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蓝艾草
她瞧着我面上珠泪,探出手来替我拭擦,又道:“近日他寻上丹穴山,发疯一般要寻到你。自你离开女床山,姨母也使了人四下寻找,后来得知你去了东海,但姨母使了青鸟传信,但东海龙王彼时也正四下寻找龙三太子,我只当你与这位龙太子一起失踪,也是四下里寻找,万料不到你竟在九重天上。但燮焚寻你不到,竟然下了毒手,将姨母打伤。听闻九重天上药君医术了得,姨母这才携了你姐姐来此求诊。”
说了这一长串话,她又忍不住俯身下去咳嗽,我心痛难当,只觉未来那点仅有的希望正被姨母这些话一点点扼杀。鲛王说起来之时,我虽然心神受损,但也掩不住心海里一点点往上涌起的细细的喜悦——这四海八荒原来还有一人,与我血脉相连,互为牵绊,有朝一日或可相认,互作倚仗。
我从心里羡慕丹朱有姨母可依靠,委曲伤心有怀抱可温暖,我以为自己是孤鸾,但其实父亲健在,与他相识这几千年里,如今细细回想,对我却是一片拳拳慈爱之心。但姨母深恨于他,想是无论如何也不会令我们相认。
娘亲与他之间的情缘,无论孽缘良缘,到如今斯人已逝,早已无从探知真相,仅凭姨母一家之言,要我出言否定娘亲拼却性命也要争取的姻缘,我实不能苟同。
深情记挂着一个人,誓死也不愿意分开,当年娘亲的这一段情,原是有些荡气回肠啊。
留云借月
许是姨母早有交待,我再见到丹朱的时候,她倒没有难为我,还赏了我一罐丹穴山的凤雀舌,与太子殿下言笑晏晏下完了三盘棋。告辞出来之时,红莺奉命送我,到得桐疏殿宫门口,她欲言有止,我瞧着她这般为难,直言不讳道:“红莺可是有事?”
她张了张口,终是施了一礼,道:“小姐千万保重,凡事谨慎。”
我被她被般郑重模样吓着,万把年来倒是头一次被人尊称小姐,不由倒退了一步。她却早已返身,不见踪影。
月色轻洒,太子殿下在前,我心神恍惚紧跟在他身后,不辨方向,行了约有半个时辰,他猛然停了下来,我不曾防备,一头撞上了他的背。
他回过头来,面上极是不悦,淡淡道:“听说青儿交游广阔?”
我猜想自己一头撞上他的背,定然惹怒了他。是以也不曾当作一回事,摸了摸自己的鼻子,道:“太子殿下好大的火气,不过就是撞了你一回罢了。堂堂男子,连这个承受力度都没有?”
他忽然身量暴长,满面戾气,质问道:“离光可是个俊俏男儿?”
我点点头。鲛族姑娘们十居十都对这位太子殿下心向往之,他自然可算做俊俏儿郎了。面带得色方要回敬他一句,却猛然间想起来,此话正是我与姨母在殿中所说,前殿与后殿相距太远,他居然听得一清二楚,姨母法力较他高出了好几万年,竟然也不曾察觉得到他在偷听?
我平生最恨鬼祟之辈,关于阿修罗王之事乃是我急需掩盖之事,却不巧被他窃去,心中怒火腾的窜了起来,仰起了脸怒瞪着他:“太子殿下不是在内殿陪公主下棋吗?怎么有闲心关心青鸾的私事?莫非是觉得青鸾与阿修罗部扯了关系,最好从诛仙台上扔下去?”
