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卫风
那两个字下一刻就被火焰吞没,元宝一松手,那完全烧着的贴子打着旋儿落下,在触到地的时候,已经成了两片灰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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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巫真 二
文飞,是个人名吧?
我被一个又一个名字弄得应接不暇,直到又坐上马车,才想起来——我可不是来串门探亲的,我是被巫真绑架了来,师公现在指不定多焦急呢。
我嘴唇动了下,可还不知道怎么称呼她。
这个词儿不是随随便便就能喊的。白宛夫人对我姨母说要收我为徒之后,还正式磕过头聆过戒训的。这世上最让人不齿的是什么事?欺师灭祖!
我敢说,要是我这边儿开口喊巫真,回头儿师公找上门来,能一巴掌把我拍扁了清理门户。
再说,我以前叫巫宁,她叫巫真——我们说不定是姐妹关系,谁大谁小还不一定呢。
马车走了一段,似乎还未出城,巫真本来正懒洋洋靠在那儿,忽然坐直了身,低声喝道:“停车。”
元宝奇怪地问:“夫人怎么了?不是说要快些赶路回去吗?”
巫真神情变幻不定,似笑非笑地说:“我光说多年相识,我了解纪羽的脾气。可他也了解我的底细。刚才虽然我把他甩脱了,可是他现在肯定守住了我们回去的必经之路。我们越是赶着回去,就会越早遇见他。”
元宝闻言色变,“嗳哟”一声:“那,这该如何是好?”
“要拼,我也未必输他。不过……”
元宝忙说:“以和为贵,以和为贵,能不伤和气是最好的。”
巫真在我脸上轻轻扭了一把:“为了你啊,伤和气也值得……要我把你乖乖还了给他,那可办不到。”她顿了一下,说:“转头,我们不回去。”
“不回去?”元宝怔了下:“那去哪儿?还去客栈?”
“不去客栈。”巫真沉吟片刻:“惊雁楼的人说不定已经找到客栈去了……让我想想……嗯,朝天宫不能去,他和那些老头儿太熟,柳园也不能去……”
元宝偷看她一眼,小声说:“夫人,您要是去他意想不到的地方……刚才不就有两张邀客的贴子么?”
巫真脸一沉:“那种人我不想见。”
“没让您真去,就是……咱们要是改了方向,他们一定猜不着咱们去哪儿了。大不了咱们到沅陵或是北剑阁附近兜个圈子再折回家去,您看这样……行不行??
巫真看来很有几分意动:“唔,这主意倒还不错……”
元宝赔着笑问:“那夫人,咱们朝哪边去?是去沅陵,还是……”
“我可不想见文飞那衣冠禽兽!”
文飞?
“那去沅陵?可是夫人,听说最近沅陵那边不怎么太平呢,正是多事之秋,咱们若是去了,正赶在风口上,惹麻烦不说,您的名声要被他们给带累了,那可是大事。”
“说的是。”巫真笑了:“你个小鬼丫头,干嘛这么卖力游说我去北剑阁?难道北剑阁的人给了你什么好处?”
“哎呀夫人,怎么会呢。”元宝小声说:“北剑阁今非昔比,文阁主的性子越发比往年冷肃了。纵然咱们不能和他交好,得罪他总也不好啊。不如这样,咱们到了地方,您只管歇您的,我包份礼过去,就算您的心意到了。这样您既不用见北剑阁的人,也不会得罪文阁主,您说是不是?”
巫真虽然脸上在笑,可是眼里却透出一股悲凉之意。元宝小心翼翼察颜观色,低声说:“那咱们就调头吧。”
巫真只点了点头。
这一去,师公恐怕就很难寻着我了。
我心里这样担忧,可是又没有办法。
巫真眯着眼似醒非醒的,我昨天夜里也折腾了一夜,车子走起来摇摇晃晃的,让人昏昏欲睡。
半梦半醒间,我听见元宝和巫真小声说话。
我没睁眼,也没动弹,依旧保持着平稳的呼吸,只是耳朵悄悄的支棱起来,认真听她们说了什么。
“夫人……到底,您和文阁主,以前有什么过节啊?”
巫真没吭声。
“您多少告诉我一点儿,省得我到了地方,说的话做的事不妥当,丢了您的面子啊。”
过了一会儿,巫真才慢悠悠地开口:“那是很早以前的事了……知道那件事的人不多……文飞虽然是个伪君子,可是对我总还客气,年年派人送人送信的,你是不是早就觉得奇怪了?”
元宝的声音有点嗲:“那夫人就跟我说说呗。”她显然是和巫真关系极好,并不怕被训斥责罚:“难道说,您年轻时和文阁主……嗯……”
“胡说!”
元宝啊的一声,不知道是被扭了一下还是掐了一把,巫真声音里带着恨意:“他要是对我,对我……有什么,我怎么可能记恨几十年?我是那样的人吗?”
元宝小声问:“不是对您?那是……对谁?”
大概觉察出这事情并非一般风月情爱纠葛,元宝的声音也没有一开始那么轻松俏皮了。
“这事儿……可真是说来话长,其中牵涉到的人和事可多了去了……几十年没提起来,我……我都快记不清那时候发生的事情了。”
她的声音里充满惆怅和怀念,让人心里莫名的发酸。
车轮声轧轧地响,巫真淡淡地说:“我嫁了人之后,离早年那些人,那些是非也都挺远的,你只知道我精擅幻术,恐怕不知道我的师承来历吧?”
