矿区美人养娃日常 第44章

作者:老胡十八 标签: 女配 年代文 穿越重生

  卫孟喜仿佛没听见众人的议论, 一步步走到最前面的两桌,“谢叔叔,您确定这是你将要赠与依然的新婚礼物吗?”如果你识趣, 说不送了,那就还有私下解决的余地。

  卫孟喜恩怨分明, 对不住她的是谢家父女俩, 与李家不相干, 她本来也不想大喜日子生什么变故的。

  这是她第二次提醒谢鼎。

  谢依然却误会了, 以为她是要抢自己风头, 恨得牙痒痒。

  明明是自己大喜的日子, 卫孟喜却打扮得妖精似的, 比她这新娘子还漂亮, 不就是想抢风头吗?可惜啊,他的男人是好男人, 才不会多看她一眼呢, 就是一朵花在他跟前也没用。

  这不, 见这招没用,卫孟喜居然要打断父亲,开始先声夺人了!

  从小到大,卫孟喜就是谢依然的噩梦。

  以前,两家人是邻居,仅一墙之隔,每天清晨,她总是能听到她奶声奶气背书的声音,虽然她听不懂,但她知道,那都是卫衡那个全街道有名的“文化人”教的东西。

  她尿炕的时候听见她背书,起床扫地听见她背书,烧火做饭听见她背书,给父亲洗臭鞋子臭袜子的时候还是听见她背书。

  偶尔,小小的卫孟喜也会厌倦,闹着不肯背了,哼唧她要吃糖糕,要去放风筝,她那个温柔的爹爹就会无可奈何的妥协,答应下午就去给她买,还刮着她的鼻尖说“小喜真是一只小馋猫”。

  每当这时候,谢依然就在心里呐喊,让我去背吧,我俩换一换吧!

  她发了疯的嫉妒她能有这样温柔宠溺的爹爹,发了疯一样的嫉妒别人夸她漂亮,发了疯……

  幸好,后来这一切都变了,卫家的病痨鬼死了,父亲把孟姨娶回家,她们成了一家人,可以任由她拿捏的一家人。

  以前卫孟喜有的,全变成她的了,卫孟喜没有的,她也必须有,譬如这场盛大的婚礼,这份贵重至极的新婚礼物。

  于是,宾客们就看见,漂亮的新娘子笑眯眯走过来,像一个骄傲的小公主,“姐姐,我知道你们日子过得艰难,就是你不开口我和怀恩也会帮助你的,但今天这份是父亲赠与的礼物,我希望你不要再像以前那样,不要再任性……”

  好一个温柔体贴又大方的继妹啊,“以前那样”,以前啥样,这可太又想象空间了。

  有些不明真相的宾客,已经在心里勾勒出一个掐尖好强,任性胡闹的继姐形象了。

  卫孟喜心里冷笑,不是我没给过你机会,是你选择把自己婚礼搞砸的。她懒得跟谢依然歪缠,只是将目光投向谢鼎,那是一种坚定,一种警告,也是一种渴望。

  谢鼎眼中闪过诧异,但他并不虚,更不怕这个小鹌鹑一样的继女。虽然很多人都说她不一样了,但一个人的秉性是很难改变的,她六岁以前是大小姐又怎么样?这么多年在谢家还不是被他驯化成一只乖顺的小绵羊?

  “是,不过你放心,虽然你一直不愿改口叫我一声爸爸,但我待你和依然的心是一样的……当年你结婚的时候,咱们谢家这几样祖传的老东西还没拿回来,不然也……”

  这话说得,生怕别人不知道她不是亲生的,生怕不知道她这么多年就是一头养不熟的小白眼狼。宾客们若有所思,更加觉着,卫孟喜就是一心里觉着不服气,想要找茬的继姐?这也太不懂事了吧!

  人谢家的祖传之物凭啥给你个外姓人?作为继父,能把你养大就算仁至义尽了。

  卫孟喜把所有人的神情尽收眼底,心说谢鼎这人还是一样的尖酸刻薄啊。

  他虽然是小学语文老师,自诩文化人,但说话一直是不怎么中听,总是给人一种故意拿腔作势的感觉,难怪活了一辈子一个真心的朋友也没有。

  “既然您一定要将东西赠与他人,那么我想请问一下李矿长,何为赠与?”

