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之不再做妾 第29章

作者:赵安雨 标签: 宫廷侯爵 重生 甜文 穿越重生

  他扶着石榴树缓了缓,深深呼吸,一个箭步跃上台阶。

  “是个儿子。”米氏喜气洋洋地掀帘出来,“胖胳膊胖腿儿的,当娘的也平平安安,大展兄弟真是好福气。”

  展南屏擦擦额头的汗,慢慢地有真实感了,咧开嘴,“她呢?”

  “累坏了,看一眼孩子就睡过去了。”米氏挥挥手,回屋去了。“里面收拾着呢,你且等着。”

  这一等,就等到了彩霞满天。

  红叶迷迷糊糊醒来,身体兀自发疼,动一下就倒吸一口凉气,发觉少了些什么,一下子直起身体。

  冯春梅一把把她按下去,板着脸:“乱动什么!当心以后吃苦头!”

  红叶定定神,已经找到停留在自己枕边一个红红的襁褓:皱巴巴的红脸蛋,额发毛茸茸,眼睛紧闭,粉红色的嘴巴张开,像个小小的荷花骨朵。

  泪水模糊了她的视线....像有一只大手,把记忆中一碗碗冒着热气的避子汤狠狠摔在地板....这里是新的世界,是她新的人生,原来的世界求之不得的,如今就在面前。

  不止一个人劝“月子里可不能掉眼泪”,她顾不上,越哭越伤心,眼泪顺着面颊往下流。

  床铺动了动,一个人影伏在她身边,话语带着怜爱,又有些紧张:“哪里疼?”

  是展南屏。

  红叶哇地一声嚎啕大哭,搂着展南屏脖子不放,像个受了委屈的小孩子。展南屏不太习惯现在的红叶--肚子瘪下去了,一下子陌生了--笨手笨脚地拍她背脊:“好了好了,你看,儿子好好地,像我。”

  儿子不是像娘嘛?红叶百忙中想。

  冯春梅哎呦一声,上来就是埋怨:“瞧瞧,瞧瞧你!有你这么当娘的吗?也不怕姑爷笑话!多大的人了!你儿子还没哭,你先哭上了!”

  像是听到这句话似的,小婴儿哇地一声,像个小猫似的嚎叫起来,红叶顾不上伤感,摸一把鼻涕就忙过去细瞧,展南屏也凑过脑袋,两人不轻不重撞到一起,各自揉啊揉。

  田嫂子在旁边吃完饭,刚好过来,拍手笑道:“这可真是,不是冤家不聚头!”

  夜深人静的时候,孩子由冯春梅带着,在隔壁睡了,两个丫头回厢房去了,展南屏守在她身边,悄声发问:“白天为什么哭?”

  那架势,不像疼的,倒像受了委屈。

  红叶不知说什么好,低着头,一个劲往他怀里扎,展南屏心疼了,搂着她拍啊拍,还是个年轻姑娘呢,生孩子受了罪,吓到了。

  好在母子平安。

  他搂着媳妇心满意足,红叶依偎在丈夫怀里,同样想不起别的事情。

  第二天,展定疆给孙子起了大名,展峻山,红叶觉得很好听,有“险峰峻岭”“高山仰止”的意思。展定疆掂量大胖孙子,摸摸骨头,笑道“是个练武的材料。”

  不用说,展家这一辈是“山”字辈,展卫东雀跃,“等我有了儿子,叫什么山?”

  展定疆瞪他一眼,“还儿子呢,连个媳妇都讨不到,丢不丢人?”

  展卫东一跳八尺高,“我是讨不到吗?我是懒得讨罢了。你看我哥,东瞧不上西瞧不上,前年见了嫂子,今年您就抱上孙子了!”

  展定疆倒背双手,不紧不慢踱了出去,“那是你哥。你,我可指望不上。”

  按照商量好的,小娃娃的小名儿叫阿木,民间小孩儿夭折的不少,家家户户起了“阿猫阿狗”之类贱名养活,“木”者,有草木繁盛之意,亦有生机盎然的意思,大家就木木、木哥儿叫开了。

  红叶初为人母,一切懵懂而新奇,却在脑海中进行过无数次了,抱着胖娃娃,为他第一声啼哭、第一抹笑容、第一个哈欠、第一下挥舞手脚而潸然泪下。

  展南屏是练过很多遍的,小心翼翼抱起儿子,抱着抱着便举高高:“像我。”