元宝老老实实地说:“不知道,从来没听说过——您吃个橘子,我尝过了,不酸。”
“我师承百元老人,我是从小捡回去的孩子,所以跟姓巫。还有个亲生女儿,比我大半岁,她叫……巫宁。”
我心里咯噔一声,巫真的声音很低,可是落进我的耳中却象是惊雷乍响。我得调动起全身的气力和精神才能让自己保持一动不动呼吸平稳的状态,心里却象翻江倒海一样!
我,我知道自己的身份了。
我的父亲姓巫,人称百元老人,我还有个师妹,她就是巫真!
“巫宁?”元宝轻声问:“您还有个姐姐,怎么从来没听您提起过呢?”
过了许久,巫真才缓缓地说:“她……她早已经不在人世了。”
这句话里有无限苦楚酸涩,沉痛得象是万钧巨石,令人无法承受。
元宝也不敢出声了,马车早已经出了城,走在山间,四周极静,车轮辗在路上咯喳咯喳的轻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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啵,喉咙终于痊愈啦。。。天哪,对于俺这么个吃饭是天大享受的人来说,喉咙肿痛代表俺最大的享受变成了折磨,真叫人……
不说啦,前些天更得不多,对不住大家。。
从明儿起俺要努力努力再努力!
☆、第十章 巫真 三
路途很长,也许,长到可以讲述完人的一生。
大概那些往事在心中积了太久,伤口被硬生生的捂起来,密密盖住,不见光,不见风,里面积成了毒疮。
现在拿一把刀划开,让脓血流出来,也许很疼。
可是,总归,也许有些好处。
如果不是这样,巫真就不会说了。
元宝听得很入神,极少打岔。
随着巫真的述说,我试图在脑海中凭自己的想象,还原出前生的一幕幕画面来。
可是,我不明白——
实在不明白。
巫真的述说中,前生的我,完美无瑕。美貌,聪慧,还有一副热心肠……
可是师公告诉我的,巫宁,或者说是巫姬这个人,完完全全是恶人,罪大恶极。
到底谁说的对?
一个人说的我象仙子般,另一个却将我形容成罗刹恶鬼。
到底哪一个才是我?
“我们住在山谷里,早年很有名,后来退隐了。百元老人这字号并非他年轻时的字号,是师娘过世后才以字为号,他曾经也是那样一个叱咤风云的人物,只可惜人站得太高,却连身边的人都护不住。他退隐之后,以为可以远离是非恩怨。可是,人只要活着,又怎么躲得开纷扰?”
“您,也过世了吧?”
“……他和巫宁是同一年去世的。也许他是太伤心了……”
我明明不知道,不记得,不认识她说的百元老人,可是突然间心头剧痛,眼睛不受控制一下子就淌了出来。
生离,死别,哪一样更加残酷?
也许前一样象是毒药,入口绵,药效长远。后一样……就象一把刀,猛然插进你的心口,痛得喘不过气来。
“我们住在山里,延绵数百里,除了我们那个庄子再没有人家。夏天的时候我和她卷起裤管去溪边捉鱼,她总是心软,把捉到的鱼又放回去,最后带回家几只小螃蟹和虾。天热,我们不肯睡屋里,趁别人睡了偷偷扯着席子睡到外头树下。隔着树叶,能看见天上的月亮,那么远,那么亮。点的香烧尽了,蚊虫把人叮得睡不着,我们起来噼噼啪啪打蚊子……打得一手血,还粘在脸上了,晚上黑就没注意,早上起来都被枕边的人吓一跳……”
明明说着很有意思的事,可是听起来让人觉得那么惆怅。
年少的一切只存于她的记忆中。
“十五岁那年,巫宁和我,一起下山。本来不愿意让我们去给他的老朋友送信,但是巫宁说他,‘爹,你总不能把我们留在山上一辈子,我们将来难道就不要嫁人了吗?’没有办法,只好让我们去了。我们在路上走了半个多月,吃好吃的玩好玩的,还险些上了拐子的当被骗去卖了,不过等我们识破了那拐子的真面目,倒换成我们把他整治得死去活来的……后来我们没杀他,不过把他卖啦,巫宁还笑嘻嘻的说,卖人者,人恒卖之,那拐子脸上的表情啊,可真是比杀了他还难看……”
“后来我们到了沅陵涂家庄……”
“沅陵?”元宝忍不住问:“就是,就是现在那个沅陵吗?”
“没错,就是那儿。的故友涂前辈住在那里。信上托他照应我们,还托他替我们留心……有没有岁数相宜的少年……我当时哪儿想过这些事,在山里见过的人少,对男子根本没有绮思旖念,整天只想溜出去玩。后来——八月初三,涂夫人过寿,涂家庄上来了许多他们的亲戚子侄辈,年轻人聚在一起,都有一两样本事,又年少气盛,过寿的正日子没到,涂家庄上已经打了五六回的架,我和巫宁差点被误伤,那会儿,那会儿……有个人出来,替我们挡下了飞蝗箭。”
她顿了一下,沉声说:“那人年纪很轻,比我们大不了多少,他穿着一身布衣,我们起先以为他是下人,后来才知道他也是客人。只是他母亲并非原配,乃是异邦歌伎,他在家中也得不着人看重。巫宁给他送了两回药,就这么……我后来问巫宁喜欢他什么,巫宁说,或许是眼神吧。他专注地看着你的时候,你会觉得这世上万事万物都消失了,只余下自己和他还存在着。而且他很坚忍刚毅,与他文秀俊逸的外表全然不同。”
我认真的听着。
那,是一段爱吗?
自小少见世人的少女遇到不甘卑下的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