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红妆 第21章

作者:姚颖怡 标签: 爽文 长篇言情

  片刻后,莫敢就领着一个货郎模样的人走进院子,刚好里长家的两个婆子捧着衣裳鞋袜送过来,莫敢道:“都交给我吧。”

  说着,他又冲着货郎道:“把挑子放在这里就行了,只把我刚刚捡出来的那几样拿着。”

  货郎满脸为难:“大爷,这是我吃饭的家伙,如果丢了……”

  “少废话,没人偷你东西,快点进来!”

  莫敢一脸的不耐烦,大步向正屋走去。货郎看看那挑子,又看看走在前面的莫敢,只好冲着那两个婆子苦苦一笑,小跑着跟了上去。

  两个婆子叹了口气,里长让她们送东西过来,还以为能有赏钱,现在可好,鸡毛都没一根……

  蒋双流坐在太师椅上,若有所思。崔小鱼一进来,便恭身行礼:“将军,小的终于追上您了。”

  说着,他从带进来的一堆货里挑出只香粉盒子,手指拨了拨,取出个拇指大的小竹筒,他把竹筒上沾的香粉吹了吹,又在自己衣裳上抹了两下,这才恭恭敬敬捧到蒋双流面前。

  蒋双流还没有接过来,就闻到一股脂粉香气,他皱皱眉:“你就不能放在别的地方?”

  崔小鱼咧嘴笑了,露出一口白牙。

  蒋双流熟练地打开竹筒,倒出一个细长的纸卷,纸卷展开,上面只有几个字。

  “七少已动身,去往京城。”

  蒋双流的眉头锁得更紧,他嘟哝了一句:“就不能等我几天?”

  他的声音虽然不大,可是崔小鱼听得清清楚楚,他笑嘻嘻地道:“将军,哪个不长眼的没等您?小的去揍他。”

  蒋双流看他一眼,从鼻子里哼了一声,没理他。

  “莫敢。”

  “在。”

  蒋双流话音刚落,一直候在门外的莫敢就大步走了进来。

  蒋双流指指崔小鱼带进来的那些零碎,道:“把这些破玩意,连同衣服鞋袜都给那两个小姑娘送去,让她们动作快些,我们立刻动身。”

  “是。”莫敢把崔小鱼抱进来的那些东西一骨脑拿了,转身就往外走。

  崔小鱼一看就急了:“将军,我呢?”

  蒋双流上上下下打量着他,冷冷地说道:“你的屁股不疼了?”

  崔小鱼猛的瞪大眼睛,下意识地伸手去捂自己的屁股:“……七少?”

  “怎么?还跟着我们吗?”蒋双流饶有兴致地问道,可是脸上却依然没有表情。

  “嘿嘿,小的还有正事呢,祝将军和莫敢哥哥一路顺风,小的先告辞了。”

  说完,他一溜烟儿地就跑了。

  蒋双流摇摇头,骂道:“小兔崽子,溜得真快。”

