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撕枕犹眠
就如同许青江之前看到的那样,张晓天的确在这个教室里。他之所以能看到他的脚,是因为张晓天被吊在了吊扇上。
——如果只是这样倒也还好。
最令人感到毛骨悚然的是,张晓天的身体,被左右分割成了两个部分——这两个部分,还是分别挂着的。
因为身体是被左右剖开的,切开的身体中还掉落出不少的东西,堆积在教室中央的空地和桌椅上,刺目无比。
许青江只要一想到刚才自己匆匆瞥过的画面,便又是一阵反胃,最先进入教室的苏越心却点着下巴,面上露出几分困惑。
“好奇怪啊……”
白河“嗯?”了一声,转头看她:“怎么了?”
“为什么要吊起来呢?”苏越心微微蹙起眉头,“你看尸体这样子,肯定是先被切开再吊起来……那张晓天在被悬挂时,肯定已经死了。一具尸体,为什么还要多此一举地折腾?”
“……或许,这就是恶趣味吧。”白河不太确定地说着,以藤蔓将许青江扶到了教室外,跟着便观察起教室内的其他情况。
只见尸体左右各自被挂在两个吊扇上,其中半具尸体正好靠近窗户,窗户只拉上了窗帘,却没关严,因此才会在风起时微微飘起些许。
窗台下方的课桌上散着一些盐粒,窗台上也残留着些许。白河沿着窗台走过去,只见教室后门的门框旁边,也散着一道盐线,因为门没有被打开过,所以这道盐线还保持得很完整。
“盐罐在这儿。”苏越心在尸体下方找到了一个透明塑料罐,没有盖子。里面已经被倒空了,只还残留着一些晶体。
再看那塑料罐原本的位置,附近不出意外地又发现了一小滩盐。原本白色的盐堆已经被血染得变了色,却还保持着一定的形状,可以看出一个明显的弧形。
在盐罐的周围还发现了两粒椰子糖,讲台的下面则发现了一个书包。打开来,只见里面塞着几大团报纸,再将报纸分别打开,则能见到几根蜡烛,还有一盒密封的猪肝。
猪肝处理得很干净,密封的塑料膜上还打着标签,看上去应该是从超市买回来的。
苏越心眉心微动,大概猜到了张晓天会独自夜访学校的原因——
“张晓天,他不会是想再做一次招‘鬼仙’的仪式吧?”苏越心低声说道,声音里带着几分难得的讶异。
毕竟这个操作……太不明智了。
“……嗯。”
教室外,响起了许青江迟疑的声音:“他之前……是有表达类似想法,但根本没人理他……我以为他已经放弃了……”
苏越心:“……”
她转头看向门外,无奈道:“也是在我昨天离开之后?”
许青江:“……嗯。”
“苏锦仪很不对劲,也许她根本不可信”——昨天的讨论会,在苏越心提前离开后,张晓天就对其他人表达了如此的猜测。
他这么猜测的理由也很简单,因为就像苏越心自己说的——如果那个杀人的神秘存在,根本目的是为了借他们的手找到自己真名的话,那他最应该保留的,就是苏锦仪的记忆。因为只有她知道找回真名的方法。
可现在,苏锦仪却说自己不记得,这事也太奇怪了。而且那个什么撒盐加放椰子糖的骚操作,她又是从哪里知道的?既然知道,为什么一开始不说,非要等死人了再说出来?
再加上她在讨论会中放出两鬼的操作,虽然看着好像很强很厉害,但张晓天转念一想,却怎么想怎么觉得诡异。她还直言不许其他人去找名字……
如此种种叠加,反而让张晓天越发怀疑起苏越心来。
“他觉得你在撒谎。认为你别有居心。”教室外,许青江背靠墙壁坐着,声音低沉,“他觉得我们不可以再被你牵着鼻子走下去,得设法甩开你自己调查。霍青青因为这事和他吵了起来,说他是在无事生非,还说不依靠你的话,他们根本就没法活到现在……”
张晓天就说,说白了你只是觉得能靠着苏锦仪活命罢了。但我们未必只能靠她。
——之前那个鬼仙的仪式,他们根本就没有成功。但假如再执行一次仪式,好好地召唤一次鬼仙呢?
