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简安哲
“似玉你总是爱拿我玩笑,不说这个了,小姐,老爷和夫人让你去前厅呢,赶紧过去吧。”
“哦,稍等一下,我这画还没干。”
“哎呀小姐你赶紧去吧,大小姐也在呢,我瞧他们的神色,像是有什么要紧的事。”
“长姐也来了?”琳琅眼睛一亮,“那我现在就过去,似玉,记得把画收好。”
如珠这般催得急,走路却跟不上琳琅步伐,急得两条腿都不够用,“哎呀小姐,也用不着那么快,你等等我呀······”
琳琅才不理她,“你这丫头真是多话,你自个慢慢走吧。”
她脚底生风的迈进前厅,父亲母亲在上座,一旁的座位上坐着一个浅蓝衣服的女子,端庄沉静,气质如华,正是穆家的大小姐穆寒倾。
琳琅给爹娘问了安,忙向穆寒倾跑去,“长姐,你终于舍得回来看我啦。”
“琳儿。”她抬头看她,眉间微蹙,脸颊上还有未干的泪痕,似乎有很大的烦恼。
与穆琳琅的惊艳无双的外貌不同,穆寒倾如一朵小巧别致的兰花,悠悠的盛开,不惹人注目,却别有一番韵味。而她更多的以才学广为人知。
因着母亲安梨棠是清惠郡主,太后的养女,曾带穆寒倾进宫拜见,太后见她乖巧懂事,时常召她入宫,一来陪伴解闷,二来可受太后身边最贴身的嚒嚒教导。
穆寒倾也有着天下才女通有的特质:高傲,在出嫁之前,别人都知这穆大小姐满腹经纶,为人清冷不可接近。若是说她还有些女子的温柔体贴,其中多半都给了面前的穆琳琅。
琳琅对长姐的依赖之深,甚至多过于母亲。还记得长姐几年前出嫁之日,人人都笑容满面,只有她哭得跟碎掉的瓷娃娃一样,还不敢在人前,怕冲撞了喜气。
自己躲到后院去,顾玄龄傻傻的来劝她,“不必,不必如此伤心的。”
琳琅狠狠的瞪他一眼,“不是你姐姐出嫁,你当然不伤心!”
“那是,我也没姐姐。”他挠挠头在一边坐下,脸色微红道,“我的意思是,你姐姐嫁给了我哥哥,就是我的嫂子,往后你······”
琳琅半句不饶,“我姐姐是天下最好的姑娘,嫁给了你兄长,他可偷着乐去吧。”
顾玄龄忙道,“是是是,其实我是想说,你以后说不定也可以天天看到你姐姐呢。”
“怎么见?”琳琅想,你当我傻啊,府里的昔嚒嚒都说,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若是再遇上个恶婆婆,不知道一年能不能得一回见。
“你,你可以······”顾玄龄说话又结巴了,琳琅奇怪,你不是被誉为学医的神童吗,在学堂也从来都是对答如流,先生都说你是最好的学生,怎么现在和她说话就动不动结巴呢。
他忽而郑重的站起来,脸红的跟染红的鸡蛋似的,只是眼底一片澄明,看着她道:“你要是嫁给了我,便和你姐姐做了妯娌,这样的话,日后便可天天相见了······”
琳琅想也没想的直接喊出来:“我才不要!”
她觉得这顾玄龄真是过分,她姐姐出嫁后,府里就冷清了一半,她要是再走了,在父亲母亲身边不就没女儿了吗,他们顾府倒好,又多添了分热闹。如此不公平之事,她才不做呢。
顾玄龄眼睛睁得大大的,“你想好再说,你总要嫁人的。”
“我,反正我不要。”
他丧了气,“你是不愿意嫁给我······”
“是,我就是不愿意。”在脸红之前,琳琅气势汹汹的跑走了。
长姐嫁给顾玄龄之兄顾连诀之后,琳琅不能再像从前那般粘着她,但也时常去顾府瞧她,她从来都是一脸笑颜,从不说婚后的忧愁之事,而在母亲不时的微叹中,琳琅也知道长姐与姐夫的感情不像外界看起来那般和睦。
今日看她这样,琳琅赶紧握住她的手道,“长姐,你怎么了,是不是顾连诀又欺负你了······”
往日她这般没大没小,母亲总要训斥她几句,而此刻双亲浑然没听见一样,而长姐频频摇头,“不是,琳儿,今日不是为了我的事,是,是关于顾玄龄——”
琳琅满心欢喜道,“是玄龄回来了?那他怎么不来瞧我。也罢也罢,我去瞧他也行。”
穆寒倾急忙拽住她的手,声音哽咽,“琳儿,别去了,顾玄龄今早派人从府上,送来了······退婚书。”
穆琳琅生生被后面这三字震得一动不动,脑子里嗡嗡作响,她动了动唇,“长姐,你别同我玩笑了,顾玄龄他,怎么可能啊,他知道我在等他的······”
“是真的,他是昨日到家的,带回来的,还有另一个女人。”
好一会儿,琳琅才茫然道,“退婚书呢,退婚书在何处?”
