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两边之和
这差事直接交给小河庄那个衙役，他抱着赏赐的一匹布料，脸上的笑容就没落下来过。
大人真大方，这匹布料够他全家人都做一身衣裳的了。这还不算，大人允他自行在村里找摘野葡萄的人手，一个人每天给七文的工钱，这下村里人不都得来巴结他？
他都想好了，爹，娘，二弟，三弟，小妹都去摘，他家一天就能挣四十文呢。那山上的野葡萄一片一片的，多着呢，怎么也得摘个七八天吧，三钱银子就挣到了，加上之前他交给家里的工钱，能送小弟去读书了。
小弟聪明，不像他，只有一把子力气。这半年他在县衙也长了不少见识，深知要想往上走，还是得读书。
余枝本以为，野葡萄嘛，能有多少？能摘个二三十斤就顶天了。
结果……嘿，第一天就运回来一百多斤，听说还能再摘个七八天。
余枝……
还说什么呢？使人再去采买冰糖和酒坛子呗，现有的压根就不够用。
余枝整整酿了十天的葡萄酒，一开始每天是一百多斤野葡萄，到了后面就没那么多了，摘了十天，比预计的还多了两天。最后酒坛子摆满了两间屋子，酿成的话六七百斤葡萄酒能有。
“少夫人，葡萄酒多长时间能酿好？”几个丫鬟都可期盼了。
“看情况吧，反正不会超过一个月。”余枝上上辈子酿过葡萄酒，她所在的城市四季分明，即便是夏天温度也没有山云县高。当时她酿的时候，第一次发酵是十五天，用纱布滤除葡萄皮和籽之后，又静置二次发酵了一个星期，便能喝了。
不过若想口感更好，还得再放一放，三个月到半年这样吧。
“真好，一个月后就能喝上葡萄酒了，奴婢长这么大，还没喝过呢。”樱桃托着下巴，一脸憧憬。
江妈妈笑，“别说你了，老奴都这把年纪了，也没喝过。老了老了，倒有福气沾少夫人的光，也尝一尝这珍贵的玩意儿。”
余枝也笑了，“江妈妈，你说这话我可不爱听。什么叫‘这把年纪了’？你才将将五十而已，正当壮年，以后的福气长着呢。”
江妈妈可开心了，笑得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少夫人就会哄老奴开心。”
“怎么是哄你呢？你身子骨这么好，活到八十岁不算多吧？”
“八十？”江妈妈吸了一口凉气，眼睛睁大，“那不成老妖精了？”她压根就不敢想，能活到六十岁她就知足了。
“怎么就是老妖精了？我还想活到一百岁呢，那岂不是老老妖精了？”余枝随即开起了玩笑，“江妈妈，咱们一起使劲活，你争取能带上舟舟的孙子。”
几个丫鬟也凑趣嚷嚷着，这个说她要活到八十，那个说她要活到九十，好似活多大年纪她们能说了算一样。
樱桃更是道：“少夫人，就算您成了老老妖精，那也是最好看的老老妖精。”
余枝心道：那可不？她可不就是最好看的妖精呀！要不然闻九霄能对他念念不忘？所谓的一见钟情，不过都是见色起意罢了。她若没有一张好脸，闻九霄能愿意了解她内在有趣的灵魂？
不要老说男人好色，女人又何尝不好呢？
就说闻九霄吧，他要是没那张好脸，当初她也不会愿意哄着他呀！更不用说跟他那啥了。她怕是早就跑得远远的了。
在第二十五天的时候，余枝喝上了葡萄酒。夜光杯是没有，琉璃盏也没有，找了白瓷茶盏将就了一下。浅红色的液体盛在其中，清透，特别好看。
至于味道，跟余枝以前酿得差不多。她开的这一坛是糖放得稍微多一点点的，她喜欢喝这种口味的。
几个丫鬟则惊为天人了，“少夫人，这葡萄酒太好喝了！”
“少夫人，咱们什么时候再酿？”她们都知道，别看酒坛子摆满了两间屋子，京里侯爷和少夫人娘家那里得孝敬一些吧？剩下的分一分就没有多少了，主子都不够喝，她们做奴婢的就更捞不着了。
“下次再酿，不用少夫人动手，您指挥，活儿奴婢们全包了。”
“也不知道清风管家什么时候能买来葡萄。”
