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简安哲
眼下正是歌舞表演,众人的目光都聚集在舞姬身上,望向上座,皇后正在给皇上敬酒,琳琅点头又有点担心,“这样可以吗?”
他轻声道,“别去太久就行。”
“好。”她悄悄起身,撤走时还顺了一内监托盘里的酒壶,藏在袖中。
御花园格外清净,和那旁的喧闹成了明显对比,各类花儿也不受影响,微微垂下头准备入睡了,琳琅不顾形象的坐在石阶上,伸手摸了一把鲜红的芍药,手肘撑地,向后仰着,灌了一口美酒入喉。
吹吹夜风本是极自在的事,偏偏有不速之客来打扰——“祁王妃真是好兴致啊。”
世子梁衡身披火红色的大氅,体量修长,雪白的狐狸毛边围着一张俊的不太正经的脸,一双桃花眼更是满含风情。
琳琅不太情愿的从石阶上站起,“世子。”
“哎,这么拘礼可就没意思了。我来嘉朝没多久,可就在明安城,听了不少祁王妃,啊不,穆二小姐的趣事。”
他手中也拿着酒壶,似笑非笑的看着穆琳琅,第一眼见到这位传闻中的穆二小姐时,便实在觉得那句俗语很贴切——好一朵人间富贵花。
琳琅晓得他听得都不会是什么好事,也不去追问,而一想到长宁要嫁给这样一个风流世子,琳琅对他实在提不起什么好感,还是尽量礼貌道,“我该回席了,世子请便。”
“听闻穆二小姐是明安城第一美人,我实在很想知道,这名头是谁选出来的?这关于相貌的第一第二的,难道有个专门的排行榜,又或者是那些无聊之人整日打量别人的容貌,在私下里比较,又散播开来的?”梁衡走到她面前,“祁王妃,我不是有意调侃,是真的好奇,想请王妃为我解惑。”
穆琳琅大大方方的开口,“旁人的第几第几我不知道,我这第一,是我自个选的。”
梁衡微愣了下,继而哈哈大笑起来,“果然,百闻不如一见,祁王妃实在是个有趣之人!”
“各花入各眼,相貌一事,人人都可自称第一,只不过我的名头叫得响亮些,脸皮也比别人厚些罢了。”
琳琅又暗想,这位世子不是专门过来和她调侃这个的吧,还是别和他扯太多为好,颔首道,“世子若无其他事,我就先告辞了。”
“祁王妃和长宁公主是闺中密友吧。”琳琅经过他时,他忽地轻飘飘的开口,“那若是长宁公主屈尊嫁给本世子,王妃以为如何?”
她当然觉得不可以!但这话是她能说的吗?琳琅虽然爱胡闹,到底也是知道分寸的,于是尽量平和的开口,“两国联姻,是国之大事,我并无能力置喙。”
“想不到王妃如此知礼。”他也走到那石阶前,大咧咧坐下,又摇头叹道,“今日见长宁公主的确是个妙人,哎,真是可惜,可惜。”
琳琅看他,“难道世子也觉得自己配不上公主?”
刚入明安城几日,什么风流场所都留了名,琳琅暗暗为长宁不值。
他低笑一声,“我说嘛,王妃性情中人,怎会不向着自己的好友?不过王妃可想错了,纵使天下人都觉得我配不上贵国公主,我也不会有这种感觉。之所以觉得可惜,是因为我心里,已经有人了。”
“你!”琳琅怒目相向,几乎要把酒壶扔到他脸上,忍了几圈才忿忿道,“世子心中既然有良配,就不要拉长宁下水。”
他优哉游哉的,双手环过脑后,一副欠打的样子,“本世子也不想啊,实在是身不由己,而且祁王妃可知,我心中的人是谁?”
琳琅表示她并不想知道。
谁知他却情意绵绵的说出了三个字——“卫,葭,言。”
琳琅虎躯一震,又差点搂不住自己怀里的酒壶。
卫葭言,鲜虞人氏。性别,男。
他跟随世子梁衡一同来嘉朝朝贡,琳琅方才在席宴上见过他,素雅干净,是个翩翩君子的模样。
☆、不配
琳琅不住的安慰自己,镇定镇定,那么多奇形怪状的妖怪都见过了,小小的断袖算得了什么?
