甜宠文里的反派女配 第80章

作者:二恰 标签: 宫廷侯爵 情有独钟 天作之合 重生 穿越重生

  见她没动,倒是苏太后沉声道:“出去吧,他还不至于弑母。”

  这句话可太重了,连玉嬷嬷这等见过大风大浪的人,都忍不住缩了缩脖子,轻呼了声:“娘娘。”

  “去吧,正好哀家也与王爷有话要说。”

  太后都如此说了,玉嬷嬷只得退了出去,路过凌越身边时,忍不住侧目看了眼,太后定是也没想到,曾经一时心软留下的孩子,如今会成为她夜夜难眠的梦魇。

  暖阁开着窗,阳光从外透进来,屋内静得犹如冰窖,母子二人相对而立,谁都没先开口。

  过了约有半刻,苏太后终是站不住了,她缓慢地挪到了窗边的贵妃榻坐下,抚着胸膛小口小口地喘着气。

  “多年未见,阿越倒没怎么变样。”

  凌越看着她老态的背影,以及走路的姿态,心中蔓起一股讥讽之意,真是可笑极了。

  她有什么资格,让他背上弑母的骂名,光是自己吓自己,她就足够将蹉跎至死了。

  也不需要她说什么赐座的话,自然地阔步过去,在一张圈椅上坐下,明明是不大的暖阁,椅子也多得不得了,他偏生选了张最远的,两人隔了半间屋子仿若陌生人一般。

  不,陌生人好歹有客气,他们连基本的客气都省略了。

  凌越不耐地抬了抬眉,“省点口水,别噎死也要说是我喂的水。”

  苏太后:……

  她原本心里还存有两分幻想,觉得他让人出去又没急着开口,是不是代表两人的关系还有缓和的机会。

  不想他一开口,便直接戳破了她的幻想。

  “以前确是哀家对不住你,但哀家也有难处,你若愿意,哀家愿意赎罪。”

  这真是凌越近来听过最滑稽的话,他轻笑了声,没抬眼淡声道:“赎罪,拿什么赎?”

  “拿你这双瞧不清人的眼,还是拿走不动路的腿,亦或是你打算拿你宝贝儿子的皇位来赎。”

  最后那句,着实戳到了苏太后的痛处,她最为在意的便是这个。

  她以大儿子为荣,以这出生便带有异瞳的妖孽为耻,不论是怕他手握大权会毁了大雍的百年基业,又或是怕他会弑兄弑母,总之她是决计不希望皇位到他的手里。

  “阿越,他到底是你兄长。”

  他的唇角微微上扬:“我何来的兄长。”

  他记得清楚,四岁那年他头次离开偏殿,能有机会与几位皇兄见面。晨起,嬷嬷给他穿上了新缝制的袄子,打理得干净清爽,满怀期待地踏进花园。

  可等着他的是漫无止境的讥讽与作弄,“瞧,真有人的眼睛能是那种颜色的,我听宫人说,他肯定是野种,不然为何咱们的眼睛都与他不同。”

  “真恶心,就他也配与我们做兄弟,说出去丢死人了。”

  他被无情地推倒在泥地里,新制的袄子他平日只舍得看两眼,原本打算年节再穿的,却被踩得不成样子。

  彼时的他尚不明白,为何他们穿戴的皆是名贵之物,却还要作弄个连新衣都没有的幼子,更何况这个幼子与他们还是亲兄弟。

  “别打了,是大皇兄来了。”

  他听嬷嬷说过,他与大皇兄一母所出,大皇兄一定会护着他的,他艰难地仰起头,看向那个在他眼中文气清瘦却高大的少年。

  几乎是一眼便认出,这便是他的嫡亲兄长。

  他被关在偏殿不许外出,曾不止一次问过嬷嬷,他的娘亲与兄长为何不来看他。

  嬷嬷说娘娘艰难,大皇子课业繁重,他们的心中都是念着他的,让他莫要给他们添麻烦。

  他最喜欢的就是听嬷嬷讲他们的事情,翻来覆去怎么都听不腻,他想兄长一定是知道他被欺负,特意来救他的吧。

  他正要咧嘴笑,想说他没事他不疼,就见他那好兄长冷漠地从他面前走过,甚至除了第一眼的对视,后面便再未看过他一眼。

  只轻飘飘地丢下句话:“莫要太过了。”

