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简安哲
此话一出,周围开始窃窃私语起来,倒在地上的嫌犯,目光也亮了下。
如珠洋洋得意道,“是呀,没王妃娘娘的命令,我怎敢和怀管家对着干呢。王妃说了,饶她这一回,保住她的手。怀管家,可听清了吗?”
怀绿的脸色很难看,这穆琳琅不是不管事吗?这会子又乱插什么手?
怀绿不喜欢穆琳琅,甚至不惧这位新王妃,她爱玩爱胡闹,像是疯闹的孩子,既不要这中馈之权,在府上又毫无根基,是很好糊弄的。而原本,她以为王爷也不甚多喜欢这王妃,直到一件事改变了她的看法。
有次在侍奉王爷夜宵时,无意间提起,王妃总是很晚归府,而且不走大门,喜欢翻/墙进来。接着她笑笑道,说起来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过了宵禁的时辰也没什么,就是这大晚上黑灯瞎火的,害怕王妃不小心摔着了。
听到这些的萧承翊,竟没有丝毫生气的样子,反而打趣的开口:“她很熟络,不会摔着。”
而下面一句更是叫她担心,——“还有,王府的规矩,她不用守。”
怀绿看着面前一脸嚣张的如珠,还真有几分穆琳琅的影子,不过要说相貌相似,倒是她身边那个话不多的似玉更像。
如珠见她不回话,不满道,“怀管家,难道真是要我家王妃亲自过来和你说吗?”
“不敢。”她表情恭顺,又对身旁的心腹道,“解开吧,王妃娘娘要救个奴婢,自然是轻而易举的。”
“这还差不多。”如珠拍拍手,颇为得意的看怀绿几眼,满意的走开了。
这事儿平息下来之后,怀绿还是没有留用那个被救下的奴婢,没过多久,便随便找了个理由,把她从王府赶出去了。
☆、侍疾
“看什么呢?”
穆琳琅一推门,月姬就慌张的把东西藏在身后,琳琅眼尖,瞧见好像是纸张一类的,越发的好奇了。
要说月姬这只狐狸,生性豁达,从不喜欢藏着掖着,可自从知道她心里住了个人,表现就异于往常。
月姬没好气的瞪她一眼,把那纸张收入袖中,“吓死人了,穆二小姐,劳烦进来敲个门先。”
琳琅这才拿了扇柄在门上敲了敲,“我来这里什么时候需要敲门了?你越发可疑了呀。”
月姬笑起来,上前挽住她的手,“是是是,我失言了,您是大爷,把门砸了我也没二话的。”
琳琅又往她袖中看了看,“那个人写给你的情诗?”
月姬道,“他文采不好,哪里会写什么情诗。是他最近遇到点小麻烦,我替他解决了,写来感谢我的话罢了。”
“钱财问题?”
“不是。”
琳琅还欲追问,月姬只得道,“好,你若不嫌烦,我便全部告诉你了。”
扶着她在桌前坐下,有敲门声,月姬说了句“进来”,门开了,望春来新收的小妹月姝端着木盘走进来,清酒小菜,配色得宜。
琳琅只瞧见过这姑娘一次,颇有几分月姬的妖媚,但年纪尚小,还是稚气偏多。月姝很有眼力见,瞧见穆琳琅三步并作两步的进了望春来,便自觉去布菜了,眼下她含笑着开口,“穆二小姐好些日子没来了,我们姐姐经常念叨您呢。”
琳琅瞥她一眼,“以前这话我倒信,现在只怕你姐姐念叨的人不是我喽。”
月姬轻轻推了下她的肩,“好了,穆大爷,小的多有怠慢,这就去拿几坛珍酿来,给您赔罪行不行?”
月姝道,“姐姐我去吧。”
月姬一挥手,“不用,你好好陪着咱们的贵客吧。”
她走后,琳琅招月姝上前来,低声问道,“你可见过你家姐姐那位心上人?”
