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来的郎君炊食又兴家 第156章

作者:西瓜珍宝珠 标签: 布衣生活 种田文 美食 穿越重生

  她的嫂嫂虽只有零星白发,但她生性不喜花俏,金银玉石都觉俗气,也许这黑漆首饰,能得她几分青眼。

  头一批的黑漆首饰没有卖,拿到漆器行打样了。

  前些日子陈绛去巡铺子,他们已经做了一批出来,发去月港了。

  第二批首饰谈栩然没有插手,全是陈绛自己做的。

  细镯子是给她自己的,宽扳指是给陈舍微的,耳坠子是给谈栩然的。

  至于绒笔则是曲竹韵定的,给的价钱相当可观,以致于陈绛做这只绒笔的时候心情极好。

  各色炫彩繁复的贝壳,片片细择薄削,衬了黑漆之后,更是华彩动人,如星芒坠碎。

  蝴蝶翅膀上的鳞片最是麻烦,不能贪图方便用一片薄贝盖过,而是要敲碎了,用小镊子分出青紫绿粉,再一粒粒排布出逼真而幻妙的色泽来。

  这种东西光想是想不出来的,冬日里高凌和杜仲去山里打猎,在几丛金露梅下见到几只冻死的蝴蝶,就带回来给陈绛了。

  此时装蝴蝶标本的匣子摆在这漆室的长案上,偶尔陈绛带它去日头下研究翅膀的花色,春风轻拂,似乎还能振翅飞翔。

  装着婆婆纳的碟子已经空了,陈绛手上黑漆漆的小碗已经通身蓝花,别有一种灵动趣味。

  她不知那些漆器老师傅看了会怎么想,只知道自己很喜欢。

  ‘嗯,等彻底弄好了,给小妹搅奶糊糊吃,哦对了,那还得做个配套的小勺,小小的那种。’

  陈绛想着站起身,把两个细镯子一左一右的套在了腕上,收好了扳指和绒笔。

  原本想把蝴蝶耳坠也收进去的,指腹触了触银针,觉得似乎太软了些,就一边歪首在耳上试戴,一边往外头去。

  ‘银针是软些,不过还行。’陈绛想着,就瞧见院门口站着个人,“阿凌?”

  她忙将房门带上,又道:“你回来了?快些出去。”

  没想到最受不住大漆的居然是高凌。

  生漆运进府里,推车只是打他边上过,桶盖都没掀开,高凌一闻见那味,居然就抓心挠肝的痒。

  高凌往后踱了两步,等陈绛出来。

  他去汀州看陈冬嫁妆里的那处铺面了,已经有大半月没见她了。

  想得发痒,比生漆更叫他痒。

  陈绛离他越近,高凌的眸色越深。

  她的襻膊反束在身前,所以可以自己解开,吊着衣袖随即落下,遮住白嫩的胳膊,举手投足间,唯有黑漆细镯在腕子上晃动着。

  高凌稍有失落,随即目光落到她微笑的脸庞上,就见陈绛耳畔黑翅彩鳞蝴蝶停歇,妖娆曼舞,不是她平日里那种简单可爱,灵动雀跃的首饰风格。

  更,妩媚。

  ‘这是给婶子做的吧?’高凌揣测着,‘可是阿绛戴着,也真是好看。’

  “那铺子怎么样?”陈绛问。

  高凌没有收回目光,看着她道:“还不错,地段很好,已经在当地找人修葺了,我打算开一间分铺,若是买卖有的做,还可以在那里分设烟卷作坊,不过事情办起来没有说起来那么方便,总还要去上几回。”

  听她问起这一路见闻,高凌想了想道:“汀州虽在闽地,风土人情却有些不同。”

  “因为聚居在汀州的,以客家人为主吗?”陈绛曾看过一本《八闽见闻》,对闽地各处风物有些了解。

  见高凌点头,陈绛又问,“可有什么好吃好玩的?”

