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两边之和
第291章 是谁呢？
姚牙婆是个城府深沉的人，闻九霄从她家后院的菜地里挖出了一个大大的油布包，不仅有账本子，还有两封书信。看着账本子上那一手俊秀的簪花小楷，闻九霄挑了挑眉。能写出这样一笔好字的女人，来历肯定不寻常，可她却几十年如一日装出粗识几个大字的粗鄙模样。
闻九霄先看的书信，很明显这是写给同一个人的。内容很简单，就是人送到指定地点，接手的人是谁之类的。这个接手人的名字一看就是化名，从这两封信上压根看不出什么。
这个姚牙婆真有意思，账本都交出来了，背后之人却一字不漏。
再看账本子上的记载，不仅有账目，连被拐姑娘的姓名、身世，被卖到了什么地方，都一一记录在案，时间之久可以追溯到二十年前。有些姑娘的后头还记着病亡、自戕等字样，看字迹是后来陆续加上去的，这是那些被卖姑娘的最终下场？
闻九霄粗略地数了数，账本子上的人数多达五百多，这还只是记录在案的，若加上没有记载的，经姚牙婆的手卖出的人岂不是得上千……闻九霄捏着账本子的手指骨节发白，眼底浮上戾气。
这样满身罪孽的女人，还想活命？呵，千刀万剐都不为过。
余枝也悄悄看了这些账本子，她关注的点和闻九霄不太一样，她发现，这些被拐的姑娘中，好多都是官宦小姐，有不入流的小官小吏，甚至还有二品大员之女，余枝扒拉了一下，居然占到三成之多。
二品的高官啊！这样的门第，姚牙婆到底是怎么把人家的千金小姐弄走的呢？
余枝沉思，然后找了纸笔把这一部分誊抄下来，细细研究，又找了闻九霄询问，然后发现这部分被拐的姑娘大都家道中落，有的甚至是流落在外的罪臣之女。这就有点意思了。
“三爷，再审，这个姚牙婆的身份有问题，肯定不是像她说的那样，只是富贵人家放出来的大丫鬟。”余枝把这一发现告诉了闻九霄。
闻九霄朝余枝望去，余枝道：“她有没有可能是哪家落难的千金小姐？”
闻九霄若有所思，“二十多年前，今上登基，那几年落难的官员可不少。”又点头，“明天我再提审姚牙婆。”
第二天午时，闻九霄就回来了，脸色不大好看。余枝心里咯噔一下，“怎么，姚牙婆出事了？”
闻九霄点了下头，“自戕了。用的是一根簪子。”可恨的是，他们居然不知道这簪子是后来有人送进去的，还是她之前藏在身上的。投入大牢之前，姚牙婆被细细搜过身，根本就没发现那根簪子。
若是她早就藏在身上的，那她是藏在什么地方的？
若是后来有人送进去的，那大理寺就算没出奸细，也有人被收买了。
无论是哪一种，闻九霄都不会高兴。
“人死了？”余枝皱眉，倒不是为她惋惜，那样的人，别说死了，就是死千八百遍都不无辜。而是她死了，好多事情就弄不清了。
“那倒没有。”闻九霄摇头，“请了太医，救回来了。不过伤了喉咙，短时间内说不了话。”
“不是还有手吗？那就让她写。”
闻九霄也是这个意思，“人刚醒，现在不好刺激，只能过几天了。”
然而，没等过几天，姚牙婆就死了，趁着看守她的婆子出去方便的隙间，用裤腰带生生把自己勒死了。
“这女人真狠！”刚用簪子捅了脖子，好不容易救回来，甚至连一天都没等，她就再次寻死。刚醒过来肯定身体虚弱，她却选择把自己勒死，这是多大的毅力？这是存着死志了。
“不过，你不觉得她的态度转变得有些快吗？”之前还想着活命，可见是个怕死的。怎么一下子就自杀了？还是用这样激烈的手段，余枝觉得这太不正常了，“她自戕前，有谁见过她？”
闻九霄心中一动，“我知道了。”他如一阵风般旋出去了。
余枝……
你知道什么了？回来，说清楚呀！
过了三天，余枝便知道了。闻九霄发现姚牙婆再次寻死，他就设了一个局，他迅速把当时出现在门外的人控制了起来，然后请了太医，很快又把人放了，造成姚牙婆又被救回来的假象。
包括那个看守姚牙婆的婆子，她只是发现姚牙婆再次寻死，当时吓得尖叫了一声，其实她并不知道人死没死。闻九霄这么一操作，除了他自己和看诊的太医，也就卓正扬知道真相，他连贺大人都没告知。
闻九霄又打草惊蛇，放出风声寻到了证据。
