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卫风
或许他已经睡着了。
巫宁这个名字对他来说,应该不至于会令他失眠吧?
耳边忽然“咚”的响了一声,我吓了一跳,师公的声音隔着板壁传过来:“不许偷听!”
我吓得差点儿滚下床。
他醒着,而且发觉我在偷听?
呃,他要察觉我没睡并不难,可是他怎么知道我刚才想偷听他那屋的动静?
那边屋里亮了起来,大概是点起灯。隔着木板细细的缝隙有光透过来。
“你过来吧。”
我抱着被子,他不是要把我叫过去揍一顿吧?
过了片刻,他又说:“过来。”
他声音不高,但是话语里充满了一种不可违逆的意味。
我赶忙下床穿鞋,这种时候还是不要再惹他生气得好。
师公坐在桌旁,他连外头衣裳都没脱,看来象是从我回屋之后他就一动没动过。
“坐。”
屋里只有一张凳子,我只能坐到床沿。
“你以后不要在任何人面前提起那个名字来,知道吗?”
我小心翼翼地问:“她是坏人,是不是?”
师公转头看向窗外,过了一会儿才说:“其实巫宁这个名字没什么人知道,不过,如果说起巫姬的话,那知道的人,可着实不少。”
巫姬?这什么称呼?听起来好象是乌鸡,实在让人觉得别扭。
我不喜欢这称呼。
“她的幻术可说是前无古人,今后能超过她的人只怕也不多……”
师公不象是在和我说话,倒象是自言自语。
“她……是不是已经死了?”
师公闭了一下眼,声音很轻很低:“是。”
是谁杀了她?
这是我最想知道的事情!
“不要再提起这个人。”师公把这句话又说了一遍:“对谁也别提,会惹祸。”
为什么呢?就算我以前有天大的罪过,一死还不能抵过吗?已经过了这么久了,不至于还有偌大的禁忌之力吧。
“有很多人……死在她手上,很多。”师公说:“连带着对大多学幻术的人都不待见。所以你将来要是自己出门,一定不要轻易透露出自己的所学。”
不是吧,那个巫宁居然,居然这样恐怖!
呸呸呸,我这不成了自己说自己恐怖了嘛!
原来我上辈子,是个杀人如麻的魔头?
我嘴唇发抖,身体发僵,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师公八成以为我被吓着了,嘴角动了一下,露出一个异常僵硬古怪的表情来。
他难道是想对我笑?咳,这种表情对他这种面瘫来说,难度太大了点吧。
“别怕。”师公只挤出这么干巴巴的两个字来。
我都不知道自己怎么回的房,跟梦游一样。
原来我,从前是个恶人?而且不是一般的恶,到现在名字还不能提起。
我不愿意相信。
可是,直觉告诉我,师公也没必要骗我。
也许我弄错了,那个巫宁不是以前的我。
虽然我不是什么正义感过度泛滥的热血少年,但是任是谁听到自己的前生是个传说中的大恶人,心情也绝对不会好。
我怎么能是个恶人呢?我明明……我明明是个好人吧?
是好人吧?
我也有点不确定。
而且,根据常理来判断,我只是丢失了记忆,性格没变。如果前世的人杀人如麻,难说这辈子我会不会再干出那样的事来!
这个想法太可怕,我冷汗涔涔而下,一夜都没怎么睡踏实。
天刚蒙蒙亮,窗子下就开始有船经过,摇橹声,桨片打水声,还有人声叫卖,卖西瓜的,卖咸菜的,卖鱼的,卖花的……
我发了一会儿呆,又想起师公说的话来,心情沮丧,扯过被子来紧紧蒙着头。
虽然我很想知道自己的前世,可是前世是大魔头杀人狂……我还没有接受的心理准备。
得,闹了半天我也就是个好龙的叶公啊。
对了,昨天太震惊,没来及问师公,那个“魔头”巫宁,或者说是巫姬好了,她是被谁杀的?
别的事都可以忽略不计,但这件事,无论如何我都想弄个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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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烧烧得俺有点神智昏沉,也许是吃感冒药的副作用,很困,象是睁着眼在梦游一样。。。娘俩一起进医院,也算是母子情深的一种体验吧?
大橙子真是宁为玉碎不为瓦全,三个护士齐上也收拾不了他,而且输液时从头至尾得两个人看护,一个按头一个按脚,稍一松他就会把针给挣掉,掉了就得再扎,再扎他就再嚎,真是地狱一样的前熬啊~~
☆、第七章 满月 一
师公领着我再向南去,我忍不住问:“师公,我们这是去哪儿?”
