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鸾 第43章

作者:蓝艾草 标签: 玄幻仙侠

  芳重抿嘴一笑:“公主有所不知,阿修罗众虽然好战,但对自己兄弟还是极为友善的,倒比之天界更为磊落些。比试仙法,那是要上战场之前的操练,一般的切磋修为,全无恶意,又想对那人示亲近之意者,便用此法。说起来,凡人易折损,这法子也安全些。至多是令对方受些皮肉之苦,决不会伤及仙元……”话音未落,岳珂鼻子上已是挨了重重一拳,他也未曾客气,飞起一脚将那出拳的汉子踢出了修罗场。

  但今日阿修罗众闲来无事,皆聚集在场边,每一个战团皆是十人为限,被踢出去一人,立时又补上来一人,非要与岳珂鏖战到底一般。两个时辰之后,岳珂已是浑身挂彩,场外被他踢出去十几个修罗汉子,场内所余者,也多大受伤挂彩,鼻青脸肿,与他并无二致。

  我见得场中这些阿修罗众虽然出手不留余地,他也慨然挨打,再打回去,但是双方皆未曾下死手,倒是越打越欢畅的光景,一个朗笑道:“岳小子数万年不见,力气大了不少啊。”

  岳珂指着那修罗调笑:“叔叔……年老体衰,小岳瞧着怕是不能再上战场了。”

  阿修罗众皆以上战场为荣,此刻受他所激,本来略有懈怠,此刻却是嗷唔一声,叫着扑了上去,又与他撕打在了一处。

  另一个在旁边喘了两口气,笑道:“当年岳小子不过一个奶娃娃,如今倒是长大了不少。”

  岳珂正击了之前那修罗一拳,不免得意:“上万年过去了,岳珂要是再不长大,岂不是成了妖怪。”

  那阿修罗随即慢吞吞道:“长大是长大了,可惜却长成了个小白脸,比我修罗城中的姑娘们还娘。”

  阿修罗男子以黝黑健壮高硕为荣,岳珂本来长得挺拨玉竹一般,面孔白净,与这些修罗汉子立在一起,立时便显出些鹤立鸡群的味道来。只是修罗城中众人皆以英武刚猛高大为荣,他这般确然不能算作俊俏儿郎。

  岳珂白净的面皮之上立时涨上猪肝之色,但众人皆是一般的心态,只觉他过于白净,他立即觑着空子朝台下瞧来,似怕我被这些修罗部众洗脑一般。我指着远处走过来的一个高挺的修罗汉子高声赞道:“我觉得他甚是威武,甚是勇猛。”

  场上场下众人皆哄笑成一团,唯有岳珂狠狠出招,接连两次袭击那评他小白脸的修罗部众小腿胫骨之上,直踢的那汉子嗷嗷惨叫,如恶虎扑羊一般又扑了上去。

  待得远处走来那汉子近了此,芳重遥遥挥手:“雄力,过来。”

  岳珂面色立时黯沉,连之前那些嬉笑神色也无,招招狠辣与场中之人缠斗。场中之人十之八九上次随修罗爹爹去过东海,见识过鲛人灭族之惨事,当然也记得爹爹当时的承诺,此刻见得岳珂这般模样,有心想笑的人也敛了笑意。

  等到雄力过来之时,场中只听得拳头击打在肉体之上的重击之声,笑声一概再无。

  芳心千重

  鸟族向来有个不成文的规律,但凡个把长得稍有姿色的鸟儿,若被两只雄鸟追逐抢夺,甚尔这两只雄鸟为她大打出手,这只雌鸟立时便会身价百倍。

  但本仙向来对此种荒唐事嗤之以鼻,只觉这种争斗蠢不可及。财富权势可以争抢劫掠,但唯独此心不可被抢夺劫掠占有。偏偏鸟族崇尚此风,本仙一已绵微之力,向不在众人眼中,这类被族人称颂的荣耀,自然也不曾领受过。

  不成想,离开鸟族近四百多年,在修罗城中却引得一条龙跟一名修罗为了本仙打了一架,颇有几分世事无常之味。

  雄力到得近前与我见礼,场中战事已近尾声,只余三名阿修罗众与岳珂周旋,却再无人肯下场比试。我随意挥手,免了他的礼数,埋怨道:“都闻得阿修罗部众男儿豪爽,熟不拘礼,怎的这话到了雄力这里,却完全行不通了呢?”

