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妖王的报恩
“这么说道友你真的顺利进入龙门,拿到水灵珠了?”对水灵珠的急切之心使云玄忽略了袁香儿的怠慢,“你是怎么通过天吴……”
他的话说一半,一只粉妆玉砌的小树精吭哧吭哧地爬上桌来,举着他白嫩嫩的小手指给袁香儿看,“阿香。我手指头破了,好疼!”
袁香儿便扶着他的手给他吹吹,“怎么那么不小心呀。”
她还特意念诵了两遍愈合咒,撕了一条帕子给他包上。小树灵这才当着云玄的面,慢悠悠溜下桌子回去。
袁香儿:“啊,抱歉,你刚刚说什么?”
“我说天吴……”
一只穿着衣服的鸡哒哒哒地跑过来,手里端了一碟子的杏仁酥。
“谢谢你啊,锦羽,帮师娘端点心来吗?”
那只长脖子鸡点了点头,袁香儿便从盘子里拿一块杏仁树先递给他。
那鸡还不肯走,伸出小手指掰了一会,掰出了个三字。
“是要你和乌圆,三郎,一人一个是吗?”袁香儿又在他的小手掌上摆了两块。
锦羽这才端着三快小饼干,哒哒地欢快跑走了。
云玄被接连打断,几乎忘记了本来要说什么,“你这对使徒也太好了吧?他们只是妖魔,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强必盗寇,弱而卑伏,应尽诛之,万不可纵。”
“他们有血有肉,会说话,有思想,有善有恶,和我们人类又有什么不同呢。”袁香儿将手里的点心摆上桌面,给云玄倒了一杯茶水,也给他身后的那位名为雪客的使徒倒了一杯。
“啊,我……给我的吗?”那位身材窈窕的姑娘露出意外之色。
袁香儿还给她让点心。
雪客看着那香喷喷的杏仁酥显然心动了,漂亮灵动的眼睛悄悄瞥着自己的主人。
“行吧,行吧。”云玄不耐烦地挥挥手。
使徒姑娘欣喜地眨了眨眼,高高兴兴和袁香儿行了个礼,端着她的茶水点心坐一边吃去了。之前几次交手,被南河一把摔在地上的仇恨她显然已经完全不记得了。
云玄心里莫名烦躁。每次在这个袁香儿和她的使徒面前,自己都总会被带乱了节奏,失了分寸。
“我说你这个人!你真的可以把这些模样怪异的妖魔当做你自己的朋友吗?”
袁香儿看着他,“我听说,你们杀了很多妖魔。”
她的手指轻轻摸着挂在脖颈上的一枚南红吊坠,慢悠悠地说话:“我的家乡,是一个平静又安逸的小村子,村子里有许多无害的小妖魔,同人类混居而生,他们比人类还更早就生活在那里。我和他们从小一起玩耍长大,不曾见过他们肆意伤害过人类。”
“但你们进了那个村子,不问缘由,不计善恶,不论老幼,将那些大小妖精,一网打尽,当场格杀,甚至剥了皮毛吊在村口。”
“那又怎么样?斩妖除魔,乃是我辈己任!”云玄凝起剑眉,挺直身板。
袁香儿的咬肌动了动,她把化为小男孩的胡三郎招来,抱在腿上,指着道:“这样的一个孩子,你真的忍心杀死他,剥下皮来,挂在马上宣扬你们是为了正义?”
云玄呐呐张嘴,“他……”
眼前的小小少年,红着眼睛从袁香儿怀里转过头来看他,有着和人类一模一样的眼神,会和人类一样哭泣求饶。
云玄不是没有杀害过这样的年幼妖魔的。曾经在战场,有一只红眼珠,垂着长耳朵的小女孩倒在他的马前,苦苦哀求。那时,他的屠刀也曾犹豫过。那女妖的肌肤如白雪,一双眼睛似红宝石一般闪烁生辉,过于类人的神色楚楚可怜,实在像一个幼小的人类女童,让他怎么也下不了手。
此刻一道神雷从天而降,将那道行低微的兔子精生生劈死。
“云玄。”师父高坐法阵之上,眼束符文,身披法袍,降下神雷,庄严肃穆,“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强必盗寇,弱而卑伏,应尽诛之,万不可纵。”
当时师父地呵斥声令他吓了一跳。他不敢违抗师命,茫然举起屠刀和师兄弟们一道簇拥着冲入杀阵。
人在群体中的时候,时常很容易失去自我的意识。
当大家都举着刀冲杀向前,那杀戮的行为就变得必定是为了维护正义。当大家都说着同样的话责骂一方。似乎那句话就必定是正理,
云玄第一次在心底对师父说过的话稍稍升起一种不该有的违和感。
袁香儿还在说:“这位姑娘是你的使徒,想必跟在你身边多年了吧?她也是妖魔,如果有一日你师父当着你的面,将她按在地上杀死,剥皮抽筋,你也毫无感觉。觉得非我族人皆可杀吗?”
