累了,毁灭吧 第44章

作者:昔邀晓 标签: 宫廷侯爵 穿越重生

  沈霖音一下子想了很多,她不信岑吞舟会无端端把这件事告诉江袖,她甚至怀疑岑吞舟这么做是不是有什么阴谋,毕竟雍王一死,得利之人便是萧睿。

  岑吞舟不是不能利用这点,把雍王被害死的锅扣到萧睿头上。

  沈霖音想要探究岑吞舟生前这一步背后所涉及的人,就问江袖:“他什么时候告诉你的?”

  沈霖音的表情,江袖太熟悉了,那是满心算计之人心有所疑的表情,她几乎能猜到皇后在怀疑什么,于是撕开陈年伤口,带着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隐秘快意,告诉从一开始就不断在她面前诋毁岑吞舟的沈霖音:“他是在死后告诉我的。”

  沈霖音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什么?”

  “岑叔离世前,曾留下一封信。”江袖当初在岑鲸身边做丫鬟,也是一口一个“岑叔”,因此沈霖音听了也不觉得奇怪,“他叮嘱替他保存信件的人,说若是哪天他遭遇不测,奴婢起了为他复仇的心思,想要追究幕后之人是谁,就把信给奴婢看,若没有,就把信烧了……”

  江袖想在皇后面前证明岑吞舟没她说的那么不堪,可一想起岑吞舟到死都惦记着她,她便忍不住湿了眼眶。

  她强忍情绪,继续说道:“岑叔在信上言明自己所做的一切,说自己不是什么好人,死有余辜,且已经遭了报应,让奴婢此后过自己的日子去,别再把下半生浪费在他身上。”

  江袖把实际情况精简了一下,所谓替岑吞舟保存信件的人,就是云伯。

  岑吞舟早在冬狩之前就把江袖送到了水云居,知道江袖和云息的性子,她还给云伯留了两封信。其中一封,岑吞舟让云伯在自己死后打开,云伯嫌晦气,差点当着岑吞舟的面把信给烧了。

  那封信中交代了不少事情,除了让云伯好好守住云记,莫要惦念自己,还让云伯看住云息和江袖,若他们二人执意要把自己的死查明白,就把另一封信给他们。

  岑吞舟以为,这封信能让自己的形象在江袖和嫉恶如仇的云息眼中彻底破灭。

  却不知对这俩孩子而言,比起过往的一切,她将这一切说出来的用意更加令他们崩溃,等他们好不容易缓过来,又赶上云伯日渐糊涂,那之后他们俩就彻底长大了。

  云息再也不嚷嚷着要仗剑江湖,开始凭借岑吞舟罚他时在云记累计下的经验,慢慢接手云记的生意,让云伯能卸下重担。

  江袖也不再跟云息斗嘴吵架,利用自己的才能,成为云息的臂膀,和他一块打理云记。

  所以当初在玉蝶楼初见岑鲸,他们俩的反应委实不算夸张,却不想因此被岑鲸误会他们二人没有看过自己留下的第二封信。

  江袖的话语不仅打了沈霖音的脸,还让沈霖音意识到——

  岑吞舟早在死前就预见了自己的结局。

  怎么可能!

  她强压下心慌,将心思都拉回到当下,问江袖:“那封信呢?”

  只要能拿到那封信,何愁不能给雍王翻案。

  江袖:“烧了。”

  早就烧了。

  沈霖音哽住,微怒:“你当真不想为你爹翻案吗?”

  江袖低下头:“不想。”

  沈霖音:“你就半点都不顾你与萧泽之间的父女之情,眼睁睁看着他背负造反的骂名,永世不得入皇陵?”

  江袖又不是消息闭塞的大家闺秀,自然不会被牵着鼻子走:“雍王谋逆是被陷害,可他所做的那些伤天害理之事却都是真的,若非他是先帝嫡子,早就该死一万回了,不入皇陵也是他的报应。更况且……”

  江袖咬牙:“他若翻案,背上骂名的,就会是岑叔。”

  岑吞舟当年为了她能平安度日,将一切真相写在信中,根本不在乎这封信是否会成为雍王“无辜”的有力证据,可她却无法眼睁睁看着她的岑叔因为她,背上使先帝与雍王父子相残的骂名。

  江袖道明自己无论如何都不愿替亲生父亲翻案的原因后,雅阁内陷入了短暂的寂静。

  皇后说不清是讽刺还是感叹:“你跟我那堂弟,当真是不一样。”