召唤出一个真正的、可以帮助他们的鬼仙。他们就可以靠着鬼仙的力量活下去,寻找答案,没必要再靠那个怪兮兮的苏锦仪了。
张晓天很兴奋地向其他人分享了他的提议,不过没什么人搭理他——许青江是根本不想再冒险,方乐倒是犹豫了一下,不过被霍青青好声好气地劝住了。
张晓天见没人愿意和他一道,便也气呼呼地走了。许青江以为他是放弃了,没想到他居然会莽撞到自己独自跑学校来试,还弄成这样……
许青江想起方才所见的情景,便又是一阵晕眩反胃,忽听白河的声音从里面传出来:“话说,为什么是在五楼?你们之前的仪式也是在这间教室吗?”
“应该……只是因为这间教室窗户开着吧?”教室内,苏越心望着半开的窗户,若有所思道。
“即使是闲置的空教室,放学后也会被保安锁起来,但窗户有时会漏锁。就算锁了,这种半月形的锁,运气好的话,从外面用力晃晃就开了。”
教室的窗户统一都是推拉窗,用的锁则都是半月锁。只要没锁牢,就能试着从外面开,然后翻窗进来。
“张晓天他,应该是从窗户翻进来,然后用盐封住了前门和后门。之后又想封住窗户,然而盐罐里的盐明显不够,他就转而想在地上画个盐圈,保护自己……”
白河结合目前所见的所有情况,如此推论道:“结果他盐圈还没完成,就遭到了袭击……咦?”
他话说到这儿,蓦地一顿,眉头随即拧了起来,像是意识到了,苏越心则看向了窗户,说出了他的想法:“那为什么,窗户是开着的呢?”
从窗台上的盐粒来看,张晓天肯定是动过要用盐线封住窗台的念头的,那他必然会先把窗户关起来。
而如果是鬼魂下手的话,直接穿墙进来就好了,为什么还要开窗?
“还有窗帘。”苏越心补充道,“窗帘很长,能挡住窗台。如果想往窗台上撒盐,必然需要拉开窗帘……可我们进来时,窗帘又是拉好的。”
白河转头朝窗口望了望,略一沉思,道:“会不会是张晓天自己打开的?之前不是说,死者的鬼魂都会残留一阵,做些什么。而且许青江也看到了张晓天通过窗户向他挥手……”
“还是那个问题,鬼魂不用特意开窗。如果真是他开窗的话,那窗帘也应该拉开才对。”苏越心道。
“会不会……是这样呢?”教室外,许青江干巴巴的声音传了进来。
“张晓天本来关好了窗,打算撒盐,结果一个鬼影从窗外缓缓升起来,并当着他的面,慢慢推开了窗。他因为害怕,就拉起窗帘,躲到了教室中间,开始往身边撒盐,还没撒完,那个鬼就冲了进来,直接手撕……”
白河:“……”别说,这描述得还挺有画面感。
苏越心默了片刻,闭了闭眼:“戏真多。”
许青江:“……对不起!我只是觉得鬼片里常有这种……”
“我不是说你,我是说那个杀人的东西。”苏越心淡淡,“如果真像你描述的那样的话,那这家伙的戏也太多了。”
而且窗台上还是有盐存在的——它又不是没有别的进入方法,为什么非要从这里进来?
还有就是,为什么要剖开尸体并悬挂,这个疑问也还没有得到解答。总不能也是因为戏多吧。
“仔细一想,这个杀人的家伙,还真做了蛮多多余的事的。”苏越心走到讲台前,望着教室内悬挂着的两半尸体,面露沉吟。
“将已经变成尸体的猎物剖开挂起来,又将没有必要的窗户打开……倒像是在暗示些什么一样。”
白河闻言,心中蓦地一动,脱口而出道:“会不会是张晓天自己做的?这是他给我们的暗示?”
苏越心:“……”
她垂眸思索片刻,非常诚恳地表达了自己的看法:“有这个可能,但我不觉得他有这个智商。”
白河:“……”说得也是。
“而且……真要给提示的话,用这个不是更方便?他本来也往上面写了好多东西了。”
苏越心说着,敲了敲黑板——只见黑板上,写满了各种名字,所有的名字都毫无例外是由“张”开头,后面的跟着的字却各不相同,有的还只写了拼音,或是部首。
“就和安琪那时候一样……他应该也是在死后意识到了‘张晓天’不是自己的真名,然后用尽最后的时间,拼命想想起自己原本的名字吧。”
苏越心望着黑板,喃喃自语,冷不防一张青白面孔,忽然从黑板里钻了出来——
“大人!”毛毛无比积极地从黑板里钻出来,光洁的大脑门直直地冲过来,“你要我找的东西我都已经找到啦!”