  “汀州城门始建于唐,颇有古风,而且好些廊桥瞧着素梁黑瓦,在宽河之上倒是有种庄重之气,我没有上去,在下边看了几眼。”高凌道:“至于吃的么,倒是都不错。满大街最多是豆腐,煎炸炖煮,各有风味。不过汀州食番椒还不多,我之前吃过一种浇卤汁的炸豆腐,想着若是再加一勺辣油,更好味。”

  见陈绛听得认真,高凌道:“婶子若肯,寻个机会咱们一起去。”

  “好,”陈绛应得比高凌想象的更干脆,“我会骑马,不会拖你后腿。”

  高凌笑道:“怎么叫拖后腿呢。”

  陈绛虽这样道,忽然想起自己每月必来的月事。

  若在途中,时时要替换月事带不说,马背上颠簸着,渗出来可怎么好?

  ‘旁人瞧见了,说不准还要大喝一声,哇,好一匹汗血宝马!’陈绛胡思乱想,神色忽然就萎靡下来了,‘哎呀,真是羞死了!’

  高凌再说些趣事,她也是恹恹的。

  “怎么了?”他小心翼翼的问。

  陈绛敷衍了一句,高凌想着方才说的内容,斟酌着道:“可以有什么难处,不便外出?”

  话音刚落,就见陈绛蓦地扭脸看他,神色讶异,“你怎么连这都懂?”

  “什么?”高凌有些不解。

  陈绛抿抿唇,小声道:“女子每月总有几日不方便的。”

  “噢。”高凌的目光慌乱闪动,随即强行镇定下来,道:“不方便时可以坐马车,总不能因为这点不方便,就束手束脚的。人只靠双脚走路太慢,才驯服了野马,建造了马车。只靠火烤吃食生熟不均,又不入味,这才开凿铁矿,锻造锅镬。”

  ‘如此说来,倒是我给自己设限了。’陈绛想着,笑道:“阿凌口才愈发好了。”

  被她夸奖,高凌有些得意,为了不笑得太灿烂,他揉了揉鼻梁,道:“还行。”

  天色渐黑,陈绛举着琉璃灯让高凌用火折子引燃。

  暗蒙蒙的背景中,忽有光亮,两人隔着琉璃对望,皆是眸光温暖,神色含笑的。

第186章 食盒和马桶

  谈栩然在月港的漆器行生意很是不错, 陈冬偶有路过,总能见到脚夫、伙计从边上的弄堂绕出来, 进进出出的在后头的库房搬东西。

  月港很少有零碎买卖, 运出去基本上都是一批一批的。

  陈冬在小茶摊上坐了一会,瞧见一件件漆器在帆布的遮蔽下露出华美的红黑光泽,见各家的管事在提货记簿上按了手印, 与掌柜客气了几句,拱手告别, 随着几车漆器前往码头。

  陈冬觉察到漆器行的货物品类似乎有所增加, 一开始以大家具为主, 例如箱笼、橱柜、脸盆架、团凳一类,现在又多了妆匣、胭脂盒和各色的食器。

  陈冬在桌上摆下两枚铜子做茶钱,起身往漆器行走去。

  铺子里刚忙过一阵, 掌柜说得口干舌燥,正在喝茶。

  陈冬身上还有娇小姐的架势, 看人的时候睨着眼, 有种潜藏的傲慢。

  她的衣裳首饰也不便宜, 金钗玉环,绸衣精绣, 不是便宜货色, 但也不像家养绣娘做的,应该是成衣铺子里的贵价货,再者, 她身边只带了个粗陋丫头。

  掌柜一时有些看不懂她的身份了,只示意伙计去招待, 笑道:“您慢看, 有新到的一批首饰。”

  ‘首饰?’陈冬稍感讶异, ‘黑漆首饰,倒是少见。’

  漆器行里除了少数样品之外,其他都在库房,陈冬一眼望进去隔断后的小室,就见一架极华美的鎏金铜框架漆木屏,还有一个朱漆花鸟描金双开橱柜,还有桌椅团几之类他们也不是胡乱陈列的,是布置了一间卧房出来。

  陈冬抚了抚一个朱漆点螺瑞兽食盒,道:“这个我要了。”

