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夫人与杀猪刀 第110章

作者:团子来袭 标签: 甜文 爽文 穿越重生

  院子有些偏僻,一条石板路延伸向院门口,院墙里一株石榴树探出枝叶来,红花已落尽,花蒂上缀着指甲盖大小的石榴果。

  院门没关,年过半百的大娘端着一盆青菜坐在门槛上慢吞吞折着,换回了一身女装的年轻姑娘坐在矮凳上,帮着大娘一起折菜。

  院子里边,瘦筋筋的老头正在打什么器具,边上的青年小伙正埋头帮忙刨木头。

  谢征牵着马顿住脚步,静静看了许久。

  可能是落日的余晖洒下来,眼前的一切都蒙上了一层昏黄暖光,竟让他生出几分家的错觉来。

  那些朝堂上的暗潮汹涌都远去了,心底只余一片宁静。

  道路那头又传来了脚步声,还有孩童欢愉地哼着跑调童谣的声音。

  谢征侧首看去,便见长宁一蹦一跳走在最前边,头顶的两个揪揪也跟着一晃一晃的,谢七赶着母鸭和一群小鸭走在后边,有些无奈地道:“祖宗,您走慢些,当心摔着……”

  海东青也一摇一摆地跟着,有掉队的小鸭子,谢七又管不过来的,海东青便过去啄一口,吓得黄毛小绒鸭喳喳乱叫赶紧往前窜。

  谢七一抬头,瞧见牵马站在道旁的谢征时,还吓了一跳,忙唤道:“侯……主子。”

  长宁亦惊讶出声:“姐夫?”

  坐在院门口的樊长玉听见动静,往外看去,瞧见立在夕阳里的一人一马,先是一怔,随即在衣服上擦了擦手站起身,想前去帮谢征牵马,却又踌躇立在了原地。

  倒是赵大娘看到言正喜笑颜开,催促樊长玉道:“快快,小言找来了,你怎不前去接他。”

  樊长玉纯粹是没料到谢征会这么快出现在崇州。

  他不是要带兵打康城么?

  怎地突然到这里来了?

  樊长玉揣着一脑门疑惑上前去,刚想说帮忙牵马,在院子里帮赵木匠刨木头的谢五就已经冲过来抢过这活儿了。

  他嘿嘿笑着道:“牛圈空着的,我先把马栓牛圈去。”

  这院子原先是一农户的院子,猪棚牛圈都有搭建。

  赵大娘过来后,除了在附近种些小菜,还养了一窝鸡鸭,长宁每天都要央着谢七带她一起,把鸭子赶去河边游一遭再回来。

  赵木匠作为被征去军中的工匠兼兽医,并不需要跟着大军操练,时间比樊长玉还灵活些,樊长玉接回赵大娘后就去找他了。

  赵木匠也没想到在异乡还能再见到老伴,当初被征兵抓走时,他就做好了死在外边的准备了,如今老两口能在一块儿,他大多时候便直接回小院这边。

  他是个闲不住的,一看院子里的桌椅板凳都旧了,便开始打造各种家什器具。

  一开始还灰败破落的小院,慢慢的也有了烟火气。

  樊长玉看着分别不过数日的人,很实诚地问了句:“你不是去康城了么,怎来这里了?”

  橘红色的夕阳落在她面颊上,让她脸上似上了一层胭脂,谢征盯着她看了一会儿,道:“山不就我,只能我来就山了。”

  樊长玉这些日子被陶太傅押着读书,天天听他“之乎者也”地讲大道,学识上还是有长进的,听懂了他这句话,脸被夕阳照得更红了些。

  赵大娘已端着折好的菜起身,欢喜道:“小言快屋里坐。”

  她见着谢征高兴,自古征战就没几个人能活着回来的,老头子好好的,长玉的夫婿也好好的,赵大娘便觉着是莫大的喜事了,转头又使唤起赵木匠:“老头子,快快,把鸡笼子那只芦花老母鸡宰了。”

  刚把一群鸭子赶回圈内的谢七道:“大娘,我去吧。”

  他说着就从鸭圈边上的鸡笼里拎出一只老母鸡往厨房去了。

  赵大娘还不知谢征身份,怕他误会,道:“刚刚那是小七,先前帮你牵马的是小五,都是长玉手底下的兵,你不知道,长玉如今可本事了,在军营里当了官呢!手底下管着几十号人。”

  樊长玉当初没告诉赵大娘夫妻俩谢征真正的身份,一来是怕吓到两位老人家,二来,她们从前的婚事已做不得数了,怕中途再有什么变故便想着等一切尘埃落定后再说。

  哪料到赵大娘竟会当着谢征的面吹捧起自己小小一个队正,她赶紧打断道:“大娘,今晚吃什么?”