“胡说!放肆!师父怎么可能杀了雪客。”云玄一拍桌子站起来。把端着点心吃得正开心的雪客吓了一跳。
不可能,别人不可能动雪客。师父他老人家也不会……
但是,师父真的不会吗?
云玄心底微微动摇了,师父对任何妖魔都深恶痛绝,只要有必要,他绝对可以对任何一只妖魔痛下杀手,毫不留情。
看来,以后要少让雪客在师父面前出现。
“少胡说八道,妄图挑拨我们师徒情谊。”云玄冷静下来,坐回座位,“我来这里是问你水灵珠的消息。”
第96章
“水灵珠我自然是拿到了,但却不能随便交出去,除非国师亲自来拿。”袁香儿说。
云玄差点又要拍桌子,他有些奇怪自己今日怎么这样控制不住情绪。但眼前这个小女子也未免太过放肆,师尊何等身份?她寻得水灵珠,不说赶快恭恭敬敬送到京都,竟然还大言不惭想让师尊亲自前来。
“不来就算了嘛,我跑了大半年的路,好歹要休息个把月,你回去告诉前辈,等我休息够了,自然去京都看他。”袁香儿笑嘻嘻地,手指貌似无意地轻轻摩挲锁骨上那一小枚红色的吊坠。
这只狐狸形的南红吊坠,是胡青送她的法器,具有九尾狐族的天赋能力,可以影响乃至控制对方的情绪。
袁香儿平时用得少,但却发现它是谈判的利器,它可以在不动用到多少灵力的时候,潜移默化影响或是放大对方的某种情绪。既很难被发现,又能使对方变得更加情绪化。
比如在刚刚的对话中顺着云玄的话语,只要悄悄动用法器,就可增加他的愧疚感和怀疑的情绪,使他不自觉地乱了章法,泄露出更多自己想知道的信息。
她当然是不可能到妙道的老巢去和他交易,也更不可能让云玄把水灵珠直接带走。
她要在这里做好准备,等着妙道亲自上门来。所以不论云玄怎么生气,她其实都不会同意随着他去京城。
雪客放下手中的点心,有些担心地看着自己在暴怒边缘的主人。眼前的这位小娘子虽然看起来年幼又温柔,但雪客却隐隐觉得她比自己的主人还要厉害。而她的使徒自己也远远不是对手,但是那位天狼自己在他手下就走不了几招,何况院子内影影倬倬似乎还有几位厉害的存在。
院子里有一颗高耸入云的梧桐树,树顶上站着一位白衣黑发的使徒。雪客知道他,那是国师大人的使徒渡朔。但此刻他只是冷淡的看着这里,一点都没有下来帮忙的意思。
幸好主人虽然看起来在暴怒的边缘,却又恢复了理智,气冲冲地摔门离去了。
雪客急忙行了一礼,跟了出去,关上门之前,她悄悄回头看了一眼树顶的身影,渡朔似乎并没有跟他们回去的打算。这个院子虽不大,却有一种让雪客舒适的感觉,换了是她,也愿意在这里多留几日,不愿回到那位恐怖的国师大人身边。
可是他们已经被人类所擒,早失去自由之身,贪恋这一时的温暖又有什么意义呢?雪客想不明白。
云玄走后,袁香儿开始全面为妙道的到来做准备。她把乌圆,锦羽,三郎等几个小家伙寄放在时家的院子里。又劝说云娘去两河镇游玩个几日,那里正好有个祭城隍的庙会,十分热闹。
自己加固了庭院原有的阵法。又忙着在四周细细绘制下各类强大法阵。虽然万一起了冲突,这些阵法不能完全阻止妙道,但有所准备,总比身在敌人的地盘来得好多了。
自此袁香儿每日研究各种阵图,几乎到了废寝忘食的地步。
这一天她一手拿着阵图,一伸手却摸到了一个毛绒绒的脑袋。
啊,袁香儿愣了愣,她是想要去拿符笔,但坐在身边的南河以为自己想要摸他,就主动把脑袋凑过来了?