  冯春梅每天都来,给外孙子洗澡、哄睡,乔氏米氏轮流送鲫鱼汤、鸡汤,扈婆子炖了一锅猪脚,红叶实在吃不下,偷偷塞给丈夫和小叔子。

  洗三那天,府里有体面的护卫、红叶家的人都到了,孔连骁赏了席面,丹姐儿身边的碧桃、赵氏身边的翠兰带来了赏赐,已经嫁人的绿云和香橙几个也来了,仪式热热闹闹。

  临走的时候,彩燕把徐妈妈的礼物拿出来,“妈妈说,服侍二夫人离不开,就心意到了。”

  红叶把红蛋和喜饼做回礼,“替我谢谢妈妈。近来可好?”

  彩燕摇摇头,左右看看:“院子里乱的很,我娘老子已经去求了恩典,只盼着年底,把我放出去。”

  红叶是明白的,叮嘱“小心些”。

  一个月子坐下来,小娃娃白白胖胖,红叶瘦回来许多,展南屏展卫东脸都圆了。

第44章

  八月二十六是个好日子, 噼里啪啦的鞭炮响了整条街,忠勤伯世子嫡长女丹姐儿出嫁,头一抬是宫里赏的白玉如意, 之后是代表铺子和田庄的瓦片, 满满的衣裳、红漆家具、成套器皿和瓷器....第一抬嫁妆进了夫家大门, 最后一抬嫁妆还没有出伯爵府,真正的十里红妆。

  碧桃红桃碧枝几个跟着丹姐儿嫁过去, 红叶有些不舍, 托彩燕送了礼物。好在丹姐儿夫家也在京城,来往总是方便的。

  嫁了女儿,三天回门、住了对月,赵氏把全部精力放在府里,准备过年的事。

  换成以往, 娴姐儿会跟在赵氏身边,学着打理府里的事务,如今说母亲身体不好, 日日不离长春院,初一十五去庙里进香。

  到了十月初, 天气一天比一天冷,西北风在空中盘旋呼啸,吹不散长春院弥漫的药香。

  娴姐儿到耳房看着小炉, 等药煎好, 端着红漆托盘回到正屋, 一进卧室就嗔怪:“您怎么起来了!”

  马丽娘穿着一件瑰丽的大红色绣芙蓉花锦袍, 葱绿百褶裙, 正坐在菱花铜镜前, 望着徐妈妈把一套赤金镶红宝石头面戴在自己牡丹髻。“喜不喜欢?”

  娴姐儿一愣, “什么?”

  马丽娘望向镜中的自己,镜面模糊,依稀还是旧日模样:“娘今天这套首饰,是你外祖父在浙江任职的时候打的,金子倒也罢了,这几颗宝石是海外藩国来的,难得的很,留给你吧。”

  娴姐儿嗔怪:“再好的东西也比不上您的身体,大冷天的,快点歇下吧。”

  马丽娘笑道:“天天躺着,也不怕你娘生褥疮。”说着,扶着女儿和双福的手,走到正屋坐下,“你弟弟呢?”

  娴姐儿答:“外院跟着夫子读书呢,素心、陆妈妈、身边的人都在。”

  今年昭哥儿满五岁,按照惯例,可以启蒙了。府里原有个姓牛的举人夫子,教导大少爷昱哥儿、二少爷旭哥儿的功课,昭哥儿年纪太小,跟不上哥哥,马丽娘给父亲写信,请了一位姓秦的举人夫子。

  秦夫子三十来岁,在京中备考,马丽娘给了秦夫子五十两银子的薪金、一个小厮、一年四季的衣裳,把府里一处小小的院子给秦夫子,即使在京城,这个条件也很优越了。

  马丽娘点了点头,收敛了笑容,朝徐妈妈示意,后者便从卧室的黑漆柜子抱了三本厚厚的册子出来。

  娴姐儿接过一本,打开首页便是清单:京城柳树胡同,三进宅子一套;京城西直门临街,某某号铺子两间;郊外良田八百亩;之后是全套家具、成箱的衣裳料子、一套套名贵首饰....

  娴姐儿便知道,册子是娘亲的嫁妆了,心里不安:“娘,您这是做什么?”

  “傻孩子,娘手里的东西,你得有个数。”马丽娘推推册子,“宅子铺子什么的没长腿,搬不走,其他的东西娘上月清点过,你看看,有什么不明白的,现在就问吧。”

  娴姐儿把册子一扔,热泪盈眶地:“娘,有什么好看的,您的东西您自己管着,为什么要女儿看!”