  赵大娘果真就被转移了注意力,琢磨起今晚的接风宴,碎碎念道:“鸡是有了,可惜只有一只母鸭,还得留着带那些小鸭,杀不得,再炖个排骨汤吧……”

  大抵是为了给“久别未见”的二人多些独处机会,赵大娘去厨房时,让赵木匠去帮忙烧火,长宁也被她哄去了厨房。

  去拴马后的谢五迟迟未归,院子里当真只剩樊长玉和谢征两人。

  她有些尴尬地道:“我还没告诉赵大娘她们你的身份。”

  谢征说:“无妨。”

  又问她:“在军中如何了?”

  明明两人分别时还好好的,这会儿樊长玉倒是觉着哪儿哪儿都不自在了,她脚尖在地上画着圈道:“义父替我谋了个队正的军职,眼下一切都好。”

  谢征淡淡“嗯”了一声。

  樊长玉找不到话说了,见他手上拄着个一人多高的长条形木匣,便问:“这是什么?”

  谢征道:“给你的。”

  “给我的?”樊长玉好奇看他一眼,抬手接过时,发现还挺沉手的。

  打开一看,一柄刀身乌黑泛着金红锻打纹理,只余刃口雪亮的陌刀放置在其中,看起来极新。

  樊长玉捏起长刀掂了掂,只觉这个重量舞起来恰到好处,她指尖轻轻拂过刃口,便破了皮,渗出细小的血珠子来。

  她有些惊讶地道:“好快的刀!”

  抬起头看向谢征:“你专程命人打的?”

  谢征不置可否,撩起眼皮,语调懒洋洋又带着几分笑意:“等着你快些建功立业。”

  樊长玉反应过来他话中的意思,脸上又有些烧得厉害,捏紧了手中刀柄,却仍抬起眸坚定地看向他道:“我会的。”

  谢征被她那个眼神看得微微一怔,眸色深了几许,问:“新刀要练练手么?”

  樊长玉以为他要跟自己对练,高兴道:“好啊。”

  说着就已经摆出了开打的把势。

  谢征却道:“去外边吧。”

  樊长玉以为他是嫌院中场地小了,怕施展不开,从善如流道:“那去河滩吧,那边地势开阔。”

  她往厨房喊了一声,说晚些回来,便拎着刚到手的刀跟着谢征一起往外走。

  这个时间点,天地都已一片暮色,河滩那边根本没人。

  谢征随意捡了根木棍当兵器,樊长玉从前拎着两把杀猪刀,就是大开大合的打斗方式,如今得了一柄趁手的长柄陌刀,更是把自己的优势发挥到了极致。

  月辉下,二人手中的武器交错几乎只能看清一道残影,铁器和木棍相碰发出声响,一个铮鸣,一个低哑。

  比起短刀,樊长玉使长柄刀有了更连贯的招式,但因为在实战中用长柄刀的机会甚少,同她对上的又是谢征,到底还是显出几分青涩。

  只是不知何故,今夜谢征似乎未尽全力,跟她拼蛮力的时候少,基本上都是用巧劲儿,樊长玉习惯了重攻轻守,被对方这样迂回过招,只觉浑身蛮劲儿发泄不出来,刀势一急就露出了破绽。

  她一个劈砍后,被谢征钻了空门,木棍挑飞她手中陌刀,她踩到碎石踉跄着后退一步,后背撞到码头上的桩子,再想探身去捡刀时,谢征手中的木棍已隔着半寸的距离指在她心房的位置。

  樊长玉暗自一惊,她因方才动武出了不少汗,呼吸声沉,胸脯也起伏得厉害,衣襟几乎快擦过谢征指向她的木棍。

  夜色里看不清谢征的神情,只听他道:“你输了。”

  嗓音不知何故,有些哑。

  樊长玉她回想着刚才的一招一式,抿了抿唇,想动却发现谢征手中的木棍丝毫没有收回去的意思,她有些不服气地道:“再来!”