彼时我并不知道,自己与姨母的这次见面为将来埋下了多大的祸患,而我当时又太年轻,并不懂得揣摩人心,以致酿成了一场惨剧,足以令我抱憾终身。我只知道,静谧月华之下,太子殿下的眼神瞧来有些骇人,他两步便跨至我面前,抬起了右臂,指尖分明有荧蓝光华闪耀,他大了我足足近五万年,若倾尽全力,一掌便能将我击得魂飞魄散。我虽不怕死,但也不想枉死,眼瞧着他掌力袭来,出于本来,只是闭上了眼,静等那一掌的到来。
良久,只听得头顶一声叹息,额头之上一凉,有温润柔软的触感,我忽然睁大了眸子,眼前是一管笔挺的鼻子,接着,一双带笑的眸子与我对视,他微微俯下身来,我的唇角立时感觉到了同样的柔软冰凉。
我一阵眩晕,只觉全身轰然一声,似炸开了一般,立时被心底涌上的一般莫名的慌乱惊吓,双手发力,将他推了开来。
他唇角带笑,淡淡道:“我瞧着,明日开始青儿便去雀罗殿做一名掌吏吧!”说完也不待我回答,潇洒转身翩然而去。
我瞧着他的身影发了一会愣,拿衣袖赌气的使劲擦了一回嘴唇,只感觉那冰凉柔软的触感挥之不去。深恨他心中无情,竟然一边陪着丹朱深情款款的下棋,一边又对我作了这等非礼之事。禁不住便对他涌起一阵厌恶。偏他今日喜怒无常,着实令我颇感费解不安。等待四下阒静无声之时,这才发现身处一个陌生的所在,四周花木葱茏,山石奇峋,更有涧中清泉,在十步外形成巨潭,也不知潭深几许,耳边只听得清泉潺潺而流。池中雅荷,芳香幽淡。
我前行几步,立在池边。只觉清泉弯月,小荷独胜,真正幽静之极,反倒心中纷沓,惆怅不安,无处可诉。百无聊赖,我倚着池边山石坐下,正盯着池中一株婷婷仙荷出神,只听得哗啦啦水响,面前水波破开,从中窜出一物,只惊得我“啊”的一声,朝后连滚带爬退了两步,耳边已响起一把温润可亲的声音:“青儿,是我。”
一人踏波涉水而来,长发如藻,眉眼温柔。我定睛去瞧,不由惊喜万分,一腔忧愁顿时烟消云散。爬起来扑将上去,将他抱了个满怀,欢喜道:“离光……离光……哦,离光……”
他冰冷的身体与我轻触,虽冷得我禁不住打了个哆嗦,但心中暖意骤增,口里埋怨道:“离光,你还是这么冰凉,两百年不见,也不见你暖起来。”
他在水中久泡,许是身体已冻得僵硬,口舌不利,良久方道:“青儿,这两百年……你可好?”
我心中激动之情稍稍平复,拉了他缓缓坐下,一边将他双掌渥在手中,使劲替他搓,一边随口答道:“整天拿着个扫把,这边扫扫那边扫扫,说不上不好也说不上好,一扫便是两百年。”
有些事情,就当我已经忘记,就当我从来未曾听到过,这一刻,我宁愿紧握着他冰凉的手,汲取些往日的温暖。
我不知道离光为何在此地,天界与鲛族虽面上和睦,但离光不得相邀便贸然潜伏在此,说不得又是一桩大罪过了。
离光从来仁厚,此时由得我搓了一会,见我仍是不肯停下来,便试图从我手中将自己的手拽出来,被我狠狠拉了回来,抬起头来,怒道:“你在此地多久了?为何要来到这里?”
离开珊瑚城的时候,我便下定了决心,此后便如参商,永不复见,以免教他为难。但初见他的这一刻,仍教我忆起旧日时光,这温雅男子的回眸浅笑,再不能忘记。
他见我这般凶巴巴模样,倒也早已习惯,仍是柔声道:“青儿,我并不曾与碧瑶订亲。”
我张大了嘴巴,难道在九重天之上听到的传闻属实?
我停了下来,恼道:“你与我说这些有什么用?你与碧瑶订不订亲,可也与我并无太大干系。我只是很遗憾,碧瑶心眼有点小,容不下我们再如往日一般来往。”
我其实都明白,旧的时光一去不回头。只是前路迷茫,心中凄惶,是以便格外留恋不去。
他反手握住了我的手,目中漾了奇异的波光来,轻风送暖,到得我耳边不过是淡淡的几个字:“因为,我想与青儿订亲。”
我忙不迭的要抽回手来,鲛王若是听到他儿子说出这番话来,非当场晕倒在我面前不可。亦或震怒不已,举刀相向?