余枝也想再多酿一些，很显然，这头一批不够分的，她还想着卖呢。
闻九霄也很喜欢喝葡萄酒，他平时不怎么喝酒，自打有了这葡萄酒，余枝喝的时候，他都跟着小酌一两杯。
外头不知道余枝酿了葡萄酒，衙门里却知道，大家都是出了力的，总得分点让大家都尝一尝吧！
论坛送肯定舍不得，能让余枝论坛送的就两个人，一个是贺晓蝶的师傅，一个是小崽子的夫子。其他人，全都是一斤、两斤装的酒壶。
这也不是人人都有的，像底下的衙役之类的，也就一人倒了一杯，尝尝味道罢了。
宋义安有幸分到了两斤，亲自抱着酒壶一路上都没舍得放下。
第396章 色衰而爱弛
“什么好东西？藏得这么紧。”罗氏见夫君一副神秘的样子，觉得好笑。
宋义安神采飞扬，“还真是好东西，你看！”他把藏在身后的酒壶拿了出来。
“不就是酒吗？”罗氏也不失望，因为自打她嫁过来，就难得看到夫君这般高兴，难不成是什么好酒？她心里猜测着。
宋义安凑近酒壶，深嗅，一副陶醉的样子，“这可不是普通的酒，这是葡萄酒！大人赏的，别人都是一斤，你家相公得了两斤。整个衙门得了两斤的只有五个。”
他五指张开，连嘴边的笑纹都透着自得。
这是一斤两斤的事吗？这代表着大人对他的看重。
“真的？这真是太好了！”这下罗氏惊喜了，眼睛睁大，看着那壶酒都透着敬畏，“妾身还没喝过葡萄酒呢，快拿酒杯来，妾身陪大爷喝一杯，也长长见识。”后一句话是对丫鬟说的。
“拿那套白瓷的。”宋义安连忙交代，又跟妻子解释，“葡萄酒色红，用白瓷来盛最为好看。”目光落在妻子的脸上，“我听大人跟卓先生说，葡萄酒活血养颜，对妇人最好。这酒我在衙门就尝过了，现在就不喝了。分一半孝敬爹娘，剩下的你留着慢慢喝。”
妻子和县太爷夫人年纪相仿，看着却比县太爷夫人大好几岁，都是这几年为他为他们这个小家操劳操的。宋义安看着高兴得像个孩子般的妻子，眼角微红。
罗氏感动地呀，险些都落了泪。又想到这是喜事，不好触了霉头，便眨了眨眼睛，把眼泪逼了回去，“二爷那是不是也送些？相公有这份心妾身就满足了，妾身尝一杯就行了。”
这个家里不仅有公婆，还有小叔子呢。葡萄酒是个稀罕物，夫君得了赏赐，若是小叔子那里不送，怕是又得惹一场官司。
夫君待她好，想着她，她就是不喝葡萄酒也高兴。夫君好不容易才在衙门谋得一席之地，可不能让家里拖了后腿。夫君想不到的，身为妻子，她都得帮着想着。
“不用。”宋义安脸上的笑意淡了，“他游学的时候什么好东西没见过？”外出游学三个月，大几千两银子就花完了。不像他，虽也走南闯北做生意，却十分节俭，住客栈连上房都舍不得住。
“他若是想喝，爹娘那不也有吗？本就剩下不多，你无需不安。”他安抚着妻子。
“好，妾身听相公的。”罗氏挨着宋义安，眼底都是欢喜。两人对望着，夫妻感情更加甜蜜了。
余枝正拿着自己的小账本算账，写了一会，抬头问闻九霄，“三爷，你说我若是卖葡萄酒，该怎么定价呢？”
除了第一批的野葡萄，余枝又酿了一批，用的是清风带人买回来的葡萄。葡萄太难买了，一共才买了二百来斤，用冰镇着运回来的。不然天太热会坏掉的。又是冰，又是车马人力的，都得加到成本里去，不然就亏了。
所以，还是得自己种葡萄，指望从外面买，根本就不能大批量酿酒。
闻九霄沉吟片刻，才道：“一斤装的酒壶，每壶不能低于十两银子。”葡萄本就是稀罕物，价格高。酿葡萄酒要用到糖，糖也贵。再加上运输的花费……哦，葡萄酒是番国进贡的，大庆朝并无人会酿葡萄酒。物以稀为贵，十两太低，还得再往上翻一番，“定为二十两吧。”
在闻九霄看来，二十两都不多，那些富商豪门真不把这二十两银子放在眼里。可对老百姓来说，二十两就是天文数字了。
闻九霄若有所思，慎重考虑起种植葡萄的事来。他想：若山云县的葡萄酒真成了气候，何愁商人不来？
“行吧，听三爷的。”余枝在账本上重重落下一笔。然后她发现，其实她赚不了多少银子，因为葡萄酒太少了。