  跟前的人却只一瞬不瞬凝视着她。

  樊长玉抬眸和他对视,被他眼底的暗色看得一惊,下意识想别开眼,却又像被什么蛊惑了一般,只怔怔看着他。

  他低头吻下来的时候,她呼吸微微一窒,听着河边潺潺的流水声,长睫颤了颤,缓缓闭上了眼。

  比起从前,他这次吻得温柔了些,但格外黏糊。

  樊长玉觉得快呼吸不过来了,便去推他,却被他捉住双手按在了头顶,他另一只手擒着她的下颚,吻得很深很深。

  不知是不是刚练过武的缘故,他浑身都在发烫,吐息间像是着了火,单薄的夏衫根本挡不住他身上炽热的体温。

  热气加重了他身上的味道,不是熏香也不是汗味,而是一种独特的,只属于他身上的味道,很好闻。

  大抵是缺氧,跟之前被亲完只唇舌发麻不同,樊长玉感觉手脚发软,有些站不住。

  跟前的人情况似乎比她更糟,他埋首在她颈窝里,呼吸声重得像是一头几欲发狂的兽,吐息喷洒在她颈侧都有些灼人。

  樊长玉本能地觉着危险,尽量把头偏做一边,努力想了想,提议道:“要不我们再打一架?”

  跟前的人突然恨恨咬住她一小块颈肉,报复般吮了一口。

  那细微又明显的痛意让樊长玉倒吸一口凉气,不敢再说话了。

  她对男女之事所知不多,只觉他在听见自己细微的吸气声后,身体似乎紧绷得更厉害了,鬓发里隐隐都浸出了汗意。

  樊长玉察觉他难受得厉害,安抚般在他后背轻轻拍了拍。

  他松开咬着她的颈肉,只隔着半尺的距离凝视着她,瞳仁比这夜色更漆黑,喑哑的嗓音里流淌出柔软的意味来:“樊长玉,什么时候才可以娶你?”

  他生得实在是好看,汗湿的碎发凌乱散落在额前,幽深的凤眸里,强势又带着几分不太明显的妥协和委屈,唇线紧绷,看得人直想吻上去。

  樊长玉心下软了软,抬手碰了碰他的脸,极为认真地道:“等我为自己攒够‘嫁妆’,就嫁你。”

  她要的嫁妆,自然不是钱财,而是她之前就同他说过的,一份和他并肩走下去的底气。

  谢征盯着她:“好,我等你。我此生非你不娶,你也不可以嫁旁人。”

  樊长玉好笑道:“我长这么大,就喜欢过你一人,不嫁你,我嫁谁?”

  这话让谢征怔了好一会儿。

  樊长玉说了这么句话也有些不好意思,别开视线道:“赵大娘估计都做好饭了,回去吧。”

  谢征却突然问了句:“你那前未婚夫呢?”

  樊长玉离开清平县以来发生了这么多事,都快忘记宋砚那号人了,此刻听谢征提起,有些难以置信地看向他:“你觉着我会喜欢他?”

  谢征硬邦邦挤出两个字:“从前。”

  樊长玉怎么也没料到他会突然翻旧账,要知道他从前对宋砚,那是绝对嗤之以鼻的。

  她有些无奈地道:“不管你信不信,从前也没有。”

  她挠了挠头,不太好意思地道:“其实……我跟他都不太熟,从前两家大多也是大人们在往来,他从小到大满心只有圣贤书,我小时候跟着整个巷子的孩子疯玩,长大了又被我娘拘着,很少能见到他,便是碰上了,也说不上几句话。我觉着他一直都挺傲气的,似乎不太想娶我一个屠户女,还私下同他说过婚事作罢呢。”

  谢征冷不丁地冒出一句:“你给他送过一对泥人娃娃。”

  樊长玉简直目瞪口呆,她头一回觉得这人记性也忒好了些。

  她结巴道:“不是,那时我还不到八岁,送他一对泥偶也不是因为男女之情,只是他爹刚过世,我看他可怜才送的。”

  谢征唇角抿起,不说话。

  樊长玉抓了抓头发问:“你从前就没因为礼节什么的,给小姑娘送过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