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安妮来杯柚子茶
轻殊方还心觉欺负个幼小女娃有些不厚道,如今一看,她就是娇生惯养久了欠收拾,“总算是本性暴露了?从前声娇气软的还以为你是真柔弱,却原来都是假象,险些被你骗了!”
琳琅莫名其妙,“你在胡言乱语什么?”
轻殊美眸流转,沉吟一声:“小黑小白,拿扫帚来。”
小黑小白应了声,很快就拿了个比琳琅的人还大的扫帚来,在轻殊眼神示意下,将扫帚一把塞给她,倾倒的重量压得她略微踉跄了一下。
轻殊居高临下俯视她,“将这正堂前院偏厅长廊全都打扫干净了,有半点脏尘杂屑的,今晚你就饿着吧。”
琳琅闻言震怒,将扫帚一丢,狠狠瞪她一眼:“谁给你胆子指使本公主!”
轻殊也不恼,温柔一笑,却叫琳琅看得心间测冷发毛,“不扫呀?行,到时候半夜饿了可别哭着来找我,小小年纪的,要学会既来之则安之,你说是不是?”
琳琅冷哼一声,撇过头去,又听她继续悠哉道:“小黑小白,看着她,今日的活没干完,关柴房去。”
“什么?”琳琅惊愣:“你敢让我睡柴房?!”
轻殊睨她一眼:“不然你还想睡正房?”
柴房阴冷晦暗,还有乱七八糟的尖锐杂物,一个不慎就会划破皮肤,不吃饭倒也罢了,一顿总归饿不死,但要睡在柴房那是万万使不得的,琳琅犹疑片刻,忍气吞声道:“那……我扫了呢?”
轻殊面不改色:“那也是睡柴房。”
琳琅顿时瞪大眼睛盯她,不可思议:“那我凭什么要扫!”
“不想吃饭就别扫!”轻殊怼了回去,“我早就想收拾你了,现在你落到了我手里,还想过好日子?做梦吧!”
琳琅人小,气势倒是不输,仰头怒看她:“我跟你素不相识,无冤无仇,哪里招惹你了?!”
“万事因果有轮回,”轻殊也不管面前的人还是个幼龄少童,话不留情:“你是活该!”
琳琅威胁道:“就凭你劫持幼童,十个脑袋都不够砍!再者,御林军不出两日便能搜遍整个楚国,到时候看谁吃不了兜着走!”
“喔哟,现在记起自己还是个小女娃了?方才脾气怎么倒是一点都不小?”
“……”
小黑小白面面相觑,即便知道此人是琳琅转世,但这一大一小你争我吵的画面,着实像是恶霸在欺凌弱小。
恶霸不以为然,乐在其中:“把她给我看好了!”说罢转身离开。
正房中,扶渊正独自卧于塌上小憩,似是已沉沉入梦。
朦朦胧胧间,已是子夜时分,试剑宫中依旧人影幢幢,只是却没有什么声息,只偶尔传来几声低低的议论,月光下,每个人脸上都皱着微微的愁容。
不知是谁,一声惊叫,接着有人呼道:“扶渊师兄回来了!扶渊师兄回来了!”
只见试剑宫前长阶之下,一人缓缓走来,他一身白袍,神情冷若冰霜,不怒而威,正是扶渊。
他的右手,执着一把仙剑,剑身在夜空中跳动起金色的光辉,而左手,却是紧紧抱着一人,赫然是个尸体!
尸体的血已流干,脸上却犹自带着淡淡的笑。
一声长长的叹息自扶渊的身后传来,他缓缓转过头,面色悲痛沉重,对着江无妄道:“白隐他……已去了。”
江无妄闭眼不忍再看。
扶渊向前走出几步,将尸身置于阶前铜尊之中,缓缓放下手臂,悲怆道:“悲夫故人,丧于宵小,悲夫挚友,系于红尘,黄泉路远,望君珍重!”
说罢噗得跪于鼎前,又听得噗的一声大响,试剑宫众弟子齐的跪下。
画面忽得一转,试剑之畔,一道青色的身影半坐在崖边,怀里是早已没了声息的白隐。
一丝柔光忽然浮现在白隐的眉心,似月光一般轻柔,似低低的向他耳语,他是否听得到,没人知道。
青女静静地看着白隐早已失去生气的脸,颤抖着伸出手,抚上他冰冷的脸庞,喃喃道:“三哥,你曾说过,始于何处,终之何处,天地既生你,你便该归于天地……”她声线渐渐发颤:“可我舍不得……”
她掌心柔光一化,七星溯镜现在于手中,“这是你花费了大半心血所造的,也算是你的归宿了……”
说着她长袖一挥,白隐眉山的月光忽的大亮,将他的身子紧紧包围起来,渐渐升向天空,月儿弯弯,像斯人洒脱的笑,只是笑仍在,斯人却已逝了。
青女怔怔的看着半空,长叹一声,长袖一挥,那团光忽的散成无数光点,尽数落入镜中。
扶渊蓦得睁眼惊醒,额间已是点点汗珠。
屋内暗黑沉静,已无半点光透入,他这一觉睡得太沉,相必已入夜了。
扶渊静静垂眸,微微拧眉,仍旧心神不稳,兀自喘息,梦里,是那万年都难以释怀的心悸,梦外,左手触及之处,是塌边那隐作流光的七星溯镜。
梦里梦外,皆是直刺心底的痛。
他再也难以入眠,索性披了外裳起身,推门而出。
明月悠悠,风吹榕柏,万物寂然。
月下寂夜,扶渊独自静默,凌风而立,月白长袍微扬,墨发也随风掠起,宛若将随风而去。
不知何时,记忆里突有一个声音传来,“生死如一,何必如此悲伤?”