还是得大面积种植葡萄呀，夫妻俩想到一块去了。
“余小枝，我老了吗？”闻九霄冷不丁这样问，余枝猛地抬头，可诧异了。遇到什么事了，还是抽风？怎么这样问呢？
“没有呀！”余枝实诚回答，他的那张脸，依然那么英俊帅气。眼睛深邃，看一眼深陷其中。
“既然我没老，你为什么不看我？”闻九霄看着余枝，眼神是赤裸裸的控诉，“我还以为我色衰而爱弛了呢。”
这幽怨的语气呦！
余枝简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也幸亏她这时候没喝茶，不然非得喷出来。
听听，色衰而爱弛，这是什么虎狼之词？尤其出自冷漠脸的闻九霄，怎么这么让人不敢相信呢？
这是埋怨她冷落他了？她也没……迎上闻九霄的目光，余枝有些心虚。
好吧，她最近是忙了点，这不是因为要酿葡萄酒吗？白天累了一天，晚上谁还有精力？
“账本有我好看吗？”闻九霄欺身上前，把脸怼到余枝眼前。
这样的盛世美颜，谁忍得住？就算看了那么久，两人眼神对视，余枝还是忍不住心中悸动，眼神迷离。
闻九霄眸中闪过得意，他早就知道她最中意的是他的这张脸。用她埋怨他的话说，他要是没有这张脸，就凭他的破性格，他都娶不到媳妇。
葡萄酒能美容养颜，他也要天天喝，好好保养他的脸。
嗯，过两天去巡察，是不是得带着伞？山云县的阳光这般强烈，他要是晒黑了，余小枝这个肤浅的女人肯定会嫌弃他了。
“夫人，夜深露重，该安歇了。”闻九霄一把抽掉余枝手中的账本和笔，扔到案桌上，趁着人迷糊就把人抱到了床上。
鸳鸯交颈，被翻红浪。
窗外月亮羞得躲进云层，深夜寂静，只余清风送来隐约的虫鸣。
余枝累得脚趾头都不想动，猛地想起，她看账本子时才戌时吧，屁的夜深露重！
她太累了，这念头只在脑海中转了一下，很快就陷入了黑甜的梦乡。
闻九霄却很有精神，盯着她的睡颜，一点困意都没有。
就算他不想承认，他也一直都知道，余小枝对他的感情，没有他对她的深。他告诉自己，他喜欢她就好，不要太贪心，只要她在他身边就好。
可是，他还是贪心，还是隔上一段时间就忍不住闹一闹，确认一下她还在，没有对他不耐烦。确认他的那张脸对她依然有魅力。
他知道这样不好，他只是忍不住，他只是不安！
第397章 凶残的女人
闻九霄巡察去了，这一次巡察不同与以往的任何一次，以前都是当天出去当天回来。这一次，闻九霄准备把整个山云县巡察一遍。
自他上任，政令颁发了不少，他要去亲自看看实施得怎么样了，尤其是边远地区，有没有政令不达的，有没有阴奉阳违的，不亲眼看一看他不能放心。
粗略估计一下，这一趟至少也得半个月。
闻九霄依依不舍，看向余枝的眼神都能拉出丝来，黏黏糊糊的小崽子都看不下去了，“爹，你放心地去吧，我会照顾好娘的。”
他拍着胸脯，一副大人样地保证着。快走吧，别磨蹭了，我还得上学呢，再耽误会就要晚了。
余枝险些没笑出来，这话听着没毛病，就是不能细品，细品之下怎么那么不对味呢？你爹只是外出公干，从你嘴里说出来，怎么那么想去了那地方呢？
闻九霄也是一头黑线，面无表情地给了好大儿冷冷一瞥。要不是有你这个小兔崽子，为父早带着你娘一起去了。
余枝很高兴，闻九霄不在家，她就可以放心地浪了。自从上回在沙池县遇匪，闻九霄就总管着她，出门行，但得带足人手。
一群人跟着，还有什么意思？
做足了不舍之态，闻九霄的车驾终于离开了。余枝一路压抑着，进了屋人就跳了起来，若不是顾忌着外面有人，她非得大吼一声。
走，走，走，立刻就走，上山浪去！
一直都知道山云县有山民，余枝还没见过呢，闻九霄不在家，她不得去长长见识？
换了身衣裳，背上竹筐，余枝和贺晓蝶两人就出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