  芳重见得他昂藏男儿窘迫的立在我身旁,却说不出一句话来,哧一声笑了出来:“殿下,你就休得欺负雄力这老实孩子了,他自然也是阿修罗豪爽男儿,只是上次接到王令,却将公主看丢,又害公主受了重伤回来,他心中愧疚,只觉自己有负王命,看护不力,见着公主才这般多礼。”

  我分神去瞧,果真见他目光之中隐含愧意,于是踮起脚尖来大力拍了拍他的肩:“雄力兄不必如此,我自小野惯了的,倒是忘了你身负王命,总是我考虑不周之故,再多礼可就见外了!”

  雄力唇边立时绽出笑意来,连连点头:“不见外,不见外。”模样憨实可喜,与那起油嘴滑舌的浮浪子弟全然不同。

  猛听得台上岳珂带了三分怒意叫道:“雄力,不如上台来比划两下?”

  我从雄力肩上缩回手来,俯在芳重耳边低声询问:“岳珂这会是不是被打坏了脑子,居然主动要求加人?”再瞧瞧他鼻青脸肿,不由大为忧愁:这要是再变作了从前那个傻子,可如何是好?

  雄力已是一跃而去,场中其余阿修罗众尽数撤退了下来,偌大修罗场,只余岳珂与雄力二人缠斗,众人叫好声不绝,连方才那些受伤者,也是兴奋不已,鼻青脸肿在旁高声助威。

  芳重朝着场内多瞧了几眼,这才低笑:“明明是殿下刺激得岳小子醋意上翻,这才引来他与雄力叫嚣,如今却又心疼了?”

  我揪了芳重一条胳膊作势欲掐:“青鸾岂是那起浅薄的鸟儿,非要引得两只雄鸟为我打起来,才算痛快?”

  芳重连连点头附合:“对对!殿下当然不会引得两只雄鸟为了你大打出手。”

  我赞许的瞧她一眼,缩回手来,却听她继续:“殿下只会引得一条龙与一名修罗为你打架!”

  场中那两条缠斗在一处的身影,确然是一条龙与一名修罗,真是令本仙百口莫辩呐!

  修罗爹爹后来在思篁殿接待来自天族鼻青脸肿的大王子,与前去传唤大王子的同样鼻青脸肿的雄力,待得岳珂拜见已毕,别有深意瞧了我一眼,笑道:“鸾儿啊,父王闻听你前去亲迎天族大王子,久候不归,只得使了雄力前去再次相请,怎的各个一副鼻青脸肿的模样?”

  殿内众侍皆低头憋笑,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我很想答修罗爹爹一句:父王您老人家不曾去修罗场,否则瞧见的可不是两副鼻青脸肿,而是一群鼻青脸肿。

  芳重轻笑一声,上前道:“回禀我王,天族大王子与雄力今日这般模样,也得怨陛下啊。”

  爹爹诧异道:“这两人年轻气盛,一时打起来,切磋一番,可与本王有何关系呢?”

  偏芳重会拐弯,此时才显山露水,指着我比划道:“若非我王将公主生的这般婀娜聪慧,怎能引得这些俊俏儿郎为了公主一颗芳心,打得昏天黑地呢?”

  凡界有六月飞雪,以昭奇冤,可惜修罗界四季如春,就算本仙有冤,也难招飞雪。我拖着爹爹胳膊,指着他两个道:“爹爹你怎能听信芳重胡说。他两个此时就在眼前,不如爹爹亲口问问他两个,怎会是为了女儿才打起来的?”

  爹爹爽朗一笑,目注岳珂,道:“大王子远道而来,来者是客,本王更想问问,与雄力这一架,莫非真是为了我家鸾儿?”