  李奎勇一愣,谢依然的婆婆侯爱琴顿觉不妙,刚想打岔先把话圆回去,有啥分歧那是亲家公的家庭事务,私下解决去,今儿可是他儿子的大喜之日。

  李父虽然快五十的人了,但长兄如父,李奎勇就是整个李家的大家长,此时大家长不发话,弟媳妇也不敢置喙。这可是十二岁就能领着她男人上战场杀鬼子的人啊,平时在家里那是说一不二的,唯一敢跟他撒娇唱反调的就只有李茉莉。

  不过,那是宝贝闺女,李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嘴唇蠕动几下不敢说话。

  李奎勇这人倒是个热心肠,但也是个直肠子,不像一般人吃谢家父女俩这扭扭捏捏的小动作,相反他更欣赏卫孟喜的果断直接。

  “有啥你就单刀直入的说,我听着。”

  李母差点一个白眼翻过去,大喜日子啥刀不刀枪不枪的,大伯哥这张嘴真是。

  卫孟喜轻咳一声,“‘赠与’是赠与人将自己的财产无偿给予受赠人,受赠人表示接受的一种行为,这种行为的实质是财产所有权的转移【1】。”

  众人不明所以,这继姐是要干啥。但谢鼎心里隐隐有点预感,这卫孟喜不会是知道点什么吧……他摇头打断自己的猜测,不可能,当初这事他做得神不知鬼不觉,当年她才几岁,怎么可能知道?

  就是孟淑娴,跟他生活了这么多年也不知道。

  “谢叔叔,您一个对这副字完全没有所有权的不相干人员,何来的权利赠与?”

  这话一出,场内众人都傻眼了,敢情做了半天面子工夫这东西还不是老丈人的?

  谢鼎仿佛一只被踩中尾巴的炸毛猫,“你别胡说,这是我老谢家传了六代的珍品,是……”平生所学仿佛不够用了,他想用点古文酸话刚回去,可脑袋就像短路一般,脑海里只有各种连篇的脏话。

  幸好,理智没让他说出口,不然今儿出丑的就是他了。

  这就叫出丑?还早着呢!卫孟喜懒得听他废话,“既然你说是你的,那你怎么证明?”

  这幅字只在左下角有一个红色的章子,而一般懂点收藏的人都知道,很多文人雅客喜欢在自己收藏过的东西上盖戳,尤其乾隆皇帝,简直是公认的盖章狂魔……但这种行为在自命清高的谢鼎看来就是野狗撒尿。

  你说好好一幅珍品,每易手一次就要盖一个新主人的章,像这种名家作品被收藏的次数都比较多,基本都是盖了红通通一片的。唯独这一幅,只盖了一个,他觉着就是自己心目中最理想的珍品。

  既是珍品,又没被其他人标记过。

  谢鼎一副哭笑不得的样子,仿佛在看一个任性胡闹的小孩,“这闺女,我们谢家的祖训里要求,后人子孙不得用自己的俗名污染名家宝作,你看就连第一任主人,我曾曾祖都不敢盖下自己的印章,我也得谨记祖训。”

  在座的很多都是文化人,确实有看不惯“野狗撒尿”的人,一听顿觉高尚,纷纷竖起大拇指。

  谁都知道盖私章的好处,这是一种无论传承多少年,换过多少主人都不会被磨灭的标记,一种身份和地位的彰显,谁不想干呢?

  能忍住不去“污染”的,都是品德高尚的人。可卫孟喜似笑非笑的表情,让大家不得不往深了想,这真的是因为祖训才不盖章的吗?

  卫孟喜笑得更美了,她的五官本就带有石兰省某种土著民族的深邃,但又不过分深邃,还兼具东方古典美女的含蓄,此时一笑,众人只觉餐厅都亮了两分。

  “虽然没有谢家人的收藏印章,但谢叔叔要是有祖上老人书信材料,或者文献古籍能证明这东西是谢家的,也可以拿出来。”譬如谁谁谁亲笔写下把这幅字传给谁谁,这东西自古以来就是谢家祖产啥的。

  可谢鼎哪儿有啊?他总不能撬开祖宗的棺材板,把笔塞死人手里,说你来写吧?