她有些结巴道,“想不到······世子你居,居然是,是这种倾向······那,那你和长宁就更不能,不是,就更没有可能了。”
可怜的长宁,要是嫁去那么鬼远的地方,夫君还是个断袖,不得把眼睛哭瞎?
世子衡站起身,慢慢走近她,“是啊,不过我现在还有个小小的苦恼没解决,想请王妃帮帮我。”
“我帮你什么?”
他轻叹息,“卫葭言不搭理我,简单来说,本世子现在不过是明目张胆的单相思罢了。”
哇哦,你爱的人不爱你,还真是很小的苦恼呢。
“祁王妃,怎么样,你愿不愿意帮我?”
琳琅退后一步,尽量理智清晰道,“世子,我看,你是找错了人。其一,两国联姻事关重大,没我插手的余地。其二,卫公子不喜欢你,我也不能将你俩按头撮合在一块儿。一件国事,一件私事,我都掺和不了。”
世子衡却道,“你分那么清做什么?我只问你,长宁公主是不是你朋友?你愿意她远嫁?”
“当然不愿意!”
他满意的点头,“那便是了,再来我只让你帮我创造些机会,让卫葭言那呆子能想明白。只要他点头,我便誓死不向嘉朝求亲,你也不必担心你朋友了。”
琳琅暗想:道理好像很顺,但总觉得哪里好像不太对劲呢?
世子衡爽利道,“来来来,击掌为盟!本世子一向重诺,绝不会欺了你去。”
刚击完掌,萧承翊便走了过来,“琳琅。”
“啊?”穆琳琅脑壳还有点昏,刚刚击掌的手就被萧承翊牵住了,他声音听不出情绪:“世子也在这儿?本王方才看到,卫大人在问您的去向。”
世子衡打哈哈道,“哎呀卫葭言这木头真是一刻也离不开本世子。”
这话听在琳琅耳中,浑身又是一激灵,承翊却关切道,“冷吗?”
他把身上的大氅解下披在她身上,柔声道,“那边差不多快结束了,我已告知父皇,可以先回去了。”
琳琅有些迷糊:“这么快啊,我出来多久啦?”
“你说呢?”
萧承翊姿态亲昵的刮了刮她的鼻尖,又把琳琅给镇住了,果然有外人在,这位祁王爷戏做得可真足啊。
一旁的世子衡轻叹,“本世子也别无所求,只要能像两位这样恩爱亲密,就很知足啦。”
回府的路上,琳琅满脑子都在想:她是不是被这位世子给坑了,以及这个世子是不是外表风流,内里却是个傻的。
萧承翊抬眼看了一下沉思不语的她,“今夜,你和那个世子在聊什么?”
琳琅反应过来,“哦,也没什么特别的,他,他来明安城听说了不少我的事,所以随便说了些。”
承翊:“看你们聊得还挺开心的,我是不是打扰到你们了?”
“没有没有,怎么会呢,王爷真是。”琳琅赶紧摆手,又道,“不过王爷啊,依你看,这世子衡是个怎样的人?”
承翊目光一凛,“他倒还未看出什么,不过他身边那个叫卫葭言的,却不是个一般的角色。”
唔,年纪轻轻便身居高位,还得了他们世子的欢心,肯定不是个一般人啊。
“所以,他明日和世子来王府做客,届时可以观察一下。”
琳琅:“哦,他要来······什么,王爷,你说,说他和世子明天要来咱们家啊!”