  一个悲伤的、模模糊糊出现在脑海的念头翻上来,被娴姐儿狠狠压回心底。

  马丽娘眼圈也红了,用帕子捂着嘴:“娘这个样子,娘~娘的阿娴,娘的乖乖,娘身体一日比一日差,你祖父舅舅不在身边,外祖母那个样子,能指望的只有你了!”

  上个月马太太为马丽娘的病情着急,一时不慎中了风,半边身子不能动,话也说不出,在京城马府徐徐调理,马丽娘的嫂子怀了身孕,无法回来侍疾,马丽娘心里一急,病的越发重了。

  娴姐儿伏在母亲肩膀,哭得泣不成声:“娘别说这种话,娘只是一时病重,大伯母推荐的医生已经搬到京城了,给娘慢慢医治,终有一日会好的!”

  马丽娘微微笑,笑意中带着凄惶,低头望着自己瘦骨嶙峋的胳膊。“好孩子,听娘说。”

  她放柔声音,仿佛女儿是个不懂事的小孩子,自己也还年轻‘健康:“娘这一辈子,只生了你和你弟弟,你弟弟还小,帮不上娘和你的忙,幸好你长大了。娘身体不好,把手里的东西交给你,你帮娘掌管着,一方面娘不用再费心,另一方面,家里的事你心里也有个底。”

  娴姐儿想说话,被母亲眼中的悲哀镇住了,嘴巴张了张,发不出声音。

  马丽娘又说:“若是娘好起来,自然什么都好,若是娘身体不行了,等过两年,你和你弟弟总不至于吃了别人的亏--”

  娴姐儿咬着嘴唇,泪水不停流,“娘,您别说这些,女儿心里难受,娘一定长命百岁。”

  见女儿倔头倔脑的,马丽娘忽然疾声厉色:“你翻过年就十三岁了,换到没钱的人家,都嫁人生孩子了,娘也是十五岁嫁到府里来的,你这么不懂事,是要娘死了也不闭眼?是不是让你弟弟长不大!是不是让别人看轻了我们娘三个!”

  娴姐儿一滞,难以置信地说“娘,您这是什么话,有爹爹,还有伯父、祖父和祖母”

  马丽娘冷笑两声,“你爹爹什么样子,你还不清楚?娘万一有个三长两短,过个一年半载,你爹爹娶了新主母,你和你弟弟怎么办?”

  仿佛一道闪电从天而降,把娴姐儿劈成焦炭,不敢置信地睁大眼睛。

  “到那时候,你和你弟弟还没守完三年,你爹爹就给你生新弟妹了!”想起丈夫的凉薄,马丽娘冷笑,“你还算好,亲事定了,嫁妆有了,一辈子有着落了,你弟弟那份还不知在哪里!有了后娘,就有后爹,万一新主母是个心狠的,你弟弟能不能长的大都是两说!就算你弟弟长大了,新主母给你弟弟说一门不靠谱的婚事,你弟弟一辈子就毁了!连带你,没有亲生兄弟撑腰,在夫家怎么抬得起头?”

  娴姐儿艰难地张开嘴巴,“娘~”

  马丽娘却不打算迁就女儿,嘴巴开合,一句一句像刀子,“你伯父、祖父祖母和你我再亲,有和你爹爹亲吗?你爹爹后面生十个八个孩子,都是你大伯的侄儿侄女,是你祖父母的亲孙子、亲孙女!你爹爹没有世子之位,你弟弟这辈子只能继承一个荫封的四品职位,你爹爹后面的孩子什么都没有。新主母能不给你弟弟使绊子?能不给她亲生儿女划拉家产?能日日夜夜在你爹爹耳边吹枕边风?....”

  娴姐儿嚎啕大哭,肩膀不停耸动,马丽娘露出不忍的神色,轻轻抚摸女儿头顶,也跟着哭了起来。

  过了片刻,母女两人哭累了,互相用帕子擦拭。

  不等母亲说话,娴姐儿便抽泣着:“娘,我明白了,我什么都明白。”

  马丽娘哭道:“娘宁愿你什么都不明白,娘宁愿你像丹姐儿,有你大伯父、大伯母呵护着,一辈子平平安安,富富贵贵。”

  说到这里,两人又抱头痛哭,马丽娘一口气哽住了,咳得厉害,娴姐儿大声喊人,徐妈妈带着医婆奔进来,喂水喂药拍背针灸,好不容易才缓过气。

  马丽娘筋疲力尽地挥挥手,把其他人打发出去,示意徐妈妈留下,用期待的目光看着女儿。

  娴姐儿二话不说,拿起册子翻了一遍,问道:“册子在这里,娘屋里的箱笼是双福管着,其他东西在我们院子的库房,谁管着,可曾一一核对?院子和庄子是谁负责?可曾时时派人过去?”