  那话甚至是在关切他们,担心他们做的太过会挨罚,而他不过是株任人踩踏的野草。

  不论是有苦衷也好,害怕他也罢,总之从那日起,他再未问过嬷嬷有关兄长的事。

  直到他九死一生,看着那位文气的少年一步步坐上皇位,等来的却是让他去军中历练的旨意,原来根本就没什么苦衷,这对母子是单纯的不喜与厌恶他。

  他自尸山血海中爬出,并不是为了来听她说什么赎罪的话,过往的种种也绝不是简单的赎罪便能改变。

  夺皇位自然有趣,可皇位对他没那么大的吸引力,且这也并不足以令他们痛苦,他偏要在他枕畔酣睡,让他们无时无刻不提心吊胆,夜不能寐,岂非更加有趣。

  他此番归京,也是为了给这对母子添添堵,看到成帝每每对他畏惧厌恶又不得不低头的样子,真是舒畅极了。

  苏太后许是也想起了旧事,见他油盐不进言语犀利毒辣,扯了扯嘴角,放弃了继续怀柔的法子。

  沉了沉气转而道:“你想怎么样。”

  凌越微垂着眼睫,日光正好照在他半边的脸上,他犹如阴暗角落里的鬼祟,可怖又森然地冷声道:“你说呢。”

  苏太后被他身上那股戾气所震慑,搭在炕桌上的手指不住地轻颤着,“皇位你想都不要想……”

  他不耐地打断了她的臆想,简洁明了地道:“沈婳。”

  这令苏太后后头的话瞬间憋了回去,他是知道了什么吗?还是真的对那丫头动了情?

  可丢了沈婳,那这江山不也一样要保不住,她的额头冒起了虚汗,眼睛愈发看不清了,“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她是你侄儿曾经的未婚妻,你这般是有违人伦的。”

  凌越修长的双腿向前一横,狭长的凤眼微扬,“你也知道是曾经。”

  “虽是婚事没成,但他们的婚事全京城都知晓,若是改嫁了你,她往后定会被人戳脊梁骨。”

  凌越就是知道会有这样的后果,才迟迟没派人登门说亲事,他不擅长后宅之事,本要交给姑母,既然如今有人撞上门来,岂不是正好省了他的气力。

  “没想到,太后还是个善人。”

  旁人或许是真的在夸赞她仁善,可凌越却是毫不掩饰的讽刺。

  苏太后拧紧的眉头忍了又忍,终究是没发出火来,她方才是被逼急了有些急迫,可冷静下来转念一想,沈婳凤命之事知晓的只有她与成帝。

  绝不可能有第三人知道,凌越定然是还不知道她打得什么主意,那就不能是前者只能是后一个,她这次子竟是真的对沈婳动了心思?

  苏太后的手指在桌案上缓缓蜷缩紧,“那你想如何?”

  凌越的手指细细摩挲着,目光轻抬淡声道:“赐婚。”

  既然她能赐一次婚,便能赐第二次。

  接连赐婚,这叫她的脸面往哪放,苏太后不假思索地脱口道:“胡闹。”

  凌越瞥了眼窗外的日光,算着她睡着的时辰,冷觑了她一眼道:“直隶有我亲兵一万。”

  简短的几个字,几乎让太后的心跳都停了,直隶几乎环抱整个京城,是天子脚下心腹之地,他是何时在直隶驻军的?

  若是旁人的一万,或许京大营与五城兵马司还能毫不畏惧,可他麾下都是能以一敌百的铁骑,一万就足以踏平京师了。

  苏太后一面心惊胆战一面在心底骂成帝昏聩,这人马都驻扎在你眼皮子底下了,居然丝毫没察觉,过几日怕是连龙椅被人搬了都没感觉!