“琳儿——”穆寒倾几度凝噎。
安梨棠手里攥着的正是,自接到这东西后,恨不得撕个粉碎,眼下她递给一旁的佩兰,佩兰也是泪眼婆娑,小心翼翼的奉给琳琅,“小姐,这便是。”
她强作镇定的打开,一见到那字,便觉得昏天地转,果真,果真是他的字!
“民医顾玄龄与穆家二小姐自小虽有婚约,然这三年在外行医,阅历渐长,遂觉婚约一事不过年幼无知,强行成婚,只怕误了小姐终生,故退此婚,今后任从改嫁,永无争执,立此文为照。”
年幼无知。
她苦等了三年,只换来了这四个字。穆琳琅为这荒唐的理由觉得可笑,重重将退婚书扔在地上,脚步仓皇的向外走去,兀自怒道:“年幼无知!本小姐倒要当面问问他,什么叫年幼无知!写了这一堆的荒唐话,以为便是完了吗······”
“不准去!”穆弦正重重喝道,接着桌案上的古董花瓶也跟着遭了秧,哗啦碎了一地瓷片。琳琅也一时被吓住,爹爹在外是威震天下的护国大将军,在家对她却极少发火,而眼下,若是那顾玄龄在这,只怕四肢都保不全。
“老爷,”安梨棠上前,握住他的手,对一旁的下人道,“还愣着做什么,赶紧送小姐回房,没我的命令,不准小姐出来!”
一旁的如珠早就傻了,她从来没想到小姐会受到如此屈辱,赶忙上前拉住琳琅。
琳琅叫道,“阿娘!”
穆寒倾也上前握住她的手,“琳儿,听爹娘的话,先回房间去,此事,爹娘会想办法的。”
琳琅只觉凄然,办法,什么办法,难道要那顾玄龄负荆请罪,还是逼他收回此事,勉强和她成婚?
作者有话要说: 琳琅:居然敢退婚,本小姐要把你的天灵盖给掀下来!
☆、祁王
华灯初上,顾府一片烛火通明,宾客来往,穆琳琅一身黑衣,轻巧的翻过顾府的墙头,正遇到几个家丁巡逻,赶忙将身子藏在一棵松树后。
她对顾府地形十分熟悉,这棵松树正对着便是顾府的主厅,一群人正往里面走去,穆琳琅飞快上树,攀到一枝桠站定,刚刚看清,就瞧着一身白衣的是顾玄龄,她赶紧扯下面罩,而他却正对着身旁的女子微笑,并小心搀扶着她跨过门槛······
如此贴心,可不是顾玄龄吗?直到那群人都进了屋去,穆琳琅还愣愣的看着,忽觉手背上冰冰凉凉,伸手一摸,不知道何时已满脸泪水。
而那边,刚刚从屋内出来的一侍卫,猛然瞧见那树上的人影,刚要拔剑,忽觉那人身形有些熟悉,认清之后,于是快步进屋,在自家主子耳边低语道,“王爷,是穆二小姐。”
握着酒杯的手猛然停住,那双漆黑如夜的眸子动了动,转向坐席的下侧,顾玄龄在闷头喝酒,他起身道,“顾学士,本王想起还有事情未处理,先请告席。”
顾莫宣今日生辰,府上早就筹备多日为他庆生,但小儿做了糊涂事,他自然满心气恼,奈何这祁王萧承翊突然造访,再大的气也得忍着,眼下他要走了,顾莫宣心底一松,面上还是道,“祁王爷事务繁忙,还为微臣受累,实在惶恐。王爷若是有事,微臣也不便多留,来人啊,送祁王爷。”
“不必了,告辞。”
“恭送王爷。”
“下雨了。”
树下突然一阵轻叹,琳琅一抬头,才发现头发早就被微雨打湿,穆琳琅随意擦了擦眼泪,从树上一跃而下,对他行礼道,“见过祁王爷。”
他把伞撑在她面前,面色不动,“送你回去。”
琳琅低声道,“不必劳烦,琳琅······”
“不然,送你入这顾府,顾学士今日寿辰,宾客不多,倒缺人庆贺。”
马车平稳的行驶,车内两人均静默不言,琳琅低着头,一身黑衣淋了雨也看不出,只是头发稍乱,雨珠顺着发梢滚落下来。她在心里笑自己的无用,来之前满心怨怒要找顾玄龄讨个说法,没想到一见到那场景,全部的勇气都失去了。
见她这般样子,祁王实在颇不习惯,开口问道,“怎么不说话?”