但他冰冷的手掌从来没有这一刻如此有力,如此固执。我试了几次,终是未能挣脱。又瞧着他先前欣喜的眸子一点点黯淡了下来,似乎要连点火星都不剩,我心中便异常难过。
我与他相交数千年,几时又见过他这般失望神伤之色。心不由已停止了挣扎,笨拙的安慰他道:“离光,你定然是几百年不见我,一时相见便容易胡思乱想。你瞧瞧这是什么地方?这可是九重天上,若是教鲛王知道你擅闯此地,回了珊瑚城必然得一顿好罚。再说了,鲛王……”我咬了咬唇,终究说不出鲛王严令不许我们再来往之语。
他心中定然明了鲛王之意,却不料闻听此言却反悲为喜,急切道:“青儿,父王之意或有偏私。那阿修罗王倒也与我有过一面之缘,据我瞧着他倒是极磊落的汉子,比仙界许多假模假式的仙人们要爽朗许多。父王定然是不了解他的为人,才妄下结论的。”
我教他这一番开解,不由心中欢喜,头一次自别人口中听到盛赞阿修罗王之语,不知何故,竟然比赞赏我自己还高兴了十倍,立时眉开眼笑,连连点头:“离光,还是你最好!你说的一点也不错。别人背地里如何诽谤他,定然都是不了解他之故。若是了解了他,就会知道他是顶好的一个仙。又温柔又细致,还会拿果子来哄我……”
仙界所传阿修罗王燮焚脾气暴躁,好战斗狠,如今从我心里细想,大半定然是诋毁之言了。
我心中飘飘然,将与姨母相见的那些灰心丧气,被太子殿下惊吓的神魄欲失之意都抛在脑后,见离光瞧着我双目似要放出光来,紧紧握着他的手,只觉他吐露之语乃我心中深藏却不敢大胆而出之语,对他的敬佩又深了一层,只恨不得他但凡有令,我必肝脑涂地的报答。
他瞧着我这般喜状,面上笑意渐渐深显,伸出一手来将我颊边乱发别在耳后,低低柔声道:“青儿,两百年不见,你倒没什么大的变化。”
我自然有变化,只是他瞧不见罢了。但如此良宵夜景,净说些不开心之事难免扫兴,不如提些开心的事情来。
却听他又迟缓道:“我瞧着……我瞧着九重天上这太子对你好似有意?”
我面色微沉,只觉今晚也不知是吹得那股邪风,竟然一个两个皆跑来询问我与太子殿下之间的关系。我与他,倒单纯得很,就是仙界太子与仙界属民的关系,但他与我,却有些复杂了,一时半会倒也说不清。
此情谁共
说起太子殿下与我的关系,其人在外瞧着倒是风光霁月,至于内里,肚肠是黑是红。我倒不知。
但揣测人心这种事,向来不是我的强项,我沉默良久,既不想说些瞎话来骗离光,又找不到蛛丝马迹来证明太子殿下那一番作态乃是对我萌生了爱意,亦或只是以戏弄我为乐,只得含糊其词道:“这件事情一时半会倒说不清楚。但是离光,我在九重天上这两百年间,听闻你与岳珂皆失了踪迹,是真是假?”
他微微一笑,带了几分从未有之的腼腆之色:“自你离开了珊瑚城,我便与三太子一起四下里寻找你。起先去了女床山,但山中茅屋早已坍塌,寥无人迹。后来又去了丹穴山,赤焰族长倒是极为热情,只是她也不知你的去处,后来我们又结伴去了滇池,滇池蛟王闲得快要发霉,托我们带话给你,若是将来找到了你,欢迎你去滇池玩。”
我听得有趣,直拉着他的手道:“你们莫非将我们从前去过的地方皆寻了一遍?后来怎么又到了九重天上?”
离光笑道:“你倒是极为聪明,一猜就中。我与三太子寻了这两百年,你便似蒸发了一般,再寻不见。倒是前儿月老下界,去月老祠替凡人结愿,被我与岳珂撞见,他说起来,太子殿下的雀罗殿里也不知何时住进了一个呆呆傻傻的鸾鸟仙子,听说是专管洒扫的。我们猜测也不知这鸾鸟仙子是不是你,便想着查证一番。这寒潭之水深不可测,他便使了个法子将我送了上来潜伏在此,自己回了东海去求龙王,看看近日天上可有法会,也好借机上得天庭来寻你。”
我心中感动异常,若说这仙界除了阿修罗王与姨母之外,还有记挂我的,显然便是这两位了。一时里激动难言,苦无他法答谢他二位两百年间所历艰险,紧握着他的手道:“离光,从今往后,你但有所求,青鸾敢不应答,便教我上天入地,不得好死!”
月华之下,他慌忙脱出一手来捂住了我的唇,转而又笑吟吟将我瞧了又瞧,格外的心满意足,轻声叹道:“离光非是为着青儿的这番感激,我只求你——”
我大睁了双目,欢喜道:“求我什么?求我什么我都答应你!”
他低低道:“但求青儿从今往后能将我时刻记挂在心间,心里欢喜我,我便心满意足了。”
我抬手拍拍胸膛,字字铿锵,保证道:“我本来就欢喜你,要不然,几千年里又为何与你厮混在一处?”
离光为人仁厚,实乃鲛中君子!
“当真?”他问了一回,又有点不放心,忐忑道:“那岳珂呢?”