姚牙婆没死成，背后之人果然急了，这一着急，不就露了马脚吗？
原来看守姚牙婆的那个婆子，之所以腹疼跑茅房是因为吃坏了肚子，而给她下药的则是女牢那边的一个会接生的婆子。她主要是给女囚犯接生，其他人都嫌弃她晦气，所以她存在感特别低，跟幽灵似的。
她一生未嫁，膝下只有捡来的一个闺女。这个闺女已经嫁人了，夫家日子过得也十分清贫。可是这两天，邻居突然发现这个闺女穿了一身崭新的衣裳，头上还多了一根银簪子，家里还传出肉的香味。纷纷诧异，她家这是捡到银子了？
为什么这么说呢？大家都是一起住了几十年的邻居了，谁不知道谁家的底细？这家男人是个卖力气的，挣的银子只勉强能吃饱饭。媳妇娘家只有个老娘，也不是能帮扶的。除了捡到银子，还有其他的解释吗？
闻九霄立刻把接生婆子抓起来审问，接生婆子矢口否认，可看到从她家床底下搜出的三百两银票，慌了。
顺利撬开接生婆子的嘴，顺着线索一路追查，居然查到一个叫潘和忠的男人头上。
潘和忠是谁呢？他是白国公庶弟白三爷留在京里看庄子的管事。一个小小的管事，闻九霄可不相信他能给姚牙婆提供多大的庇护？难道是他的主子？可白三爷压根就不在京里，全家都在外任上，已经八九年了。
是不是白三爷？闻九霄想得更多的是，白国公有没有参与进来？白嫔娘娘膝下又没有皇子，他敛这么多银子干什么？
第292章 我再帮帮你？
人死了，很多线索都断了，二十多年前的事情，就算想查恐怕也不容易了。其实人拐子的案件到这，结案也不是不行，然而闻九霄每每想起账本子上的庞大的银子数目，辗转反侧都无法心安。
上百万两白银啊！到底落在谁的手中？又会被用在什么地方？身为朝廷命官，闻九霄无法昧着良心结案。
贺大人也是，别看他见谁都笑眯眯的，一副老好人的样子，其实骨子里自有坚持。
于是，两人收拾了所有的证据证词进了宫。既然不能结案，那就把事情闹大吧！
“……臣以为只是一起普通的人拐子拐卖姑娘的案件，谁知越往里头查内情越多，涉及到的银两数目太大了，似乎还牵扯到了朝中官员，臣等不敢自专……”
泰康帝面无表情的翻看着呈上来的账本子，内心也非常震惊，何人如此大胆，居然连官员之女也敢下手，这也太猖狂了吧？这么大一笔款项最终流向何方……
泰康帝闭了闭眼，他想起早早没了的大皇儿，流放出去的二皇儿，还有被圈禁起来的三皇儿，这宗案件的背后，有没有他们的身影？
上百万啊！到底是谁的胆子这般大？
泰康帝深吸一口气，睁开眼睛，目光落在贺正和闻九霄的身上，眼里浮上几分欣慰，这两个臣子向来是能干的，此次也是他们发现了端倪，大理寺有他们，他很放心。
若是要论功行赏，贺爱卿和闻爱卿早就可以往上升了，奈何大理寺放到别人手中，泰康帝不放心，只好一直压着他们了。
“……既然是两位爱卿发现的端倪，那这个案子还得有劳你们查下去。好好查，查彻底了，其他的不用管，有朕呢……”泰康帝直接吩咐道。
贺正和闻九霄都松了一口气，有皇上托底，那他们就放心了，也能放开手脚查了。
早朝上，皇上发了雷霆，把满殿的臣子骂了一通，“……一个官府记录在裆的牙婆，私底下居然是大庆朝最大的人拐子！都作恶了二十多年了，你们居然毫无察觉！摸摸你们的良心，对得起你腔子里的那玩意吗？对得起你们身上穿的官服吗？对得起朕给你们发的俸禄吗？”
底下的臣子无比震惊，京里何时出的这样骇人听闻的案件？随后又恍然大悟：难怪刑部尚书和京兆府尹都频频往大理寺跑，没得好脸色也不在意。呵，只要能抢到功劳，谁还在意脸面？
这两个老小子消息倒是灵通，就是太不做人，居然连个风声都不往外透。
一时间，好多人看向这两人的目光透着不善。
刑部尚书和京兆府尹心里暗暗叫苦，他们现在已经能确定，他们是被人给坑了。若他们知道这桩案子背后水这么深，他们无论如何也不能去大理寺要人啊！偏偏现在他们什么都不能说，唯有苦笑。
“……天天喊着朕万岁，还万岁，朕都要被你们气死了……”
泰康帝心情不好，反正是看这满殿的臣子不顺眼。
有皇上撑腰，放到明面上来查，比之前顺利了一些，然而也只止步在白三爷身上。