  我不过是脸面上有些搁不下,扭着爹爹,只想让他替我挡了芳重言语之中的机锋,并非想让他亲口追问此事,哪晓本仙这位爹爹,生来的直肠直肚,半点心机不屑,开口便问。我一直僵在原地,既怕岳珂答出一个“是”,又怕他答出一个“不是”,心思迷乱,连自己也不知道想要听到什么。

  岳珂微一躬身,诚恳答道:“与雄力这场架,实是为了公主殿下。”

  我闭了闭眼。

  这条傻龙惯来的谎言,拿来戏耍别族的仙子们尚可,今日可是找到对头冤家了,居然跑到爹爹面前来扯谎,他可不知,爹爹秉性纯直,向来最讨厌谎言。

  果然,爹爹一掌拍碎了王座之上的纯金扶手,怒斥:“大王子虽贵为天界长子,今日能破例让你进这修罗城,不过是看在本王亡妻与爱女身上,念你与她们皆是有渊缘,才能令修罗城门向天族之人敞开。但你不该存了欺瞒本王的想头,甜言蜜语,作这无用之功。再有一句谎言,休怪本王翻脸无情,将你扔出修罗城去!”

  我一向不曾见过爹爹发火,大约此刻他将岳珂当作了油嘴滑舌之人,要讨他欢喜,才有这番言语,一颗心便提了起来,只静静立在旁边,准备爹爹在盛怒之时,也好调解一二。

  岂料岳珂一撩长衫,屈膝便跪了下去,我心中哀叹:爹爹最是欣赏伟岸丈夫而厌弃屈膝小人,这条傻龙往常时候的精明,今日都藏到了哪里?来修罗城时,怎不肯一起携了来?已见得他咚咚咚磕了三个头下去,爹爹无动于衷,任其跪拜。

  他朗朗之语,掷地有声:“小子岳珂,先受鸟族二公主大恩,后来几乎断魂碎魄,难以维系,全靠阿修罗王设阵镇魂,如今又施法令岳珂三魂齐聚,若称为再生父母,亦不为过。岳珂此三叩道,只为表心中万千谢意。”默得一时,又垂头道:“过去岳珂对阿修罗王心怀不满,只因二公主枉死,岳珂心中哀恸,无处迁怒,只觉这一切从头论起,乃是因为二公主她……她遇到了阿修罗王,才是一切不幸的开始……”

  娘亲之死乃是爹爹心中一生的痛,岳珂今日实是大胆的有些过了。我担心的朝爹爹偷偷瞧去,但见他面沉似铁,手掌紧捏成拳,其上青筋盘起,也不知是想揍人还是想紧紧握住些什么,眼神痛楚绝望,他这般痛——我大吼一声:“岳珂你疯了,瞎说些什么?”

  爹爹的声音倒还算沉稳:“鸾儿,让他说!”但字字皆似从肺腑之中吐出来,格外艰难。

  岳珂苦笑着立起身来:“小子这样见识浅薄,从前错怪了阿修罗王。但自遇见了青儿,初时只觉她是二公主的女儿,只当上天赐于我回报的机会,于是将她救回东海。但其后相交几千年,岳珂愚钝,竟然不知什么时候,便将自己一颗心,遗失在了她身上。”

  我呆了一呆,他……他竟然将这些话在大庭广众之下讲出来……

  “如今才知,二公主能与阿修罗王相遇,乃是命中劫数,至于幸与不幸,却不是我能评论的,我只记得,她临终之际,喃喃念着阿修罗王的名字,笑意满面,轻轻叹息,并无半点埋怨之意。”

  爹爹缓缓松开了拳头。

  “她受了委屈我心疼,她笑起来我开怀。哪怕……哪怕她将我刮鳞扒皮,只要能令她消了心头之火,我也决无怨言。我虽在别的仙子们面前可舌璨莲花,但每次与她在一起,总是词不达意,偏偏要惹恼了她,令她与我好一通争吵。但越吵我越想陪在她身边……不是以什么天界长子或者东海龙三太子的身份,只是一条龙,可陪她遨游四海,并肩飞翔。”

  殿内阒无声息,我只感觉自己的心跳之声渐密,像凡界欢庆的鼓点,密集,铺天盖地,渐渐耳边便只有这欢庆的鼓点。

  然而还未曾完。

  他又道:“后来我渐渐明白,欢乐苦楚,情之一字,真正难分欢乐多还是苦楚多。然则两情相悦,纵是欢乐苦楚各掺半,也还是令我不舍,想时刻陪伴在她身边。”他抬头朝已经呆了的我微微一笑,在我预感到大事不妙的时候,他道:“更何况,青儿在天界之时,已向我亲口提亲,我也已经答应了她的求婚。”

  我脑中轰的一声,面上已是烧透……这条傻龙,他是想让修罗部众全当我是大胆叛逆的公主吗?