我拍拍他的肩,想起许多旧事,不由自主笑了:“那条傻龙,提他作甚?就算今日记起了我,明日睡一觉起来或许又将我忘的干净。非爱拈花惹草,偏偏记性不佳,初次见着美人笑如花,再次遇到冷如冰,总将美人弄得泪水涟涟,芳心欲碎。若非我当年警醒……”当然,这个当年已经过去好几千年了,我大可不必再提。
离光闻言,真正笑了开来,面上再无担忧为难之色。我从前只觉其人温润如玉,万料不到他也有大绽光华之日。这笑容便如明珠深埋,突一日机缘得巧,立时便绽出了绝世芳华。我一时里瞧得呆住了,连连叹道:“个个皆道九重天上的太子殿下丰神如玉,据我瞧来,倒是离光更胜一筹,只是离光久在深海,便如明珠蒙尘,无人识得罢了。”
他伸出双臂来揽了我的肩,将冰凉的额头抵在我的额头之上,轻笑道:“离光本来平凡,但在青儿眼中却显出不凡来,青儿这番情意,我定当铭记。尽快令父王回心转意。”从前我们笑闹之间也有这般轻昵的时刻,我倒并未当一回事。
他不提鲛王倒罢了,一提起来倒令我想起这茬,连忙推了他一把,道:“鲛王既然不喜你我相会,不如从今往后便瞒着他罢?就像姨母虽然不同意我与阿修罗王见面,但我还盼着有一天能与他见面,亲口问问他可有将青鸾放在心上。”
离光面现难色,道:“青儿,这却不一样。父王若同意了你我之事,我便盼着早日娶你过门,做我的太子妃。”
我真正吓了老大一跳,离光的太子妃不就是他的娘子吗?我虽欢喜他,但与欢喜九狸相差无几。若说九狸是幼弟,那离光便是长兄。与长兄成亲,似乎并不妥当。
我正要开口明说,已听得远处有低低的议论之声传来,离光合身上前,将我在怀中一搂,低低在我耳边道:“你且在太子殿下宫中再忍耐几日,等我劝说了父王,便想法前来求娶你。夜已深沉,你早些回去罢。”说罢放开了手,拿冰凉的指尖在我鼻间一点,我还未明白过来,他已转身轻跃入水中。
远处的议论之声渐渐迫近,我寻了处山石做屏,藏了起来,那脚步之声眨眼到了眼前,却是两个梳着双环的仙娥,在池边瞧了一回,摇摇头,又议论着新来的太子妃娘娘去得远了。
我立在原地,鼻尖凉意久久不散。
那一夜我折腾到了子时,方摸回了信芳院,头一沾枕便睡了个结实。第二天被新来的宫娥拖起来,空着肚子陪太子殿下在雀罗殿处理公务。
掌吏一职,说得好听些还算是个小仙官,说得难听一点其实与洒扫宫娥无异,但做起事来,倒比洒扫宫娥更要琐碎无趣得多。
譬如太子殿下看公文之时便唤我磨墨,传仙官讨论政务之时我便令我随侍在侧。倒不如去后花园拖个扫把,扫得累了便爬上树去,在花叶芳香中浅幽一梦,悠哉乐哉。
我一边心中非议,一边不得不立在他身侧。到得下午,他巨大书案之前立定了四位白胡子老仙官,俱都毕恭毕敬,其中一位仙官,说起话来白胡子一翘一翘,瞧着极之有趣。他今日一本正经痛陈的乃是近日发生在中容国的一桩惨事。道是姑逢山的獙獙(bi bi),不知怎的竟然流落到了中容国,令中容国发生了百年难遇的大旱,一时里民不聊生,千里饿殍。
听说这姑逢山的獙獙身形似狐,但却奇异的长有一双翅膀,叫声似大雁鸣叫,所过之处,天下大旱。
我与离光岳珂游历之时倒是见识了不少怪兽,但那獙獙却从未有机缘一点。正听得津津有味,忽感觉一道目光逼视而来,四下里寻找,却是太子殿下侧目严厉的瞧了我一眼,堂下那白胡子老仙官正谈到激烈之处,中容国之惨境便似亲眼所历,几乎要令他滴下几滴混浊的老泪来。趁着堂上议论的激烈,我狠狠回瞪了他一眼:瞧着我听得有趣便想赶我走了?这太子殿下未免太过小心眼了!