是的，背后之人浮出水面，正是多年前外放出京为官的白三爷，闻九霄亲自去任地把人押解入京受审。
白三爷开始还否认，待看过证据之后，他是供认不讳。白三爷和他成年的儿子被判了死刑，剩下的女眷和未成年的男丁则全部成了官奴。
白家四房早已分家，身为兄弟的其他三房，虽然也受了连累，但并不算多。在京里的白国公这一房，因为白国公没有为兄弟求情，而是坦然地站出来表态：他相信皇上，相信律法不会冤枉了好人，若他家三弟真做了违法犯纪之事，他绝不会包庇。
再加上他的长女是宫里的娘娘，皇上看在白嫔怀有身孕的份上，最终只罚了他三年的俸禄。
随着菜市口人头的落地，这桩轰动一时的拐卖大案落下了帷幕。满朝的官员都松了一口气，而闻九霄的脸上却一丝笑意都无。
他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太顺利了。那些证据，那些人，好像是被谁安排好了送到他面前似的，在背后好像有一双看不见的手操纵这一切。
还有，有一些线索明明对不上，可白三爷认罪认得太快了。
所以，闻九霄做了一件非常大胆的事，临刑前，他把白三爷换了出去。也就是说，被砍头的那个人压根就不是真正的白三爷。
这件事余枝也知道，因为帮着换人，并把人偷出去的就是她。
“要不，我再帮帮你？”余枝见闻九霄一筹莫展，十分好心地问。
闻九霄看向她，余枝摸了摸鼻子，道：“我老觉得白国公这人太虚伪，我看他不顺眼，他身为国公爷，他兄弟做的事情，他能一点都不知道？就算真是白三，那，银子呢？一共就搜出五万两银子，根本就对不上。”
“你打算怎么做？”闻九霄问。
余枝得意地笑了一下，“自然晚上去白国公府逛一逛喽，说不定会有新的发现呢。”怕闻九霄拦着，又道：“不会有危险，就散个步的事。”
闻九霄额头爬满黑线，“不行！这事我自有主张，你呀，不是说天暖了，嚷嚷着要种植鲜花，还要给我做衣裳吗？”
“你听错了！”余枝木着脸，她得多想不开才要给他做衣裳？“我明明说的是找裁缝给我自个做衣裳。”本来闻九霄是有份的，现在……没了。
“好，好，好，怨我！是我听错了。”闻九霄连忙安抚她，“我们枝枝这么漂亮，一定要多做些好看的衣裳，为夫就喜欢夫人打扮得花枝招展的。”
余枝撇了下嘴，算啦，好心帮忙，他还不要。自有主张？哼，他自有主张个屁！
对了，这俩月光关注拐卖这桩案子了，把白有福那货都给忘了。他现在早就到流放地了吧？不亲眼看一眼，她不放心啊！
也就五百里，不远！
第293章 去请个安吧
余枝在想：她该怎么到流放地看白有福一眼？晚上散步肯定不行，不利于她了解情况。白天？闻九霄肯定不能让她再出门了。
怎么办呢？要不让别人跑一趟？虽然没她速度快，但这事她不着急。
余枝把手底下的几个人扒拉了一遍，叹气，没一个能派出去的。又是想念贺晓蝶的一天！
还是跟闻九霄借人吧！
“三爷，我有些惦记白有福那货了，你派个人往他流放地看一看呗。”余枝从被子里钻出来。
正在穿衣裳的闻九霄手顿了一下，在他的注视下，余枝十分坦然，“这不是你不放心我出门吗？”
“好！”闻九霄一口答应，“我会派个妥善的人过去，你在京里等着便是。”停了一下，他又道：“我把清风留在府里，你有什么事就差遣他。”
余枝猛地把被子一拉，蒙住头。
说得真好听，什么任她差遣？不过是怕她偷溜，留清风在府里看着她罢了。
好气！不想跟他说话，人与人之间，信任就那么难吗？信任她一下就这么难吗？他们可是亲两口子。
余枝十分不满，在心里碎碎念。
闻九霄若是知道她的想法，一定会还她三个字：非常难！他也想信任她，奈何这女人最擅长的就是出尔反尔，明明答应你好好的，转个身她就能忘得一干二净。
“乖，傍晚下值回来给你带好吃的。”闻九霄拉开余枝脸上的被子，见她捂着眼睛不看他，觉得十分好笑。
他想了想，又道：“若是嫌闷，就到前头府里转一转，跟母亲和大嫂她们聊聊天，说说话。”顿了下，又补充一句，“愉悦心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