  隔着月洞门是个跨院,两个小姑娘正在相互整理衣裳,里长是个细心的人,让婆子送来的衣裳也是主仆有别。

  柳家湾是小地方,不一定会有成衣铺,这衣裳应该是里长家里人缝好还没有穿过的,料子算不得上好,但颜色鲜嫩,看着就舒服。

  沈彤上身是件鹅黄小袄,下面是条翠绿的裙子,衣裳很合身,就像量身裁制的一样。

  芳菲在莫敢送过来的一堆零碎里挑了两根红头绳,仔细地扎在沈彤的头发上。沈彤和她一样,都还没有留头,头发短短地刚到下颚,红头绳扎在头顶两侧,像两只小蝴蝶。

  “小姐,你真好看。”芳菲歪着脑袋看着自家小姐,顺带欣赏着自己扎的蝴蝶结,一双眼睛笑成月牙儿。

  沈彤摸摸她的小脑袋,这孩子的头发又卷又翘,先前还以为是没有梳通,现在梳好了还这样,显然是天生的,不过毛茸茸的很可爱。

  “你也好看。”沈彤笑着说道。

  芳菲更高兴了,在那堆东西里找出一块帕子,把她们没有吃完的点心用帕子包上,连同换下来的旧衣裳放到一起。

  “你拿点心干嘛?”沈彤问道。

  “当干粮啊,嘻嘻,奴婢看那位大爷不像是抠门的人,不会小气这几块点心吧。”芳菲想了想,索性又把一只大苹果也包了起来。

  “放下,不用拿了,至少接下来的这几天,都会有人请我们吃饭。”沈彤像个大人一样正襟危坐,看看墙角的沙漏,嗯,差不多到时辰了。

  “请我们吃饭?”芳菲先是一喜,接着就紧张起来,她凑到沈彤面前,小声说道,“小姐,您是说带咱们来的这些人吗?万一他们不是好人怎么办?万一下顿饭他们下毒怎么办?”

  其实芳菲还想说,万一他们把我们卖了怎么办?可是她想起自己已经被卖过两回了,就又把话咽下了。

  “不会,至少暂时不会。”沈彤说着就站起身来,因为透过敞开的窗户,她看到了莫敢。

  莫敢满脸是笑,用自以为最和善的口气对她们说道:“换好衣裳啦?哎哟,你们可真懂事,走吧,咱们去坐船,船上有好多好吃的好玩的,还能看到鱼鹰子捉鱼呢。”

  “嗯”,沈彤转身对芳菲说道,“我们走吧。”

  芳菲犹豫了一下,恋恋不舍地放下包好的点心,唉,还有个大苹果呢。

  从莫敢身边经过时,沈彤扬起脸来,对莫敢道:“你像个拐小孩的。”

  原来小姐也有同感啊,芳菲终于有了说话的机会,她立刻加上一句:“你不像好人。”

  莫敢先是一怔,接着不可置信地望着已经走出去的两个小姑娘,他像拐小孩的?他不像好人?

第39章 飞鸽

  下乔镇位于乔河下游,乔河在柳家湾转了一个弯,便到了小渡口,过了小渡口,就流入了内西江。

  “小姐,你看,真的有鱼鹰子呢。”

  船不大,芳菲一喊,满船都能听到她大呼小叫的声音了。

  蒋双流还是那张冰冷僵硬的脸,自从上船,他的目光便都在沈彤身上。开始的时候,两名随从甚至怀疑,小女娃会被蒋双流吓哭,可是事实却出乎意料。

  那小女娃喝着茶吃着点心,丫鬟叫她,她就跑过去看鱼鹰子捉鱼,不但没有被吓哭,而且怡然自得,像是没有察觉到蒋双流正在看着她。

  蒋双流就坐在她对面,又怎会察觉不到呢。

  “鱼鹰子捉的都是小鱼,一点儿也不厉害。”小丫头说道。

  捉的是小鱼就不厉害了吗?

  小女娃的思维真是又简单又有趣。

  “小鱼烤起来也很好吃。”沈彤说道。

  “鱼刺太多了,扎嘴。”芳菲咽下口水,她没有吃过烤小鱼,但她吃过炖小鱼,细细小小的鱼刺,很扎嘴。

  “那就烤大鱼吧。”沈彤又说。

  “好啊。”芳菲说完,就发觉不对劲儿,小姐好像不是对她说的,她看到小姐转过身来,是冲着那位冰块脸的人在说话。

  蒋双流抬起头,对着站在一边的随从说道:“烤大鱼。”

  芳菲吃惊地瞪大了眼睛,这人真的让烤大鱼啊,他听小姐的话吗?

  她凑到沈彤耳边,小声说道:“小姐,那个人他……”

  沈彤笑笑,摸摸芳菲的小卷毛:“等着吃鱼吧。”

  “小姐,你看,那个拐小孩的坏人在放鸽子呢。”

  芳菲又一声大叫,这一次蒋双流的眉头终于动了动。

  莫敢这小子,做事太不小心了。

  莫敢当然也听到了,他一脸尴尬地走到蒋双流面前:“送出去了。”

  你还用过来说吗?整条船的人都知道了!