  她连价钱都没问,不过伙计也只是一笑,道:“好。”

  把几匣子的首饰都打开给陈冬看了后,伙计道:“这是我们新到的首饰,市面上真真独一份的。”

  陈冬拿起一根簪子用指尖抿动,金粉旋动如流星,很静谧的一种美,并不适合她,但也看得出,会有人喜欢。

  “怎么想到做首饰的。”她专注盯着簪子,忽然开口。

  伙计走神正听后头库房里脚夫的闲扯,不过很快回神,笑道:“好像是我们谈老板和她家姑娘做出来的。”

  ‘谈老板。’陈冬在心中默念几番,觉得这个称谓愈发顺口顺耳。

  片刻后,陈冬搁下簪子,本只打算要食盒的,听见丫头嘀咕,说马桶裂了几回,不好再箍了,就又买了只黑漆的马桶。

  两人一个拎食盒,一个拎马桶往家去。

  两样东西虽都是簇新的,但瞧着还是有点别扭想笑。

  月港的漆器行有三家,另两家都比谈家开得久,老客也多,虽说样式有些守旧,但也意味着稳妥,推陈出新也是有风险的。

  唐时,遣唐使将漆器技法带回日本,几百年后,日本而今在漆器上的造诣反倒超过‘祖宗’了,再加上人家没有海禁之限,买卖好做。

  陈冬听宝舟说,佛朗机人用‘漆器’指代日本,用‘瓷器’指代中国,从称呼上,可见一斑。

  除了夏日里怕晒黑了,放足之后,只几步路的功夫,陈冬从不坐轿。

  她喜欢使唤双脚,走走停停,随心所欲。

  瞧见街边茉莉,想买就要一盆;闻见浮粿香气,想吃就要一个。

  陈冬心里虽有很多想法,不算平静,但那都是买卖上的事情,再怎么令人头疼,抉择不定,她都甘之如饴。

  家门口的巷弄里坐着个闭眼晒太阳的老头,陈冬这双足走起路来的响动于他来说很是特别。

  就见他稍稍偏首,掀开眼皮,露出一双浑浊的眼。

  “县令来了,一个人。”

  陈冬皱了皱眉,又听他道:“赶走?”

  “先碰一碰。”陈冬想了想,道。

  老头几不可见的一颔首,道:“去吧。”

  陈冬的户籍已经落定,但不在月港,而在漳州治下的一个小村落里。

  既如此,陈砚墨自然无从知晓。

  听他诘问自己为何出尔反尔,拒绝诱陈舍微入陷阱,方便陈砚墨给他泼脏水。

  陈冬搁下茶壶,将斟好的一杯茶直接泼到了窗外。

  “不想做了,不喜欢,不愿意。”陈冬看着陈砚墨愈发难看的脸色轻轻笑了起来,道:“怎么?七叔不曾听女子说这些话吗?还是说,即便她说了,喊了,叫了,你也置若罔闻,依旧肆虐?”

  陈砚墨冷哼一声,道:“果然是成了女昌妇,什么污言秽语都敢宣之于口。”

  陈冬笑了一阵,看向身边的丫头,道:“我方才说什么脏话了吗?”

  这丫头是个蠢笨的,似乎是娘亲生她时在肚子里憋久了,在人贩子手里好几年了卖不掉,整日被斥骂责打,干不完的脏活累活,陈冬又是发了点善心才买下她。

  丫头艰难的想了想,笃定的摇摇头,道:“我们姑娘没说脏话,你才说脏话!”

  陈冬大笑起来,又想起笑不露齿的训导,扯过衣袍虚伪的遮了遮。

  陈砚墨耐心地等她笑完,嘴角缓慢的翘着,嘶嘶吐出话语,“你似乎忘了,自己还有许多把柄在我手里。”

  陈冬甩下袖子,道:“小小县令,莫要太看得起自己,我已非陈家的死人,我是自己的!”

  陈砚墨眸中的得意稍坠,又透出了然之色来,“原来如此,陈舍微帮你打点了一个身份?难怪你不肯继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