月姝点头,“见过的,挺憨厚的模样,说话却有几分自傲和油腔拿调,我看呀,就是个彻彻底底的俗人,不知怎么入了姐姐的眼。”
“真是这样的人?这么说来,不是月姬被骗,就是那俗人,有旁人瞧不见的好处。”
“那该是第二种了,咱们姐姐那么厉害的人,怎会被骗呢。”
月姝微微放下心,又扯了几件月姬在望春来智斗那些泼皮无赖,流氓地痞,或仗着酒醉怂人胆闹事的趣事。
虽然不如月姬说得那般惟妙惟肖,但带着孩子的视角也是有一份滑稽而不自知的有趣,听得琳琅捧腹大笑。
一杯清酒刚刚送到唇边,门开的轻微响动,让她转眼去瞧,这一瞧不打紧,半杯子的清酒一下子呛了出来。
月姝笑着上前给她擦拭,“穆二小姐这是怎么了?”
琳琅轻咳了几声,接过她帕子匆匆在衣襟上抹几下。
月姝这才转身一看,没等来月姬姐姐的酒,门口却站着一个高大俊美的男子,华服玉簪,气势有些压人。
那眼神一看就是认识穆二小姐的,月姝不知为何也有些心慌,低声问道,“这位是?”
琳琅尴尬的把她的帕子还给她,沉吟了下,回道,“我家夫君。”
月姝一惊,慌地跪拜在地,“见,见过祁王爷。”
她来望春来时间不长,而萧承翊来这里的次数自然没有琳琅那么频繁,只是听旁人说起,穆二小姐被退亲之后,又嫁给了当今的祁王,只是后者一直未曾谋面。
萧承翊一直紧盯在屋内坐着的人,见她还没有起身的意思,淡淡开口,“还没玩够?”
他今日与明安城的几位盐商谈事,事情谈得差不多了,他对身旁的胭脂水粉味儿的忍受也到了极限,出来透口气,却刚好听到隔壁房间的欢畅笑声,那般熟悉。
在青楼被自家夫君抓包,穆琳琅虽然没什么愧疚啊羞耻啊等等负面的情绪,却莫名有一丝丝,就那么一丝丝,心虚的感觉。
就因为这丝心虚,她弓着背,低眉顺眼的从房间里出来了,萧承翊还在打趣道,“王妃的身体刚刚好全,就跑到这里来,真是好兴致啊。”
琳琅一听,仰头冲他道,“王爷不也是来这里找乐子吗?”
萧承翊拿过她手中的折扇,扇柄在她额头上轻轻一敲,“乱说,我来此处是有正事的。”
这时,月姬拿着珍酿过来,而萧承翊那边,几位喝得脸红的盐商也出来寻他了。
琳琅一看这阵势,刚想对萧承翊说他们要不要各玩各的,有个大舌头抢了她的先,“哎,哎呦,这不是祁王妃吗?见过祁王妃,您,您怎么也来了?”
穆琳琅扶额,年少造的孽太多,这几位盐商竟也有认识她的,她运气着实不好,被其中一位提醒,其他几位觉得眼熟的也直接“祁王妃”的唤出来。
月姬抱着酒坛,本想上前给她解围,承翊却一把揽过她的肩膀,对着那几位商人道,“事情谈得差不多了,今日就到这儿吧,我家王妃不放心我,都跟到这里来盯梢了。几位请便,记我账上就可。”
那几人也酒醒了些,这才恭恭敬敬的连连道是。
月姬只好也恭身送他们离开,心里却暗笑,琳琅与这位祁王爷,相处得倒也愉悦嘛。
琳琅被一脸正经的萧承翊揽着往前走,情绪不免复杂,一路上受了不少的注目礼,又不敢明目张胆的去望,可穆琳琅敢保证,他们一走,背后就会立刻响起了窃窃私语。
不用多想,她就知道这会子又要有什么传闻出来了,所以一上了马车,她就忙不迭的问,“王爷为何要那样说?”
“嗯?”他似乎有些不太明白。
琳琅赶紧道,“王爷,我知道你想替我解围,但其实,我的名声已经够坏了,多一件也算不得什么。但你的话,你不怕旁人说——说你‘惧内’?”
萧承翊认真想了一下,“若是这样,其中也有王妃的问题吧。”
也对哦,这位平日不苟言笑冷若冰山的祁王都怕老婆,那他这婆娘得凶悍到什么程度?
琳琅破罐子破摔的想,名声已经都跌到谷底了,再加一条又何妨,还能差到哪里去?
