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简安哲
穆寒倾喜爱诗文,他便以信交友,信中时常附上自己的拙作,请姑娘点评。
姐姐曾对琳琅说,此人的诗质朴清新,朗朗上口,并无华丽的辞藻堆砌,由文便可窥其人品,定是不差。
后来信中说要上门提亲,顾连诀长得人模狗样的,也会装得一副谦虚恭敬,其父顾大学士是穆将军的好友,而穆琳琅那时候也早和顾玄龄混熟了。
婚事很快定下了,琳琅记得成亲的前一晚,她去长姐的院子,看着她盯着月亮瞧,长姐头一回对琳琅说起,她曾无数次对着月亮许愿,希望父母给她指定的成亲人选,是自己真正可以相濡以沫之人。
“琳儿,我想这一次,我真得找到那个人了。”月光下,她的笑容那样恬静美丽。
但婚后没多久,顾连诀就原形毕露,他根本不会什么诗词歌赋,连字都写的歪歪扭扭。那些文章在他眼里就是无病呻吟,那些字画对他来说屁都不是。
他不思进取,耽于声色,依靠家世虚晃度日,最讨厌的就是用他脆弱的肩上承担些什么。
在穆寒倾的威逼下,顾连诀老实交代,当年那些书信是他找了一个落魄的秀才写的,他不过是冒名顶替。
寒倾觉得自己落入了一个巨大的圈套,而顾连诀又赶紧跟着补上一句,“不过,求亲真得是我的主意,和那个秀才无关。”
※
安梨棠说看顾连诀的态度如何,没想到第二日他便来了。
琳琅做拦路虎,挡在他面前,“有事请快说,我长姐不想见你。”
“祁王妃。”他恭敬的行礼,一脸惭愧之色,“我来接寒倾回家。”
“呦,怎么敢劳烦您亲自过来呀,不必了,回去等和离书好了。”琳琅摆摆手。
安梨棠及时出现,顾连诀赶忙在她面前认错,“岳母,我昨日对寒倾说了糊涂话,今日是来向她道歉的。”
“你那不是糊涂话,你那是诛心的话。”安梨棠严肃道。
“是,我知道错了。”他垂首等待。
安梨棠叹了气,让步在一边,“寒倾这时候刚醒,你自己去和她说吧。”
“是,多谢。”
琳琅看着他的背影捶胸顿足,“阿娘,你怎么就这么轻易让他进去,至少要让他等上两个时辰!”
“他来得越早,你长姐气消的可能就越高。”安梨棠低声警告,“这次不管如何,你都莫要插手了。”
结果,不知道顾连诀使了什么招数,当天下午,穆寒倾就带着孩子跟他回去了。
当然,临走前免不了还要吃一顿岳丈的训斥。
※
回到顾府之后,顾连诀又再三保证,自己绝不会再说那样的糊涂话,再对冬儿做什么糊涂事。
穆寒倾半信半疑,而等他走后,怜月向她禀道,“昨个夜里,少爷去了南边的庄子。”
“去找她了?”寒倾心里凉了半截,“怪不得他变化这么快,看来用不了多久,铭柔又该回来了。”
怜月也很担心,“夫人,咱们要想想办法才是,那个铭柔可不能再回府了。”
想到那日她泼在冬儿身上的脏水,寒倾就紧揪着心,怎么也不痛快。
“是啊,得让他尽早断了这心思。”
☆、约定
祁王妃有了身孕之后,最大的痛苦莫过于戒酒。
萧承翊十分贴心,知道她闻到酒的香气要馋,把她床底下的珍藏全部搬了出去,赏给下人。琳琅只能在一旁咬着手指,欲哭无泪。
这一日,她爬到树上捡风筝,底下的几个婢女提心吊胆,穆琳琅把树枝勾住的风筝扯下来,丢在地上,刚要下来时,忽觉得树上的空气尤好,干脆腿一屈坐在树干上,托腮欣赏起这入冬的景色来。
正觉得畅快,安嬷嬷惊慌的声音传来,“王妃呀,可别在那么危险的地儿呆着,快些下来!”
琳琅眯着眼睛回她,“再等一等。这冬天树叶落光了,树才好爬呢。”
“冬天的树枝脆啊,一不小心就——”
她话没说完,穆琳琅只听到咔嚓一声,接着整个身子往下坠,心头慌乱不已,一时竟忘了自己会轻功,突然间,她落在一个宽厚的臂弯里,一位好汉腾空接住了她。
琳琅晓得自己安全后,才敢睁开眼睛,救命恩人竟然自己大哥,心里一松,要是承翊救了她,定又要严加看管了。
周围的惊吓声也都收回到肚子里,安嬷嬷急忙奔过来,“我的小祖宗,您可千万别再乱活动了!”
“听到没有?”穆尚之拍拍她的头,“要听话。”
安嬷嬷又弯腰向他道谢,琳琅一把抓住老人家的手,“嬷嬷,这次的事不要告诉王爷。”
“不行,不然王妃您又要乱跑。”老人家固执的可爱。
琳琅举手发誓,“我保证不会的,您就饶我这一回吧。”
“那您先把这鸡汤给喝了,王爷特意嘱咐老奴的。”
“还喝啊。”琳琅摸摸肚子,看着一旁看好戏的穆尚之,决定先拿他挡箭,“我大哥肯定找我有事,我待会喝。”
安嬷嬷平日很执拗的,但今日看在穆尚之的义行上,含笑答应,“那奴婢先给放在灶上热着。”
穆尚之随她在屋内坐下,“你这位嬷嬷照顾得很好。”
“有时好得过头了,承翊这几日忙,我身边就多了好几个他的□□来。”琳琅刚刚瞧着鸡汤反胃,桌上长姐新送来的红豆糕,她却百吃不腻,还递了一个给大哥,他摆手拒绝。
琳琅咬着一口糕点,“你来找我可真是罕见,有什么事?”