声音悠悠在心间回荡,却似来自天边,扶渊静静望着那一轮明月,一时间竟失了神,直到有个轻柔触心的声音,将他倏然从沉浸的思绪中唤醒。
“师父?”
扶渊闻声回眸相望,只见浅浅的月影下,她如丝微笑,倩影如一江曼柔春水,在他心间微微荡漾,待那张绝美的容颜落于眼前,梨花淡妆,青丝墨染,眉宇间的愁绪顿时就月朗风清了起来。
扶渊凝望着她的娇美,柔声道:“怎么还没睡?”
轻殊巧笑倩兮,“睡不着,出来走走。”实则她是方从柴房教训了番琳琅回来。
扶渊浅浅一笑,眸底却隐着深深的倦惫,“那陪师父坐坐。”
一轮明月当空。
屋顶有两人席屋而坐。
一人红裳轻扬,肤如凝脂。一人月白如玉,神色淡乏。
明月柔和似絮,茫茫夜色中有几片幽云轻匀如绢掩在月旁,月光在天地间撒下素洁的光辉,让人浮沉其中,失去方向。
扶渊抬头望着天上的那轮明月,良久他才低低道:“你看,这月可是圆的?”
轻殊静静看了他一眼,轻声道:“不是。”
扶渊回望她,“月为何是缺的?”
她思忖一瞬,摇摇头:“月也不是缺的。”
扶渊轻问:“那是什么样?”
“明月本无圆缺,圆本是缺,月圆缺,只在上月之人。”
她一本正经,扶渊倒像是在被她开解,他敛了敛眸:“那生死呢?”
生死……他是冥界鬼帝,掌管六界寿元,还会看不透生死么?
轻殊静静凝望他,他心深似海,藏了太多的愁绪,可他不愿提及,一定是伤怀的事吧……
“黯乡魂,追旅思。夜夜除非,好梦留人睡。”他眸底渐生黯然,闭眼吟道。
他的双瞳映着月色,只记得那夜的月是冷的,坟冢也是冷的,人的心更是冷的。
他想,他终是是悔了,抑或只是为了让自己不安的内心稍为宽慰。可他的心狠,已造成了太多伤心。
一方坟冢,一纸吊慰还不足以安抚已冷如玄冰的心。但他是鬼帝,本也不必去想这些。
过往种种,宛如一朵花,温婉的绽放,又无声的凋落。绚烂之后终归为无情之人、无情之事葬入尘土,如此寂寞,如此凄苦。
如果不是他偏执着那虚无缥缈的六界安危,白隐,青女……如今都会好好的吧……
他目光暗沉,忽然掌心有温暖的触感,是轻殊握住了他的手,扶渊微怔,回眸望向她。
四目相对,无需言语,皆在眼中。
良久,扶渊忽然伸手将她紧紧揽入怀中,脸深深埋入她的发间,好像这样,一切凡尘琐事就皆与他无关了。
“师父……”轻殊轻柔低唤,她从未见过他这般,他也从不是个逃避的人,可此时,他却贪恋一时的安享,埋在她的颈窝,久久不动。
扶渊双臂紧紧拥着她,好像稍微松开些,她就不见了似的。
只听他有些伤感阴郁,低闷出声:“今晚别走,在这陪我好不好?”
轻殊很想听他说说自己的心事,可他不愿触碰,她也就不问了,也许有一天,他会主动诉与她听,等到那时,她一定会抱住他,告诉他,不论发生了什么,他还有她。
她只轻轻抬手,回抱住他受伤的身躯,轻轻柔柔道了句,“好。”
被她小小的身子拥住,扶渊身躯微震,半晌,他缓慢抬起头,几乎是额碰额的距离,注视着她。
她微微笑了笑,本是带着抚慰的意味,可她殊不知自己此刻的嫣然有多能填补他怅然的心。
扶渊眸色一深,抬手扣住她的后脑,让她低头,“我好像,越来越……”
他低哑的话语说到一半,便停了,轻殊被他深邃的凤眸盯得有一瞬走神,呆呆顺着他问:“什、什么?”
我好像越来越离不开你了,越来越在乎,越来越舍不得,越来越牵肠挂肚,越来越……喜欢。
还在静静等着他继续,扶渊一个倾身覆在她的唇上,轻殊骤然瞠目。
他吻得很轻,似棉絮落在唇上,轻轻痒痒的,却又让人欲罢不能,不舍退开。
直到听见她淡淡的喘息和低哼,他渐渐气息混乱,忽然用力,似要将她揉进心里,陷入她发间的五指收拢,按着她的脑袋,一口一口夺去她的呼吸。
被他夺走了气息,呼吸不顺,轻殊突然才意识到,那凝息之法,竟是这般用处……
第一次,是她借着浮寰珠偷亲了他,第二次,是为他服下华丹,第三次,是醉后怂人胆,那这次……
他唇畔缓缓离开一寸,抵住她的额,喑哑道:“这回你没醉,也没推开我……”
轻殊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我……”
扶渊凑到她耳旁,声线泛着撩人的低哑,“那我再问一遍……”
落在他衣襟的手,轻殊下意识捏紧了几分,耳畔传来他认真又低沉的声音。
他抬手轻轻抚着她柔软的长发,“要不要嫁给我?”
轻殊蓦然愣住,怔怔良久都回不了神,一字一句反复斟酌他这句简单明了的话,心中似有热浪澎湃,却又觉得不可思议。
为何是再问一遍……
“……”轻殊多次欲开口,却生生卡在喉咙中,说不出话。
夜色深重,星空茫然无垠,没人说话,只剩下偶尔吹来轻盈微风,微弱的虫鸣声。
世间万物,仿若皆沉醉在这短暂的岁月静好,现世安稳中。
……
晨光微曦,再次洒在楚国都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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