他被我瞪得愣住,未几,嘴角又扬起淡淡笑意。我偷偷抬眼去瞧,堂下那老仙官见得中容国惨境不但未引得太子殿下同情心起,便似娱乐了他一般,几乎引得他发笑,面上已带了悲愤的表情,眸中缓缓滑下了两滴混浊的泪来。
这混蛋太子居然把个老仙官给气得哭了,瞧瞧天帝怎么收拾他!
我心中幸灾乐祸,偷偷乐了一回。
闻得天帝仁厚,这一代的仙官大多还是上一代天帝的重臣,到得如今皆是白发苍颜,只除了几位年轻的武将。这帮老臣子倚老卖老,但凡天帝行事有点不合帝风,皆哭上议事殿,老泪纵横,真逼得天帝退步。
太子殿下乃未来天界之主,今日瞧着他倒是不太吃这一套,这老仙官滴了两滴泪,他竟装作未瞧见。那老仙官自感无趣,也许是盘算着回头去天帝那里告一状,竟然抬袖自己将泪擦拭了,又开始商讨对策。
我立在一旁,几乎笑出声来,只闻得耳边一声重重的咳嗽,慌忙侧头去瞧,太子殿下一脸阴霾,重重的将自己的茶碗拿起来又搁了下去。
哦,我这才明白,感情是太子殿下渴了。他先头瞧着我定然也不是无事找事,不过是想让我倒杯茶来。
我心中愤愤,掌吏说得好听点乃是一殿书吏,掌管太子殿下来往文书的小仙官,说得难听点不过是个使唤丫头。上前去拿了他的茶盏去沏云香枫露,那老仙官抖了两抖,老脸涨得通红,眼圈儿一红,居然颤着声儿告退了。
其余老仙官皆随他而去。
我拿着茶盏在殿中立了一会,方才回过味儿来。这老仙官大概以为太子殿下摔茶盏是生他气了,不太待见他,所以才红着眼圈告退了。说不定现下已经飞奔往天帝寝宫告状去了。
重新踱向书案,将茶盏递了给太子殿下,他浅浅啜了一口,神色淡淡夸道:“还是青儿沏的这云香枫露好喝。往常那沏茶的仙娥总是冲不出这般醇香的味儿来。”
我听说沏茶之时还有洗茶之说,但我向来粗野惯了,能有口泉水喝也就不计较了,如今替尊贵的太子殿下沏一回茶,早将洗茶之说抛之脑后,直接撮了一撮茶叶,冲了热水进去,香醇一些,也是正常。
我老老实实道:“平常沏茶的仙娥姐姐们定然要将这茶叶清洗干净了才冲的吧?不过我瞧着冲洗的茶汤也是浅碧色,闻着挺香,有点浪费,便没有冲洗,直接泡了。”
他闻言皱眉将方吃的一口茶又原样吐了回去,极是不悦的瞧着我。我摇头叹道:“太子殿下,这云枫香露三百年才出得十两,您这般糟蹋也不怕天谴啊?”
他朝我一瞪眼:“我就是天!”
我叹了口气:“好吧,太子殿下便是雀罗殿的天!”
第二日午时,太子殿下议完事回来,一张脸板得玄铁一般,午膳也不用便窝在了书房。
我刚刚将一碗白粥一盘春卷下肚,小心立在门口观察,但有不妙,立即奔逃还来得及。听说城门失火,殃及池鱼的时候没人问过池鱼是不是冤枉,反正谁让它们就居住在城门口的护城河里呢?
流年小心翼翼挪到了门口,哭丧着脸道:“太子殿下还未用午膳呢。
”
这个我自然知道,厨下此时还放着满盘的膳食未动,我从太子殿下的餐盘不显眼处偷偷挟了两颗配菜的樱桃吞下肚去。那盘菜不知拼得是个什么物事,两粒红艳艳的樱桃正是那物事的眼睛。太子殿下事忙,定然不会顾及到丢失的两枚樱桃眼睛的。我抚了抚肚子,俯在流年耳边道:“你这会进去请太子殿下用膳,他定然会将你的脑袋揪下来。”
他白了脸摸了一把自己的后脖子,我又小小声道:“我在女床山上与恶兽打架的时候就瞧见了,太子殿下力大无穷。平日里瞧着文绉绉的,动起手来一掌就将那恶兽的一只臂膀给揪了下来,那恶兽皮糙肉厚,我瞧着你……啧啧,皮白肉嫩……”
流年双目显出骇然之色来,听说他才来侍候太子殿下不久,并不太了解太子殿下的性情。自然也听过我如何依靠太子殿下的关系,升上天庭做洒扫宫娥的。但他忠心可嘉,虽然白着脸,仍是不死心道:“可是太子殿下未用午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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