  她咬着牙,从齿缝间挤出几个字来:“你想怎么样。”

  “赐婚。”

  “你这是在威胁哀家!”

  凌越一手撑着额头,扯了扯嘴角轻蔑地道:“是。”

  见她浑身发颤,又缓缓地补了一句:“我可没什么耐心。”

  尤记得当年她也对他说过同样的话,谁能想到今时今日,她这个做母亲的,反倒要仰他鼻息看他眼色过活。

  苏太后陷入了两难的境地,她额头的虚汗不停地冒,背脊佝偻几乎要坐不稳。

  在他的目光再次扫来时,她虚虚地道:“哀家答应你。”

  她若不答应,凌越即刻便会挥兵攻入宫门,到时沈婳也还是保不住,还不如再拖延些许时间,先将其稳住能拖一步是一步。

  “你是知道我脾气的,莫要耍花招。”

  他这一句威胁的意味十足,让苏太后涌出了些许可怖的记忆,八年前的一日清晨,她与往常一样清晨诵经。

  不想刚推开禅房的门,外头就摆着几个齐整的木箱子。

  她以为是住持安排人送来的东西,便让宫人打开,不想一打开便瞧见里面赫然躺着个血肉模糊的人头。

  她被吓得昏厥了过去,再醒来时才知道那人头是副军统领,也是她安插在营中监视凌越的眼线,而其他的箱子里也全都是她的亲信或是本家的人,其中有个死相最为可怖的,是曾经在宫内欺辱过凌越的人。

  那年他才上战场不过两年,领兵胜了几场仗,在军中不过稍露头角,就敢拿人头来威胁她。

  这也是苏太后为何如此忌惮与畏惧他的原因,凌越不是嘴上说说而已,他并非良善而是睚眦必报的恶鬼。

  一想到曾经的可怕记忆,苏太后的手开始打着颤,她深呼吸了几下,到底是认命地道:“哀家知道该怎么做。”

  她之前为了给沈婳挑选下一个夫婿时,谋划过如何名正言顺,谁能想到她的孙儿没用上,反倒便宜了凌越。

  凌越却对她毫无信任,“何时。”

  苏太后被问得不堪其扰,扶着额头,“你这么多年不娶不也过来了,还急在这一时?”

  “急。”

  苏太后:……

  “知道了,让她这几日留下为哀家侍疾。”

  凌越拧了拧眉,神色有些不快,他可不放心把沈婳一个人留在永寿宫。

  “不是你要赐婚要名正言顺,怎么?你还怕哀家会害了她不成,哀家不是你,小丫头是哀家看着长大的,怎么会害她。”

  这话听得凌越想发笑,虎毒尚且不食子,可她却是能对亲生孩儿下手的人。

  苏太后说完自己也意识到不对,只能梗着脖子继续道:“哀家还没到老糊涂的地步,不会做这等玉石俱焚的事。”

  “但愿如此。”

  凌越知道她是个聪明人,不然也不可能从个不受宠的旁支女爬到太后的位置,该说的都说了,他也没什么继续待下去的必要。

  长腿一伸径直站起,只是他从她眼前走过时,苏太后没忍住喃喃地开口道:“哀家如今已将你曾经之苦都尝过了,你还不愿罢休吗?”

  她确是待他不好,未能做好一个母亲,可这些年来她日日活在恐惧之中,眼盲了背脊弯了,浑身都是病痛,大抵也没几年的活头了,他的那些苦痛她也都偿上了。

  到底是她身上掉下的一块肉,真的不能缓和吗?

  凌越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他目不斜视,连看都没看她一眼,讥诮地道:“远远不够。”

  死便是解脱,他怎么可能让她这么轻轻松松便死了。

  她此生做得做错的事,便是当年没狠下手掐死他。

  说完径直扬长而去,留下苏太后枯坐在榻上,日光从她头顶蔓入,她定定地出着神,远远看着就像具毫无生气的尸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