袁香儿只好停下绘制了一天的符文,就势揉了揉南河可爱的耳朵。撸毛这种事最是容易让人分心,一旦上了手就很难停下来。她左摸右摸,很快就和半妖化的南河嬉闹着滚到了一起。
“快起来,我这活还没干完呢。”袁香儿说。
南河把她按在地面上,禁锢在手臂中,低头看她,
(起来可以,除非你先亲我一下。)
虽然什么都做过了,但让他说这种话的时候,即便周围没有人,他也往往是不好意思说出口的,在脑子里想想用契约传过来却可以。
“可以啊,你先身尚平了,让我亲哪里都行。”比起说荤话,初尝人事的小南还远远不是袁香儿的对手。
果然,强势不到半刻的南河瞬间红了耳朵,放松了抓住袁香儿的手臂。
“怎么了?不是你自己主动地吗?”袁香儿爬起身捏他的鼻子。
“阿香,我是看你最近太紧张了。”南河蹲坐在袁香儿身边,飞机耳偶尔动一动,撩得袁香儿有些心猿意马,“你是不是很担心,怕我们不是妙道的对手?”
“我是有些害怕,怕自己没弄好这事,害了朋友,连累了你。”
袁香儿以为这样的氛围下,南河会说“别怕,有我在”或者是“别怕,我会保护你”之类的话语。
但南河握住了她的手,“我们天狼族的伴侣之间,没有连累这个词,不论如何都携手共渡才是应有之道。妙道固然强大,但我们俩个在一起,没什么好怕的。祸福与共,生死相依而已。”
“对,咱不怕他,你好好看我怎么对付那个变态老头。”袁香儿有精神了。
妙道比她想象中来得还要快,这一日袁香儿站在院门口,正和隔壁吴婶家的二花说话。
“大姐自打嫁了夫郎,先头倒也还好,近日几次回来总是一副闷闷不乐,魂不守舍的模样,我真是替她担心。”二花最近很为出嫁的姐姐烦恼。
她的姐姐大花是袁香儿从小玩大的玩伴,年初的时候嫁给两河镇的张家,因为袁香儿和周德运去了北方,没来得及参加婚礼,只能草草随了礼,袁香儿也是有些遗憾,打算找机会见上一面。
“是吗?改日有去两河镇,我去看看她。”
这里还在说着话,院中的梧桐树上哗啦一阵急响。
居住在树上的渡朔,突然从树上掉落了下来。
袁香儿回首一看,渡朔化为人形,想从地上撑起身,却失败地再一次倒下去。
南河伸手扶起他来,渡朔紧咬牙关,面露痛苦之色,几不能自持,
“他来了。”他伸臂扶住院墙,颤抖着身躯向院外走去,勉强让自己说出完整的话来,“我得去见他。”
使徒契约是一种对妖魔有着强制约束力的契约。作为主人对自己的使徒有着绝对的控制权。哪怕隔在千里之外,只要主人发动契约召唤,使徒都会因为无法忍耐身躯的剧痛,而不得不主动回到主人身边。
先前给渡朔短暂的自由,是他妙道同意放手。此刻,他想要召回渡朔,一逞主人之威,渡朔根本毫无反抗的能力。
夏日的阳光很烈,鼓噪的鸣蝉在那一瞬间寂静了下来。
门外不远的街道上,一男子身着寻常道袍,眼束青缎,头上戴着一顶平平的斗笠,袖着双手,面向袁香儿。他容貌清隽,身材消瘦,蒙眼的青缎之下肌肤白皙,看上去像是一位美风姿的少年郎君。
袁香儿却知道这是一位实力强大,已经不知道活了多少年岁的老怪物。
他的身后随行之人有男有女,奇服异装,虽然人数不多,但气势隐隐逼人。袁香儿就知道这些只怕都是妖魔,妙道的使徒。
为了尽快拿到水灵珠,这位从不出京都的国师大人,微服简从,匆匆赶来。
“前辈既然来了,还请进屋坐吧?”袁香儿叉手行礼,
“阿香,阿香,这是谁啊?”二花不曾见过这般人物,悄悄拉袁香儿袖子问。
袁香儿握了一下她的手,摇摇头,“速回去,别多问。”
二花还没有说话,眼前一花,那位蒙着眼睛的道长和他身后的随从就凭空消失了。她转过头,身后的袁香儿消失不见,关上了院门,明明只有一道薄薄的木门,但从门外却听不见里面丝毫的动静。
“原来阿香也是这样厉害的。”二花愣愣道。
余摇离开的时候,二花还是一个流着鼻涕的小姑娘,对那位人人传颂至今的自然先生没什么印象。因此也从没将自己这位儿时玩伴看做什么特殊之人。直到这一刻,她才发觉,阿香的世界似乎和她们不太一样。
妙道在石桌边坐下,二话不说,伸出两指先掐了个手诀。
渡朔闷哼一声,双膝剧痛跪倒在当场。他额角青筋爆出,死死咬住牙关才没让自己发出过于难堪地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