  提到因为杀父之仇跟岑吞舟反目的岑奕,江袖并不觉得羞愧,反而更加坚定了自己的想法。

  她对沈霖音说:“奴婢和岑将军当然不一样,雍王就算还活着,复立后当上皇帝,也未必能容下一个妓子所出的女儿,杀父之仇和岑叔的恩情,奴婢知道哪个更重,也知道自己该怎么选。”

  面对江袖坚毅的眼神,沈霖音意识到自己出师不利,可以结束这次的会面离开了,但她并没有就此打消利用江袖的念头——

  再坚定信念又如何,这世上明明知道,却不得不违背本心去做的事情,难道还少吗。

  沈霖音离开之际,江袖还问她:“皇后娘娘,奴婢分明记得,您与岑大人不曾有过恩怨,如今为何不惜让岑大人背负骂名,也要让奴婢为雍王翻案?”

  沈霖音当然不会告诉江袖自己想让她女扮男装当傀儡皇帝,甚至在一开始的计划中,她想的就是先让江袖被仇恨冲昏头脑,然后再告诉她雍王之子说话的分量会比雍王之女更重,骗她女扮男装,出现在朝臣面前,为雍王翻案。

  等到她反应过来,自己已经将她推上皇位,一旦后退便是万丈深渊,自是由不得她后悔。

  所以眼下,面对江袖的答案,她的回答是:“无论是谁,死了就什么都没了,顾及那无用的身后名做什么。”

  江袖似乎对她的回答很意外,还胆大包天地对她说了句:“皇后娘娘,你变得和以前不一样了。”

  沈霖音冷笑:“谁不会变?”

  萧睿变了,她变了,就连岑吞舟,不也曾忘却自己最初的模样,变得面目全非……

  岑吞舟真的变了吗?

  在马车上闭目养神的沈霖音突然想起江袖方才所说的话。

  岑吞舟知道自己的所作所为会招来杀意,甚至提前备好了书信,可即便如此,他还是没有半分收敛。

  为什么?

  为什么??

  总不能是他根本就不想活了吧!?

  沈霖音眉头紧蹙,就在这时,马车行入宫门。

  嬷嬷出声提醒沈霖音,沈霖音睁开眼,下了车,改乘步撵回自己的寝宫换衣服。

  她换好衣服,又乘步撵往紫宸殿去。

  紫宸殿是皇帝的寝宫,皇帝近来又“病”了,她得时时过去看着才行。

  她从步撵上下来,一抬头,就看到玉阶上伫立着一抹紫色的身影。

  她扶着嬷嬷的手一步步迈上玉阶,来到了那人面前。

  “下官见过皇后娘娘。”燕兰庭离开望安庙后突然想到一个主意,或可一劳永逸,就回府换官服,朝皇宫来了。

  “燕大人免礼。”沈霖音问:“不知燕大人来此,可是有要事找陛下商量?”

  燕兰庭直言不讳:“下官是来找皇后娘娘的。”

  “哦?”沈霖音面上带笑,心里却在猜燕兰庭是不是知道了自己的谋划。

  燕兰庭看了眼皇后身边的嬷嬷宫女,皇后知意,让他们都远远退开。

  “燕大人可以说了吗?找本宫什么事?”

  燕兰庭:“下官是来多谢娘娘的。”

  沈霖音迟疑:“谢本宫?”

  燕兰庭:“怎么,难道娘娘不是想将雍王之女扮做男子带回宫?”

  燕兰庭上来就抛出王炸,愣是把沈霖音炸没了声,过了半晌才回过神:“燕大人说什么,本宫怎么听不明白?”

  燕兰庭从头到尾都是那副淡淡的模样,叫人摸不清他到底在想什么:“原来娘娘不明白,那我来告诉娘娘好了,娘娘方才出宫去见的江袖姑娘,是雍王遗孤,老师当年陷害雍王所用的玉佩,就是从她手上获得。娘娘只管哄她扮做男子为雍王翻案,再害死小皇子和陛下,让不久便要回京的岑将军助你把江袖姑娘推上皇位,从此便可以太后之尊,将其困于股掌之间。”

  燕兰庭每说一句话,沈霖音的脸色就难看一分,说到最后,沈霖音看向燕兰庭的眼底已然浮现杀意,她问:“燕大人以为我要这么做,所以过来谢本宫?”