但是她没想到的是,多年以后,“穆琳琅”这三个字,在明安城,比过街老鼠的待遇还要差上千倍万倍,说是骇人听闻,遗臭万年也不为过。
但现在的他们是不知道的,现在的穆琳琅只是略微感觉心塞,而萧承翊感觉好极了,每天都能见到他心爱的小姑娘,照顾她,和她斗斗嘴,每天都能了解她一点,再没有比现在更好的状态了。
心情迥异的两人到了王府,刚刚掀开车帘,就瞧着安嚒嚒和逐星,一个焦急,一个低沉的迎上来。
静妃病了,很严重。逐星简要说明了情况,而且她希望有人进宫探望,安嚒嚒紧挨着琳琅,急切道,“王妃,收拾一下快点入宫吧!”
琳琅还没反应过来,“我?”
逐星道,“静妃希望王妃能进宫侍疾,皇上那边,也已经准许了。”
萧承翊的脸色沉沉的,琳琅不知为何看不得他这样子,低声道,“王爷,咱们一起去看看吧。”
他顿了一下,轻轻摇头,伸手摸了摸琳琅的头发,“你可想去?”
安嚒嚒急了,“王爷!”
他这意思,琳琅若不想去,就不要去了,哪能有这样的啊。
穆琳琅上次的确在静妃那儿受了冷遇,但她并不讨厌这个冷清的娘娘,于是点头,“我可以的,我想去。”
“好。”他轻声道,“顾好自己。”
冷宫虽然常年冷清,但这次来似乎更添了凄楚之色。安嚒嚒照顾静妃多年,一看见静妃消瘦如柴的模样,便止不住的老泪纵横。
纵然已经病入膏肓,静妃身上依然有种奇异的美,她脸上安宁祥和的表情,也丝毫容不得旁人去惋惜,此刻的叹气只会徒增吵闹,并无多余的用处。
连安嚒嚒也察觉到,不能在此处伤心,福了福身体,便去门外帮忙了。
她消瘦的冰凉的手,覆在琳琅手背上,轻笑道,“倒劳烦你跑这一趟。”
琳琅笑着摇摇头,一如往常欢快的语气,“上次娘娘说不喜欢吃甜食,儿臣这次便带了些咸口的,娘娘待会可以尝一尝。只可惜时间短了,来不及煲汤。”
“你有心了,不过现下我的确没什么胃口吃东西。”她看着琳琅的脸,很满意的开口,“承翊选得很好,你一看,就是招人喜欢的孩子。”
琳琅没想到这位冷清的娘娘还会夸人,难得有些害羞,倒也承认这话,“王爷的眼光的确不错的。”
静妃竟微微笑起来,她一笑,琳琅就有些恍惚了,静妃年轻时定是极美的,一颦一笑都可勾人魂魄,这么好看的娘娘,皇上怎么舍得把她关在这里这么久呢?
再自然联想到她家王爷,也是个极为出挑的人物,那么俊俏的儿子,静妃又怎么舍得不见他呢?
上代人的悲剧,就这样延伸到年轻一辈身上。
她不由得道,“其实,王爷也很担忧娘娘的病情,也想来看看娘娘呢。”
静妃微微侧过脸去,竟不说话了。
没一会,她忽地抓紧琳琅的手,眼中闪过孩子一般的天真色彩,“对了,我还有件礼物要给你呢。”
作者有话要说: 蹬蹬,更新了
☆、说谎
承泽宫。
顾玄龄刚刚给安贵妃请了平安脉,这位娘娘原本也是位明朗爽利的主儿,可在这深宫内斗争了十几年,说话做事都遮掩三分,眼神像是带着毒的钩子,只能知道利害,再欣赏不出美好与良善。
而此刻她看着顾玄龄,眼里却有了久违的光来,在太医院的御医,要么年纪一大把了,要么唯唯诺诺像个草包,她已经太久太久,没有见到生得这般白皙干净,又温文尔雅的男子了。
他正在俯身写着药方,又轻声嘱咐一旁的宫女,声音不急不缓,不卑不亢,也是那般温润好听。
不过,却说她最近肝火有些旺,安贵妃暗想,这都是长年累积下的了,进了这承泽宫,她哪一日不心情郁结,哪一日真正睡得安稳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