穆尚之难得露出些羞赧之色,他咳了一声,“你知道我与公主······”
“知道。”琳琅点头,“长宁那丫头可开心了。”
穆尚之的心思比她严谨细腻许多,这其中的艰难琳琅不必与他说,只需替他高兴即可。
她接着打趣,“往日我问你对长宁的意见,你还躲闪不提,谁知这么快就陷进去了。”
穆尚之一本正经道,“公主,其实值得更好的人。这是我的贪心。”
“大哥,我不许你妄自菲薄。”琳琅放下那块没吃完的糕点,“要我帮什么忙尽管说,我都答应。”
※
琳琅去繁夕阁找长宁,一瞧见她消瘦的模样吓了一跳,“长宁,你怎么成这幅鬼样子?”
也只有琳琅敢这样直言不讳与公主说话,她目光呆滞,一说话嗓音也苍老了几分,“琳琅,你舍得来看我了?”
“你到底怎么回事?春彩,怎么也没人来告诉我!”琳琅拧着眉。
春彩也很委屈,她素来活泼的性子,现在也焉了。
长宁却说起她的事,“恭喜你琳琅,我知道你一向喜欢孩子,七哥肯定也很开心。”
“先别说这个,你到底怎么了?若是你与我大哥发展的不顺,他怎会还要我帮忙安排你们见面?”琳琅摸摸她的圆脸,确实掉了不少肉。
长宁的眼眸一下子亮了起来,如枯木逢春,“他不怪我?他竟然还肯见我,是母后没有找他谈话,他还不知道······”
琳琅大惊,“皇后知道你们的事了?”
长宁却顾不得这些,她站起身絮絮叨叨着,“我这个样子肯定很丑,怎么见他?琳琅,你安排的是什么时间,今天就去吗?那我还得重新梳理头发,春彩,快过来。”
“长宁。”琳琅试着要她清醒些。
“公主,您忘了,皇后娘娘不准您出宫的。”春彩的一句话立刻打倒了她。
长宁又重新坐下,颓然的开口,“可我得见他,不然他会生我气的。我得见他一面才行。”
众人都迷茫的时候,太子妃惊洛来了,春彩见到她如同救星,这些日子都是她在陪着长宁。
她先对琳琅道,“还未向你道喜呢,你身体如何?”
“我很好。”琳琅忧虑的目光转向长宁,“没想到来的这么快。”
还以为,他们快乐的日子能够久一些呢。
惊洛问清了琳琅的来意,倒没有露出为难的神色,语气肯定的对长宁说,“我也觉得,在临行之前你该见他一面。”
临行?琳琅奇怪,“长宁要去哪里吗?”
“不是长宁,是你大哥。”长宁也奇怪,“难道你还不知?嘉朝与金藩要开战了,穆尚之是作为左前锋入征。”
琳琅的心脏砰砰直跳,“我大哥要去战场?他怎么一句也没跟我提?”
金藩是嘉朝的邻国,两国关系一直处于模糊不清说不上好坏的阶段,金藩地小物丰,军事力量弱的可怜,但脸皮不是一般的厚,时不时弄些小骚动来试探底线,本朝一直秉持宽厚原则不与其计较。
最近可能是,朝内基本太平无忧,玄帝腾出手来,想把金藩给按趴在地上,彻底耳目清净。
惊洛道,“可能是还没来得及,三日前才选定了人,圣旨还没下呢。”
三日前?那刚好是穆家团聚的那一日,父母和长姐都在,再合适不过的场合了,他却一字未提。
琳琅愤愤的跺脚,“真要等到圣旨来才肯说吗?这么大的事儿!”
长宁凄凄然道,“是母后做的,她没有当面找尚之麻烦,竟背后下这样的狠手。”
“事关重大,不可随意揣测。”惊洛严肃对她开口。
原来长宁也是因为这事消瘦的,可怜的长宁。琳琅虽然很想见到大哥问候一番,但事情已成定局,她只能多添几句唠叨而已。大哥现在想见的人,是公主啊。
琳琅握住她的手,“这下你更要去见他了,他说了,今晚会在那个地方等你。”
应该是他们俩的秘密基地。
“可是······”长宁鼻头红红的,像只迷失方向的小兔子。
惊洛叹气,“皇后的命令,谁敢违抗。”
琳琅想了想,“这个简单,我把衣服换给你,我再伪装成你在床上休息,反正你这些日子都萎靡不振的。”
惊洛连忙道,“不行,万一皇后来了怎么办,她最近把长宁看得很紧。”
这时候,长宁突然很有深意的瞥了惊洛一眼。
“没关系啦,我自有法子应对。”琳琅说着拉长宁去屏风后换衣裳。她其实也没什么好办法,不过脑子一热,不能就这么看着这对苦鸳鸯受罪。
如果真的发现了,琳琅解腰带的时候还在思考,对了,那她还可以找个黑乌鸦帮忙嘛。
“琳琅,你——”长宁看着好友已经褪下外衫,只着单色中衣,小腹还未显怀,体型纤瘦。她转过头去,“不行,我不能连累你。”
穆琳琅却丝毫不在意的样子,“脱都脱了,快把你寝衣给我。”
长宁还在犹豫,琳琅直接拍她的后背,“你不想见我大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