  他急得眉头紧皱,心脏狂跳,心里只有一个想法——这卫孟喜真是见鬼了!

  以前的卫孟喜跟生人说句话都会脸红,现在怎么敢当着这么多人大放厥词?还敢质疑他谢鼎?没有他,她母女俩现在不知道在哪儿刨食呢!

  当年的孟淑娴母女俩多惨啊,家里顶梁柱死了,族里叔伯兄弟不仅不帮衬,还在一边虎视眈眈等着瓜分祖产,早有人拿着“借据”说卫衡以前看病借的钱该还了,还说要是还不了他们就不走了。

  孟淑娴一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女人,哪里经历过这些,一想到晚上就要跟这些人共处一室,哭得眼睛都快瞎了,身子抖得筛糠一样,男人死了来的打击估计都没这个大。

  幸好,热情邻居谢鼎出来帮衬说好话,又是倒茶又是赔礼,还帮着把祖屋卖了还债,那时候的他仿佛就是一个从天而降的大英雄啊。

  卫孟喜压根不记得这些情形了,但孟淑娴这么多年几乎每一天都要被丈夫带着重温一遍的人,当即就泪眼婆娑,刚才她都一直傻愣愣站着看热闹的,现在终于是反应过来了,“小喜,你今天是怎么啦,怎么能对你谢叔叔说这样的话,你忘了当初……”

  卫孟喜最烦的就是母亲这副样子,以前还会心软,还会觉着自己是不是哪里没做好惹母亲生气了,然后不得不按着她的“教育”加倍努力,加倍奉献……讨好谢家人。

  后来才懂得,母亲的眼泪,其实就是道德绑架。

  在她的眼泪和一味指责下,孩子完全丧失了理智思考的机会,只能跟着她的思路走,只能她说啥就是啥,一旦不服从,那就是不懂事,不体谅单身母亲,就是不懂感恩。

  孟淑娴觉着谢鼎是她们母女的大恩人,她嫁给他感恩还不算,还得连闺女也搭上,给谢家做小保姆是感恩,放弃读书机会是感恩,听从继父安排随便嫁个身体不好的男人也是感恩……现在,她只是小小的反抗一下,就是不感恩了。

  卫孟喜本来很平静的心情,像被人兜心窝子浇了一桶汽油,还扔了根火柴进去。

  但她始终谨记不能波及无辜,今天这场婚礼的主角除了谢依然还有李怀恩,更重要的是李家人。人辛辛苦苦给儿子办婚礼有什么错,凭啥要沦为她的战场?

  只见卫孟喜深吸一口气,直接略过哭哭啼啼的母亲,“谢叔叔也不用逼迫我母亲,邻里街坊都知道她不问世事已经多年,虽然你没办法证明这东西是你家的,但我却能证明是我卫家的。”

  谢鼎心里不舒服,没想到以前百试不爽的招式今儿居然一点用也不起。

  没用也就罢了,这个卫孟喜居然还能这么冷静理智,这是他一个老奸巨猾的成年人也不一定做得到的。所以,他开始拿不准,她是真的有证据,还是故意使诈。

  在他的沉默里,餐厅墙上的时钟“滴答滴答”声是那么的明显,一下下仿佛直接敲到所有人心上。

  卫孟喜打的就是一个措手不及,怎么可能给他时间思考?“谢叔叔,您就不想给在座的各位叔伯婶子一个交代,不想给一对新人一个说法吗?”

  你听听,这话不是火上浇油吗?场内顿时有人起哄,“对,是这么回事儿。”

  “确实,既然提出来了,那就说清楚吧。”

  “这东西这么值钱,可不能马虎。”

  谢鼎知道,目前的情形已完全脱离他的掌控,刚才还称赞他的宾客,现在已经转向卫孟喜,一个个兴致勃勃让她说说,到底这幅字是谁家的。

  这东西要是姓谢,那谢鼎就有处置的权利,可要是姓卫,人卫家正经后人在这儿呢,借花献佛也不是这么个借法的。

  有人已经悄悄透过底儿,这幅字现在至少值五千块,搞不好一两万都有可能!这么金贵的东西,绝对不能含糊,谁家的就是谁家的!