她献宝似地将两本旧书拿给苏越心看——方才苏越心他们急着过来查看情况,便将毛毛一个留在那里,让她在那里继续找剩下的线索。
当然,直接将毛毛派过来看情况会更方便,不过苏越心考虑到张晓天的鬼魂说不定还在这个教室停留着,万一和毛毛碰上,直接被吓没了就不好了,所以干脆将毛毛留在了图书馆——他们离开时白河还问了一句,万一这女鬼不好好干活,趁机跑了怎么办。
苏越心也是非常想得开:“那再找一个就好了。”正好找个补课水平更高一点的。
白河:“……”
只可惜,事实证明他们终究是来晚了,张晓天的鬼魂已然不在这里。而毛毛则非常争气,独自一鬼,愣是把剩下的残页全给找出来了。
不过或许是因为游戏的设置问题,她没法触碰写着关键内容的残页,只能将夹着残页的书整个儿端过来。
苏越心一边道着谢,一边接过书,扭头看了眼挂着的尸体,想想又问道:“你知不知道有哪个鬼魂或者怪物,有将猎物剖开悬挂的爱好的?”
毛毛愣了一下,认真思索片刻,迟疑地摇了摇头:“应该……没有吧?”
苏越心:“真没有?”
“真没有。”毛毛又想了一会儿,坚定摇头,想想又补充了一句,“我们喜欢新鲜的,不兴吃腊肉。”
正抬头观察尸体的白河:“……”
所以,果然是有什么含义吧……话又说回来,如果这尸体,既不是杀人的鬼魂摆的,也不是张晓天自己摆的,那又会是谁摆的?
白河蹙眉片刻,忽然想起,安眠曾说过,这个副本里,除开玩家以外的所有“人物”,都是副本本身的恶意。
那这个尸体……会是那些扮演成“人物”的恶意去摆的吗?他们又为什么要这么做?因为规则吗?
……因为规则的存在,所以不得不给玩家给予提示,却又在刻意地提高提示的难度?
白河的脸色因为这个猜测而微微一变——如果是这样的话,那打开的窗口就说得通了。
那些恶意,在扮演成人时,多半也得遵循人的物理规则。他们没法穿墙,只能老实地打开窗户进来。
就在此时,却听苏越心若有所思道:“对了,古文里面,‘月’是不是就是肉的意思?”
……嗯?
白河诧异地看她一眼,尚未开口,便听毛毛不太确定地接口道:“也不能这么说吧……不过汉字里面,‘月’作为部首或者部分的话,代表的一般就是肉。”
她给苏越心解答成习惯了,一听到古文相关,就自动代入解答角色。苏越心听完,点了点头,再次看向教室中间,轻声道:“原来如此……你们看,他像不像一个‘喻’?”
白河:“……鱼?吃的鱼?”
是因为像鱼干一样被挂起来了吗?白河有点懵。
苏越心却摇了摇头,转身在黑板上写下一个“喻”字,用粉笔点了点——“是这个,‘喻’。”
白河怔了一下,看看黑板上的字,再看看挂在电风扇下的两半尸体,微微长大了嘴。
——这还是真是一个“喻”字!
最上面的“人”字部,和五楼上方的楼顶契合,两个吊扇则构成了“人”字下面的那一横,最关键的就是被分为两半的尸体——
“喻”的右下部分,实际是一个“月”和一个“利刀旁”。但若将“利刀旁”横过来,也可以看做是“二月”——而“月”在汉字构成里,往往代表着“肉”!
“我之前就觉得,左边的尸体离窗口太近了。现在看来,这也是为了更契合字的构造。”
苏越心说着,放下了粉笔,从讲台上跳了下来。
——“喻”的左半边,就是一个“口”,正好和窗口相对应。
“所以……这其实是一个字谜?”白河皱了皱眉,想起了许青江找到的那道谜题——
那个谜题要求从一大片汉字里选出四个正确的字。而“喻”字,恰在其列。
“我也是听毛毛提到‘腊肉’才想到的。”苏越心拍了拍手上的粉笔灰,“这样看来,丁一和安琪的死状,应该也暗示了类似的东西……”
“通过解读现场,就能再找出一字。”白河抿了抿唇,“不过我记得你说过,你们都没见过他们真正的死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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