  马丽娘露出赞赏的目光,“娘屋里的账目一清二楚,库房里的换了杜青家的,和册子上核对过了,没什么出入,院子和庄子你去过,你爹爹派人管着,徐妈妈知道。”

  娴姐儿抹抹泪,“娘今日既然提起,恕女儿冒昧,娘的嫁妆日后如何办?女儿的嫁妆府里准备的七七八八,弟弟那边,娘是怎么打算的?”

  马丽娘把第二本册子推过去:“娘的东西分成两份,首饰衣裳料子给你,做个念想,大件的给你弟弟;外面的院子给你做嫁妆,剩下的都是你弟弟的。这是娘写的文书,你和你弟弟各一份,你爹爹一份,你祖父手里两份。将来若是有什么说不清楚的,让你祖父或者你舅舅找你大伯父说话。”

  娴姐儿低头不做声:在她心里,父亲和母亲没有太大区别,父亲宠爱自己,对自己有求必应,母亲却更严厉。

  马丽娘看出来了,低声说:“娴姐儿,娘今天说的,是有备无患,若是娘亲杞人忧天,事情比娘想的好,便是最好不过;若是被娘说中了,你也有个准备。就算你爹爹娶了新主母,你是娘生的,我们这一房的嫡长女,你弟弟是二房嫡长子,是你祖父祖母嫡出的孙子孙女,再有几个弟妹,也越不过你和你弟弟。”

  娴姐儿认真思索。

  马丽娘继续说:“若是....你和你弟弟相依为命,你护着你弟弟长大,等你嫁了人,你弟弟也能给你撑腰。记着,若是新主母为难你们,只管去找你祖父祖母;若是你爹爹偏心,就找你舅舅、你外祖父,万万不可憋在肚里,这世上有一便有二,别人看你们好欺负,只会得寸进尺,若是你们拿得住,遇到事狠狠反击回去,别人就拿你们没办法。”

  娴姐儿没吭声。

  马丽娘说的累了,喝一口温水,指着徐妈妈:“以后,徐妈妈就跟着你弟弟,等你弟弟单独开了院子,由徐妈妈服侍。你在府里,遇事和徐妈妈商量着办,等到你嫁人了,遇到事徐妈妈给你送信,依然和徐妈妈商量着来,等你弟弟长大就好了。”

  娴姐儿点了点头。

  “旭哥儿年纪大了,有孙姨娘护着,成了亲出去单过;慧姐儿是庶出的,给一副嫁妆完事,又有马姨娘,也没什么大碍。”马丽娘缓缓说,“不管你爹爹找个什么样的,不管这个人有没有儿女,都会把你和你弟弟当成眼中钉、肉中刺。”

  马丽娘压低声音:“你爹爹身边几个,都是不成器的,娘只好把秀莲抬了姨娘,和你和你弟弟相互照应,遇到什么事,图个自保。遇到什么事,有秀莲帮你挡着,若是新主母为难秀莲,你也帮秀莲一把,这么一来,你爹爹身边有我们的人,新主母再出什么幺蛾子,也拿你们没办法。”

  娴姐儿低声答应。

  说到这里,马丽娘向徐妈妈点点头,后者出去了,很快掀开帘子,带了个水红褙子、鹅黄裙子的女子进来,正是秀莲。

  不等马丽娘吩咐,秀莲就做出谦卑的神情,屈膝给两人行礼,立在娴姐儿下首。

  马丽娘今天说多了话,疲惫地靠在椅背,只挥挥手,秀莲便给娴姐儿行礼。娴姐儿木着脸,随手拔下一根金簪递过去,秀莲道谢,“奴婢定不辜负夫人所托,听二小姐吩咐”,便跟着徐妈妈出去了。

  “好孩子。”没了外人,马丽娘一下子浑身瘫软,张着嘴巴吸气,“别怕,有娘护着你,护着你弟弟,不会有事的。”

  娴姐儿眼泪汪汪地扶着母亲,满心希望,今天的事是一场秋日幻梦,母亲像自己幼年一样年轻漂亮,和父亲恩恩爱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