  卫孟喜本来也不想搞这么难看的,虽然谢鼎和谢依然不是人,但李家是无辜的,尤其李怀恩,她不想让他的大喜之日闹笑话……可是谢家父女俩贪啊。

  他们贪了卫家的东西,贪了父亲留下的人脉关系,却未曾好好待她,不说吃穿用度和精神PUA,他们剥夺了她受教育的权利,这是她两辈子都不能忍的。

  她给过他们机会的,但他们压根没把她的警告当回事,都以为她还是以前那个予取予求被他们永远踩在脚下的小蚂蚁。

  只见卫孟喜走上去,轻轻抚摸着这幅字,尤其是摸到“白术山人”印的时候,眼泪夺眶而出。

  “李矿长和张副矿长,我相信你们是公道人,能麻烦二位过来看一下吗?”她指着印记说,“这印本该是白‘木’山人,而非白‘术’山人。”

  别说其他人,就是一正一副俩矿长也愣了,张劲松有点老花眼,他家小孙子赶紧给递上他的老花镜,凑近一看,那“术”字上的一点确实是颜色要更深一点。

  其实这个问题谢鼎也发现了,但他问过好些“行家”,人家都说据文献记载白术山人就是个随性洒脱的人,他的作品里用的印章是两套,其中一套是要深色一点。

  毕竟,当时很多人鉴定过,无论是笔法、墨法、结构还是纸张,都符合白术山人的身份。

  可瑕疵就是这样,不发现的时候,谁也不会怀疑,一旦有人指出所有人的心里都会埋下一颗种子。李张二人看了看,脸色有点难看,其他人也赶紧凑上来。

  “还真是,这一点要深一点。”

  “我看看,这个点虽然跟白术山人的其它‘点’是一样的,但我总觉着哪里不对。”

  “还真是。”

  “莫非这不是白术山人的真迹?”

  ……

  大家七嘴八舌的讨论开来,不是真迹,那就是假的呗?李家送高档手表,谢家就送一幅赝品?赝品也就罢了,先前还装腔作势把牛皮吹上天,这不就是装逼嘛!

  所有人,看向谢鼎的眼神都是鄙视,看向李家,那就是无限的同情。

  有这么个老丈人,李怀恩真是倒八辈子血霉咯。

  “眼前的这幅字虽然跟白术山人的真迹很像,但确实不是真迹,因为……”卫孟喜顿了顿,看着好奇的众人,挺起胸膛,“这是我父亲的作品。”

  是的,她的亲生父亲卫衡,她现在的记性很好,还能记起上辈子忘记的很多细节。譬如父亲抱着她教她念书写字,譬如她坐在书桌上晃荡着两条腿,父亲在埋头奋笔疾书。

  写完以后,他潇洒的甩了甩头发,拿出自己的私印,而她却不待父亲盖下去,奶声奶气叫着“爸爸我来”“爸爸我来”,抢过私章后,她“啪”一下戳下去。

  那一瞬间的成就感和满足感,让她挺起了小小的胸膛,仿佛整个发光的世界都是她一个人的。

  她的父亲,曾经是一个多么骄傲的人啊,也想让她成为一个同样骄傲的姑娘,可她却活成那样……卫孟喜想想,就觉着对不住他。

  “你怎么证明是你那死……父亲的?”谢依然尖叫着要冲过来,想要撕烂她的嘴,李怀恩紧紧拽住她。

  “因为我父亲的私章,此刻就在我手里。”卫孟喜说着,把手从身后拿出来,赫然是一个小木匣子,里头是一枚陈旧的印章。

  她扬了扬印章底部,“我父亲私底下自号‘白木山人’,只有几位亲近的友人知道。但我五岁那年玩闹时曾打坏他的印章,底部磕出一小块痕迹,父亲就顺势雕刻为‘白术山人’,且一直未曾向其他人展示过。”

  那时候,她父亲也是有好几位朋友的,只是后来人走茶凉,文革期间这些书画作品印章啥的,大家为了明哲保身也都敬而远之,也就是这两年时代变了,有些人又开始“明目张胆”的附庸风雅起来。

  李奎勇搞不懂知识分子的爱好,直接粗着嗓子说:“老张你给看看,是不是这样?”

  不知道是哪个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还找来一把放大镜给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