因“咱们家”这个称呼,萧承翊不由得弯起嘴角,“嗯,还请王妃拿出女主人的风度,好好招待。”
隔日。
再次这么近距离的观察到两人,琳琅脑海中只闪过一个词:不配。
看似狡猾的红狐狸和看似文弱的书生,不搭啊不搭。
但转念一想,这两人的内里,一个可能是草包,一个可能城府极深,好像······又挺配的。
卫葭言很有风度的拱手道,“祁王爷,祁王妃,今日叨扰了。”
琳琅微微一笑,哎,但不得不说,卫葭言长得可真是白净清秀,配世子那个招桃花,有些污了他的清白了。
四人围坐,本是平静的喝茶,谈着谈着,不知怎么聊到了各自的喜好,琳琅和世子衡差不多,是个浑天浑地的,只爱吃喝玩乐,但祁王和卫葭言却遇到了棋友,遂命下人棋盘摆开,较量一番。
两位棋友兴致勃勃,旁边那俩却只觉得枯燥无味,打了第九个哈欠之后,琳琅便自告奋勇的起身,要带世子去参观参观府中之景。
绕了一圈,在湖边偏亭中坐下,琳琅掰着世子带来的鲜荔枝,汁水淋着纤指,世子衡还在胡乱夸着府中的景色,琳琅忍不住打断道,“世子,你有对策了吗?”
世子懵。
琳琅连吃了几颗荔枝,“你那个卫葭言,你想好怎么留住他的心了?我要怎么帮你啊。”
他难得脸上露出些许落寞的神情,“其实,我也没想到到底该怎么做,葭言,他是让我最没办法的人。”
穆琳琅拿帕子擦擦手,咳了咳,“要不然,你,再看看别人?总不能,在一棵树上吊死吧。”
他便忽地一拍掌,“瞧我这记性,竟把最重要的礼物给漏了,来人啊,呈上来。”
下人呈上一个土黄坛子,红布封口。
穆琳琅自然知道这是什么,欢喜道,“你还给我带酒来了?”
梁衡露出实打实的笑容,“那是,这是我们鲜虞最负盛名的酒庄里新酿的,我给它取了个名字,叫做:美人愁。”
“美人愁?”
“是啊,自个的郎君总是喝醉,在家等候的美人不是要愁眉苦脸了吗?”
也只有他这种花花肠子能想得到这名头。
琳琅的狗鼻子已经闻到了浓郁的酒香,忍不住先倒了碗尝尝,醇香清冽,滋味悠长,忍不住叹道,“好酒!”
琳琅自夸,“不过世子啊,我可是千杯不醉,你这酒啊,怕是美人没机会愁喽。”
两人笑着连喝了几碗,一应下人都在亭外守着,似玉眼尖看着琳琅大白日在喝酒,忍不住跺跺脚,忍了几圈,终是斗胆上前阻止道,“小姐,既是世子赠予祁王府的一片心意,该好好守着,细细品尝才是。”
琳琅没喝够似的砸吧砸吧嘴,又有点良心的想到,“对了,这祁王府也不止我一个,还有王爷呢,似玉啊,留一半去给王爷吧。”
似玉巴不得让这酒坛脱离琳琅的视线,尽管有些重了,还是咬牙连忙给搬走了。
世子衡笑道,“祁王妃,你这侍婢管得也太宽了,跟个老妈子似的。”
琳琅挥手叹道,“没办法,被我惯得,改不过来了。”
世子衡脸颊有些泛红,起身在亭子里转了几圈,才开始说起了正事,“祁王妃,之所以要你帮忙,其实是我心里,有些对不起葭言。”
“嗯?”
他转身靠着一旁的亭柱,样子有些不好意思,“我与他,曾经有过——有过那种事。”
那种?哪种?她还有些迷糊时,世子飞快的跟着解释,“床笫之事。”
琳琅惊讶的捂住嘴,幸好下人都离得远,她也跟着在亭中绕了几圈,吃吃道,“就是说,就是说你们······已,已经做过,做过那种······那为什么,为什么你们还是······还是如此疏远?”
他声音平静,“我下了药。”
琳琅:“·······”
他继续解释,“其实,其实也不是我本意,是原本伺候我的一个奴婢心术不正,给我茶壶中下了春/药,被我识破,葭言这时候正好来,我心思一歪,便没阻止他喝那茶水。”
琳琅:“······那之后,他说什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