”
公的淫/笑:“朕就是欢喜爱妃这般模样。”
我鸡皮叶子落了一地。小维果然有先见之明,这商尘宏实在浪荡,实在多情,我高估自己本事了!
这甜言蜜语听得比那夜看活春/宫还令我犯恶,我于是在众目睽睽下艰难勤恳挪动枝根打算走人,却不想商尘宏朝我这儿睨上了一眼。
一眼、两眼,等他看到第三眼时,我选择按兵不动。
开玩笑,光天化日之下,怎么会有花花草草自己长脚跑路的,你看到的都是幻觉,幻觉,幻觉……
商尘宏若有所思盯着我,耳根染出一层兴奋的粉霞,三言两语支走秦夫人和所有宫奴宫婢,他慢慢靠近我,乌黑眼珠子一转不转,接着,慢慢蹲了下来。
他凑过鼻子用力吸吸,眉开眼笑,胜比满园芳华:“妍儿,你身上的味道,朕不会记错的。”
厄……
果然不是凡人,大白天遇鬼,瞧瞧这反应,多稳重。
“朕的御花园里,什么花都有,却偏偏少了月下美人,今日阳光喜人,小小昙花怎会于此刻绽放?妍儿,必是你来寻朕了不是?”
啧啧,再瞧这推理,多清晰。
“妍儿如何不肯睬朕,可是恼朕不是了?”
我真想用叶子抽他一巴掌。怎么办?光天化日之下,诈尸,不对,诈花,也不对,诈什么诈出个人来跟他游园惊梦?
我选择抖动身躯,左抖右抖,然后化作一缕香风,远去去去去去去去……
我就说嘛,我卫弋魅力无敌,所向披靡,区区皇帝,手到擒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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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以为苦尽甘来,未料到却弄巧成拙。
我勾引很成功,勾得商尘宏三魂去了六魄,明明今夜美人静候,却抓了个杯子蹲在御花园里对月惆怅,我呢个去!
我容易么我,顶风作案,蓐收女魃眼皮底下运只昙花精进来,光压下她那身妖气,都累得本公子,不,姑奶奶我四肢发软,元气大伤,要知道,遁逸法术天下舍我其谁,可结界之术,我可全还给师尊了。
好不容易运进来了,洗搓干净,香熏珠染,摆在砧板上就等你来鱼肉,你他娘的却跑去举杯邀明月,真是是可忍孰不可忍。
我腹诽一通,自怨自哀自认命地溜去御花园,在他身边摇身化作盛放昙花一株,催动法力把那香气尽往他鼻尖送,他果然醉眼朦胧低下头来,转瞬喜上眉梢,就差没趴地上跟我脉脉含情道:
“妍儿,你来啦,你来啦。”
是啊,我来啦,老兄你跟我走吧。
我摇啊摇,摇啊摇,“辟叽”一声,变到十步开外。
“妍儿,你去哪儿?”他果然踉跄着步子跟来。
姐姐带你找乐子去。
在我刻意挑逗下,商尘宏从御花园一路被引至交泰殿附近,眼见大功即成,不想飞来横祸。
“臣叩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一声如晴天霹雳,震得我四体酥麻。蓐收这厮老远便飞奔过来请安,好在视野障碍他没瞅见我,我再顾不得其他,立刻捏烟遁术逃得老远老远,直到确定他并未发现我,才屏气凝息,躲在桥下偷听他二人对话。
商尘宏估计明晓他的小昙花精若落国师大人手上铁定得香销玉殒,面色青白,却不敢再提“妍儿”二字,也算他机灵,见这是交泰殿附近,想起今日有新鲜货色上门任他宰杀,遂清咳两声,负手道:
“月来国公主今日入宫,朕召之宠幸于此,若无他事,汝等先行退下。”
蓐收警惕地四下扫射,不察有异,抱拳告退。
商尘宏目送蓐收远去,才抹了抹汗,恋恋不舍朝我刚才所在之地望上好些时候,慢吞吞挪进交泰殿。
我刚想松口气,孰料商尘宏才入殿中,蓐收便现身于此,圆目怒张,手抚长须,驻足于商尘宏适才所立之处,岿然不动。
他半天不走,我就在他扫射范围内,自然不敢轻举妄动,瞅见交泰殿烛火熄灭,一片漆黑,心底凉透。
完蛋,这昙花精也不知能顶多少时辰,若我不速速行动,她那区区修为恐怕便得报废于此了。
心急如焚之下我一时也想不出好对策,只得露出本相,将那三太子半截混天金绫朝天上一掷,但见霞光漫天,金芒灿灿,蓐收果然中计,持刑钺战与金绫,我趁机开溜。
金绫来头虽大,毕竟只是一件法器,哪里是金神蓐收的对手,两三下便被他拿住,不多时,他反身追了上来。
我怕被他认出,不敢使血罡剑气,也不敢用烟遁术,只不断泄法催风,亡命逃奔,却觉阵阵威煞逼来,汗毛直立,清晰感觉到蓐收越来越近。
焦急中,我才想起夭舍送我把玩的大铁扇,于是不管不顾朝他掷去,且望能拖延片刻。
蓐收声如雷霆,一声大喝,震得我心神大乱,一不小心跌下云头,摔落尘泥之中。
蓐收居高临下威风凛凛眄视我,刑钺捶地一伫,震得那是地动山摇,抚髯怒斥:“三太子混天金绫,毕方相风扇,汝可是九凤门下弟子卫弋,若何来人间作乱!”
他声如洪钟,听得我呕气上涌,原本就大耗法力,如今生生被他吼得吐血三尺。
他脑子灵活,原来也知最近神界的八卦,我却打死不招,嘴角噙血虚弱万分捧胸娇弱道:“本使乃夭舍上神座下仙侍,奉命向卫弋上神送上金绫,相风扇乃本使惯用兵器,汝为何人,竟敢欺我章莪山?”
捅到夭舍那儿我不怕,就怕他上北极天柜山向师尊告状!
蓐收双指并拢虎虎生风叱喝:“既为夭舍上神门人,为何来皇宫为乱?既为仙使,何无仙气,孽障,休得胡言!”
我不甘示弱,仰头回视:“本使途径京都,不慎遗落金绫,只是摁下云头欲拾回金绫,长髯儿好不凶恶,夺我兵器在先,无端辱骂在后,出手毒辣,却不怕夭舍上神上门讨教说法么!”
见他颇有迟疑,我乘胜追击,勉励支起身子,吐着满口鲜血愤愤道:“你道我至人间为恶作乱,可有证据?人面虎身,堂堂西方金神,不在览冥上神座下镇守幽都,为何留连于红尘俗世?”
两次险丧此人手中,我跟这蓐收,梁子结大了!
蓐收更加迟疑,我见状理直气壮堂堂道:“阁下不信,可愿与本使走一趟章莪山,到夭舍上神座下理论?”
蓐收或许在我身上实在找不到什么妖魔鬼怪之气,又怕离开烛龙太久频添祸端,斟酌片刻,退后一步,收回刑钺,抱拳道:
“恐有误会,多有得罪,然重任在身,改日必登门负荆请罪,望仙使回禀夭舍上神,见谅则个。”
说罢,头也不回离去。
瘟神好不容易被唬走,我哪里还敢向他讨说法,心中念念不忘宫中的小昙花,略微调息,便使烟遁术赶至交泰殿。
9三花聚顶
烟遁术毕竟夭舍看家本领,着实厉害。我比蓐收早到一步,化风闯进殿上,但见熏烟缭绕,帘幕深深中,一片春/光旖旎。
“妍儿,妍儿,你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