  他却举起拳头来朝着鼻青脸肿的雄力晃了晃:“青儿已与我两情相悦,以后谁要是还对她心存幻想……”

  雄力冷哼一声,不屑的轻摇了摇头,竟然显出少见的凛厉杀伐之气。

  心悦君兮

  殿内默得一时,众人表情古怪,连爹爹也朝我多瞧了两眼,我僵硬着面皮,边强笑边退至岳珂身前,余光瞅准了他的脚,脚后根踩了下去,耳边听得一声极轻的吸气之声,边朝王座之上的修罗爹爹笑:“爹爹休得听这厮瞎说,他当日尚未三魂合一,时有健忘幻觉,这定然……定然是他的幻觉!”

  “青儿……”

  看本仙不踩烂你的龙爪子!

  我暗恨这厮将本仙亲自求亲这般丢脸的事都在大殿之上大讲特讲,芳重立在爹爹身后几乎笑弯了腰,连带着殿内众侍也是双目闪着亮光,极有趣致的盯着我瞧。

  我又羞又窘,脚根更是用下力去,耳边又满意的听到吸气之声。

  爹爹面上笑意全然绽开,朗笑道:“大王子远道而来,本是贵客,但本王瞧着公主倒有几分中意你的样子,不若你便纡尊降贵,做个侍卫,贴身保护公主?”

  我脚根之下的龙爪子极欢快的迅速抽了出去,身后之人已经越过我,向爹爹拜谢。

  爹爹坦然受他一拜,方才将剩下的话讲完:“公主身边的护卫队已归雄力所管,大王子既已应下了公主身边的护卫之职,还请遵从护卫队长之令!”

  岳珂的脸色,一下变得极为难看。

  本仙向来睚眦必报,见他脸色这般难看,又想到日后他在我身边顿时得意朝他一笑,长天暮日,还怕往后再无机会报仇?

  岂料岳珂这厮非常仙可比,本仙脑中念头不过方转,又得意朝他一笑,被他逮住了这一笑,立时神彩奕奕,笑容堪比一树繁花。只可惜今日他与一干阿修罗部众在修罗场上竞技,鼻青面肿,那效果未免大打折扣,堪有吓活棺中死人之功效。爹爹身后侍女们齐齐啊了一声,朝后大大退了一步。他本人竟然毫无所觉,仍旧挂着那碍眼的笑,恬不知耻朝雄力行了一礼:“往后天长日久,还请雄力兄多多关照!”

  我坐在自己房内,捧着脑袋苦思冥想,想不明白自己当初为何在美色迷昏了头?殿外立着那道挺拨清隽的身影,正是在此做了本仙贴身护卫半月的天界大王子岳珂。

  岳珂三魂未齐之前,也算是个傻的,如今齐全了,这些日子与本仙斗法,细想起来,竟然完胜。这不得不令本仙感叹一回,这厮三魂齐集竟然变得聪明了。论理,他远道而来,放着好好的天帝长子不做,前来修罗城,在爹爹面前一再求娶本仙,六界仙道凡尘,真正能舍弃一切追随于我的,唯此傻龙一条,本仙心内不是不甜蜜的。但这些日子屡屡被宫中侍女背地里偷笑,芳重伙同婆雅稚,已不知将我笑了几回。每每被她们笑完,我便心中窝火,恨不得将岳珂这厮的龙爪子给踩得稀烂。

  因此这些日子,岳珂这厮不免受了些本仙的闲气。

  譬如进殿之时,我总要瞪大了眼睛假装无视,踩着他的脚背理直气壮的走过,他初时还低低吸气,时而温柔呼唤一声:“青儿……”被我一个冷眼杀过去,立时愧疚的低下了头去,不再作声。

  待得殿中诸人散去,本仙喊一声:“护卫——”他立时会忙不迭的进房来,面上露出温柔浅笑:“青儿,我就知道……”后半句话被我狠狠扑上去,撩袖子的举动给吓得吞了回去。

  本仙不过是……撩起他的袖子在胳膊上狠狠咬几个牙印罢了。

  一边咬一边狠狠道:“今天中午婆雅稚笑了我三回,芳重笑了我四回。”他的胳膊之上,便留下两排牙印,一排三个,一排四个。

  他也不恼,强忍着,偶尔也有呻吟之声轻泻,那声音就像尾羽挠在脚板心,让本仙心里极是庠庠又欢喜,恨不得多咬几口,再听听他这般示弱的声音。但他只是拿另一手在我背上轻轻的拍拍:“以后我再也不会故意让青儿出丑了,虽然是亲儿向我求了亲,但往后无论见着了谁人,一定会说,是本殿对青儿一见钟情,死缠烂打,订下白首之盟!”