穆琳琅沉浸在自己的悲伤里无法自拔,只听有人这样问,便道,“她好看吗?”
他刚想问谁,忽地明白了,只道,“未曾看清相貌。”
琳琅丧气道,“定是好看的。”
萧承翊心里一滞,他也是今日才得知这消息,无奈他最不会的便是劝解人,见她发梢落着水珠,粉嫩的脸颊还沾着泪痕,小巧的耳垂下,一点红痣若隐若现,轻易就勾动他的心弦,他袖子里的方帕死死攥着,还在犹豫要不要递过去时——
马车忽然停了,只听外面的侍卫道,“王爷,穆府到了。”
琳琅这才收敛了情绪,要出去时忽而又认真对他道,“祁王爷,多谢你。”
他面容沉静:“不必。”
如珠和似玉早在府前等了许久,看到自家小姐从马车上下来,赶紧上前去扶,如珠性子急,不看是谁送的就连连问道,“小姐,你去哪里了?可把我们给急死了!”
似玉看到一旁的侍卫,是祁王爷身边的逐星,心里明白了几分。而这马车看着也不是寻常百姓所用,门口的几个小童也在好奇的张望,似玉扭头对他们厉声道,“还傻站着做什么,快去禀告老爷夫人,说小姐回来了!”
几人忙撒腿跑走了。
作者有话要说: 萧承翊:好像应该骂几句顾玄龄,但不能在琳琅面前爆粗口
咳咳,天灵盖没掀,男主炸出来了,虽然露面有点少。
但,是男主嘛,以后会很多滴,婚后也会很甜滴,不着急不着急
☆、害病
送完穆琳琅,这萧承翊的马车才慢悠悠的回府,逐星驾着马,在帘外道,“王爷,这下穆二小姐得伤心死了吧,也不知那顾公子是怎么想的,属下今天瞧见他带回的那位姑娘,根本不及穆二小姐的十分之一。哎,今天顾府退婚的消息就会传出去了,到了明日,明安城内肯定人人都知晓。这穆二小姐,什么时候受过这种委屈啊。”
萧承翊暗自握紧了手,刚刚那人还在的座位,已然空了。三年,等了三年,她换来的却是这种结果。
那逐星感慨完后,话锋又一转,“不过,嘿嘿,这对王爷来说,却不是坏事。王爷,您这一次······”
“逐星,慎言。”
得了警告,逐星只好讪讪的闭嘴,一扬手里的鞭子,专注的驾起马车来。
穆琳琅回到房间,竟见到穆寒倾还在,“长姐,你怎么······”
她握着她的手,轻叹道,“我还不了解你什么性子?不问清楚怎会罢休。”
“长姐,我······”
“别说了,瞧你身上都湿了,不能淋雨的人还乱跑什么,如珠,快去熬碗姜汤来,似玉,去拿换洗的衣服。”
如珠和似玉本见穆琳琅这失魂落魄的模样,心里也跟着难受,一时没了主见,这下得了穆寒倾的命令,才恍悟要做些什么。
“长姐,你说,人为何会变?顾玄龄,他明明答应我的,我······”穆琳琅泣不成声,“他去那么危险的地方,我只盼,他能平安归来,却不想······”
“琳儿,”穆琳琅用丝帕轻轻擦着她的湿发,“人心向来难测,就算你同他一起长大,他也是会变的。”
“可是我没变啊。”
穆寒倾握着她的手,“你听长姐说,这次你为他伤心之后,一定要尽快抛开他,不能再有其他想法。说得现实些,他顾玄龄既然已决定娶那位女子为正妻,你若对他念念不忘,难不成是想给他······”
“我不愿!”
穆寒倾柔声道, “这就是了,咱们家琳儿这么好,日后定会有自己的良配。”
安顿好琳琅之后,穆寒倾才从她房间出来,刚刚关上门,便瞧见安梨棠直直的站在廊下,也不知站了多久。
“母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