  燕兰庭:“陛下龙体欠佳,小皇子身体也不好,江袖聪颖好学,人品上佳,若是她继位,下官当然放心。”

  燕兰庭迟迟不对萧睿动手,就是怕没有适合的人继承皇位,导致天下大乱,因此他这一声谢,细细究来,好像也合理。

  可沈霖音不信自己能得到燕兰庭的支持,她问:“燕大人真是这么想的?”

  燕兰庭:“那是自然,不过……”

  沈霖音心想果然,问:“不过什么?”

  “不过下官不放心娘娘,且江袖志不在此,所以下官还是决定,把这一切告知长公主殿下,江袖能坐那皇位,长公主殿下自然也能。”

  等江袖继位后,再暴露江袖的真实性别,用江袖把朝臣底线拉低,改让萧卿颜来,凭借萧卿颜这些年在朝堂上累积的威望,费些功夫,未必坐不稳这个皇位。

  终于弄清燕兰庭的意图,沈霖音目眦欲裂:“燕兰庭!!”

  燕兰庭见她明白,便不再废话,一句“下官告退”,便转身下了玉阶。

  沈霖音恨得咬破了自己的唇,她尝着口中的铁锈味,冲着玉阶上背对着自己的燕兰庭道:“说什么谢,你若真这么希望,就不会特地赶来警告本宫,说到底,你就是不希望让雍王之女被牵扯进来罢了,为什么?燕大人所图,不就是为故人复仇吗?如今机会就摆在眼前,你却为一个小小的丫鬟而止步,值得吗?!”

  燕兰庭停住脚步,却未转身:“值不值得,娘娘说了不算,下官说了也不算。”

  沈霖音:“那谁说了算?岑吞舟?可他已经死了!”

  燕兰庭微微侧身,抬起的眉眼冰冷锋利,划破他脸上一贯淡淡的神色:“那也容不得你来毁她的声誉。”

第47章 那场面,可真是太令人期待……

  玉蝶楼,岑鲸不知道江袖其实看过自己留下的信。

  更不知道,江袖在说“那我听你说”的时候,就已经做好了岑鲸会骗她的准备,并且和当初的岑奕一样,只要岑鲸肯说,哪怕明知是谎言,她也会选择相信。

  而且她也能理解,因为皇后知道她的身世过来找她,定然有所图谋,岑叔赶在皇后走后来骗她,肯定是为了她好。

  可江袖没想到,岑鲸会直接告诉她真相。

  一如当初留下那封信,不惧死后无人为她悲痛,无人为她祭奠,只希望活着的人,能抛下她好好地活下去。

  江袖一面感到难过,一面又有些生气,甚至怀疑岑鲸这么做,是不是根本就不在意自己,也不在乎自己是不是会恨她,与她反目。

  所以她问岑鲸:“你不怕我恨你吗?”

  岑鲸为她擦去眼泪:“当然怕。”

  天知道江袖那一刻有多心疼岑鲸。

  后来听到岑鲸说这样更好,她怒极反笑,心想:怎么会有这样的人?

  于是她止不住地落泪:“岑叔,你什么时候,才能多为自己想想啊?”

  岑鲸愣住,她不明白江袖为什么这么说。

  江袖看岑鲸满脸的不解,便哭着告诉她,自己和云息已经看过她留下的信。

  岑鲸千算万算,就是没算到江袖和云息知道了往事,竟也不觉得她卑鄙可耻,反而还惦念着她,愿意为她忍下仇恨,去过她希望他们过的平静生活。

  虽然自己留下信件的目的还是达到了,但熟悉的迷茫涌上心头,岑鲸愈发怀疑自己上辈子到底有没有完成任务。可反派系统给她看过她父母姐姐彻底痊愈回归正常生活的视频影像,所以她应该是完成了任务的,至少在死去的那一刻,她是一个合格的反派。

  只是死后,情况稍微出现了一点偏差,这或许是因为……人们对已死之人更加宽容?

  岑鲸试图找到一个合理的解答。

  江袖说完一切,情绪平复了许多,她从椅子上离开,蹲到岑鲸面前,双手搭在岑鲸膝头,仰着头对岑鲸说:“岑叔,你现在是个姑娘,年纪又那么小,就别再把自己当成我们的长辈,也不要什么都为我们考虑,多替自己想想吧,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