他看我一眼:“齐家。”
齐家?
不会是那个齐家吧?就是齐泰生的那个齐家?
去那儿做什么?
总不会是师公嫌了我,想把我扔回齐家去任我自生自灭吧?
不,不会。
他虽然还是不肯多说一句话,但是他若不看重我,这次就不会带我出来,也不会带我去雷家庄,更不会一路上这样严厉督促我修习幻术了。
“师公,其实……齐家的事情,我都不大记得了。”
他看了我一眼。
“上次哥哥和姐姐带我逃出齐家的时候,我受了重伤,好些天都没好。可是好了之后,好多事情就记不得了。”
他转过头去,依旧没有表情。不过看起来应该是接受了我这种说法。
我们上了一条船,齐家在湖心的一座岛上。湖上有渔船,但是都避着岛,等闲人上不去。渔夫摇着船说:“这位公子,前面不能再去啦,咱们是向东还是向西啊?”
我朝前面张望,湖上水烟浩渺,隐约能见到岛的轮廓,岛极大,树木郁郁葱葱,也能看到一点模糊的亭台楼阁的影子。
师公朝前信手一指:“去那儿吧。”
船夫答应了一声,他似乎完全没发现师公指的方向就是正去那岛的方向,卖力的划起桨来。
岛的周围有阵法,这对师公来说也只是小菜一碟。船夫把船摇到近岸的地方,师公付了船资,挟起我飞身跃上了岸边。
虽然说我这算是回到家了,可是我楞是对这个齐家半点不熟悉,一点亲切感都没有。
这个齐家可真有派头,这一座岛可不是那种方圆只有百十步的弹丸小岛,恐怕比青鸾夫人在云仙里的宅院还要大得多。
师公朝前走,也不见他迈步有多快,可是一步迈出去,两旁的景物就飞速的后移,刚才还遥远的宅院一下子就到了眼前。
高大的石砌雕像竖在门前,阴影长长地拖在地下,我抬头看看,拿不定主意这象蛇还有点儿象龙的东西是什么。
“这个也不记得了吗?齐家家祖得蛟龙庇佑,上次齐泰生来,他的发冠上也是这个。”
那时候我光顾紧张了,哪顾得上看他头上的发冠花纹。
我们继续朝里走,齐家似乎正在办喜事,大门敞开,人来人往。有个人朝我们迎上来,客气的招呼:“不知这位……”
师公只看他一眼,那人恍惚了一下,又满面堆笑地退开:“啊,贵客快快请进。”
“这儿在办什么喜事?”
师公脚步没停,直接携着我迈进大门。
齐家喜气洋洋张灯结彩,柱子都用洒金红纸包裹了起来,我左顾右盼,远远听到有人寒喧,似乎在说什么“喜得贵子”“弥月之喜”之类的。
呃,难道是……
师公淡漠地说:“你父亲又得了个儿子,今天办满月酒。”
那我们来做什么?难道来道贺?
这可不象,师公上岛进门的架式,明明是那种不请自来的不速之客啊。
那位新夫人生了儿子?这满月酒好大的排场啊。
师公领着我进了正厅,这厅堂高而阔大,里面已经有不少宾客,三三两两在一起说话。
我们在靠角落的地方坐下来,我在桌上摆的果盘里抓了一把芝麻糖,讨好地递给师公:“师公,你吃。”
他摇了摇头。
我本来也没打算真给他,就是客气一句。他不要才好,我自己吃。
我提起茶壶来给师公和我自己都倒了茶,就着茶水吃起芝麻糖来。厅前的案桌上已经摆满了这些贺客送的礼物,珠光宝气琳琅满目,我心里有点不平衡。虽然我不是真正的齐笙,可是我也替齐靖和齐涵抱不平。
这个齐家已经没有我们兄妹三人的位置了,那位新夫人已经坐稳了主母的位置,又生下了儿子。除了还姓齐,我们和这齐家已经没有关系了。就算有——那也是仇,而不是恩。
宾客们有认识的就凑到一起坐了,我们的邻桌也坐了人,看起来不是什么有来头的,穿衣打扮气度都很寻常,有身份的人自然也不会巴巴的挤到边角来坐。宾客越来越多,我还隐约听到两句闲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