  我想想那情形,心头暗笑,牙齿一酸便咬不动了。他身上肌肉极为结实,不容易咬,多咬两次,只觉得腮帮子都快断了。

  “姐姐,你们在干嘛?”我的大床之上睡了一日的九猑终于醒了,从被中探出一个毛茸茸的九尾狐脑袋。岳珂拖长了调子叫一声:“九狸——”被中那毛茸茸的小脑袋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张颠倒众生的脸,赤瞳美似宝石,雌雄莫辩。

  亏得九狸这番大喊,才止住了我的想入非非,不曾再扒开他的衣服,沿着胸膛继续咬下去。我听到他长长的呼了一口气,如释重负一般,极是得意,示威:“你若再胡说八道,我定然咬得你满身是疤!”

  他哭笑不得一般,将我瞧了又瞧,心苦情愿递上膀子来:“咬吧咬吧。”

  又过得两日,我静极思动,想要去海面上吹吹风,被爹爹以尚未康复,不能使用法术为由给拦住了。我眼珠一转,指着岳珂笑道:“现成的免费舟子,爹爹偏不肯同意女儿去玩?”

  爹爹摇摇头,责备我:“天界长子虽然真身乃是条龙,但是也不能被你一个小丫头骑来骑去游玩啊。”

  我本来只打算拽着龙尾巴借力飞一圈,万不曾料到爹爹居然直白若此。更不曾料到,岳珂竟然真的化出真身来,爽快道:“青儿快上来,我带你去腾云。”

  本仙这些日子窝在思篁殿养病,早已憋的难受,哪里还会再客气,一步跌上龙背去,双手抓在龙角之上,白龙轻轻动了起来,带着我在爹爹头顶盘旋两回,已是向着修罗城外而去。耳边风呼呼刮得厉害,我只隐约在风中听到一句话:……还不快追……:”,朝后瞧去,乌泱泱大片人头追了上来,最前面的便是雄力。

  我在龙背之上笑得极是欢畅。

  这些日子瞧着岳珂这厮做护卫做得兴致勃勃,日日双目发亮杵在本仙眼皮底下——本仙在殿内日夜难安,辗转反侧,有时从窗内窥探于他,见得他面皮之上的青紫退去以后,又是一个俏郎君,整日面带笑意立在殿外,引得宫中侍女频繁走动,本仙尤恨不得思篁殿的护卫都在房内守护,而不是在殿门口。心中不由恼意翻滚,如沸水在鼎,底下填了烈焰厚薪,可劲的烧,五脏都在腔子里翻滚打结。我狠狠关了窗,焦燥的在殿内走来走去。——不过半月,便瘦了一圈下来。

  芳重曾笑意盈盈将我上下打量,边摇头叹息边道:“公主这是何苦?日日瞧着心上人杵在门外,是不是心有不忍,才瘦的这般厉害?”

  心有不忍?

  本仙自来铜墙铁壁,哪里来的心有不忍?谁让这条傻龙自曝求亲之事,令本仙在修罗爹爹面前失了颜面?更何况,他至今尚未向本仙承认错误!

  ……

  这一日我骑龙在须弥山下碧波之中畅游一番,许是太过开心,一路笑声不停,乐极生悲,回到宫中,但见宫中人人窃窃私语,面色古怪。

  天色未早,爹爹尚在七叶堂理政。我摸过去之时,殿内极是意外的立了不少人。婆雅稚芳重亦位列其中。见得我与岳珂并行而来,各人面色皆不好看。

  爹爹上午方挤兑了岳珂现出真身来,载了我去须弥山玩耍,那时他还是高兴的,这会嘴唇紧抿,已是带了怒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