  次日清晨,龙虎卫指挥使邹雪怀就收到了消息。

  他本就白面无须,现在脸色更白了。

  前些日子,莫敢跑来找他讨要凭信,说是为了在南边行走方便,他猜到这小子另有所图,于是便拒绝了。可是莫敢这小子不但不走,反而跪在地上抱着他的腿,哭得像个娘们儿似的,邹雪怀无奈,只好把凭信给他,但也让人暗中留意。

  好在莫敢虽然拿着龙虎卫的凭信,倒也没有做过出格的事,顶多就是强买强卖这种上不了台面的小事。

  可是今天邹雪怀才知道,他上当了。

  柳家湾不但来了龙虎卫,而且还是一位来头不小的蒋大人。

  什么蒋大人,龙虎卫从来就没有过蒋大人,蒋双流这小子,不但派了莫敢从他手中拿到凭信,还亲自冒充起龙虎卫来了。

  “都爷,咱们在临江县里的探子截获了莫敢的飞鸽传书,说是蒋大人已经离开柳家湾,一切顺利。咱们在那边的人立刻去柳家湾调查,这才知道来过一位派头很大的蒋大人,还带走了两个小女娃。都爷,咱们要不要去追?”说话的是邹雪怀的心腹,消息就是他带来的。

  “追?你以为莫敢的鸽子怎么就恰好被你们截获了?老蒋是故意要把消息传到我面前来的,他要告诉我,他来过,他在我的眼皮底下走了一圈儿,而我们直到他走了以后才知道!你们这些蠢货,让人给耍了!”

  邹雪怀越是生气,脸色就越白,现在他的脸色,就像寒冬腊月的大雪地。

  “都爷,属下这就让人去追,说不定还能……”心腹忙道,邹雪怀很少动怒,这一次是真的生气了。

  “你想让所有人都知道,他蒋双流打着龙虎卫的旗号南下了?你让国公爷省省心吧。”邹雪怀冷冷地说道。

  蒋双流是秦王的人,他本应在西北的,忽然出现在南边,还是打着龙虎卫的旗号,这就坐实了龙虎卫与秦王有勾结了。

  心腹倒吸一口冷气,蒋双流就是算准了他们不但不敢追,甚至还不敢声张,所以才会肆无忌惮。

  “都爷,那也要震摄他们一下,这里不是大西北,不是秦王的地盘,更不是他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心腹说道。

  邹雪怀叹了口气,挥了挥手,示意心腹出去。

  他要给国公爷写信,把这边的事告知国公爷,国公爷如要怪罪,他也一力承担。

  想起远在京城的定国公萧长敦,邹雪怀愧意更深。

  八年了,自从二老爷萧长厚死后,身为长兄的萧长敦就被千夫所指,上至文人墨客,下至贩夫走卒,提起萧长敦便是一句“无情无义,不念手足之情”……

  身为托孤重臣的萧长敦,从此后称病在家,闭门不出。

  皇帝荣宠不断,定国公府依然花团锦簇,但是所有人都知道,再多的荣宠,也不复定国公府昔日荣光。

  邹雪怀苦笑,今年过年的时候,有人往定国公府门前的石狮子上泼大粪,泼粪的人当场抓住,是平南侯封家的门人,众目睽睽之下,那人破口大骂,那些话虽然都是坊间时常听到的,但是传到邹雪怀耳中,依然字字扎心。

  平南侯封家早就不在了,同为霄云二十四将之一的封家,早在八年前就被夺爵了。夺爵后的封家儿郎被派到东南剿海盗,从没有打过海战的封家军,死伤惨重。

  那个封家的门人说的是什么呢:“封家人虽然死了,可是死在沙场上,死得其所!萧家人还活着,可是你们活得连狗都不如!你们享受着祖宗的蒙荫,喝着同胞兄弟的鲜血,你们不是人!”

  一只手紧握成拳,另一只手提起狼毫笔,定国公府还在,萧家还在,龙虎卫还在!

  狼毫笔尚未落下,刚刚出去的心腹又回来了。

  “都总,七……”

  “大惊小怪,怎么回事?”邹雪怀不悦,这名心腹平时也算沉稳,今天这是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