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两边之和
这太令人吃惊了！
以往大家跟他打招呼，他顶多点个头，现在居然回话了！虽然声音冷冰冰，但他张嘴了呀！至于态度……唉，大家都知道小闻尚书并不是看不起人，他就是那样的性子，天生阎王脸。
不少人心里不厚道地想：小闻尚书这场病生得好啊！那酒没白灌。
但很快大臣们便后悔了。
“什么，户部没银子发不出俸禄了？这个月不发了？”说这话的礼部主事忍不住提高了声调，觉得这事简直是天方夜谭。
“不发俸禄，我等如何度日？”
被扯住的户部官员脸上带着歉意的笑，“国库空虚，户部没银子，拿什么发俸禄？这是上头的决定，下官只是个跑腿的。”言下之意你扯着我也没用。
其他人见状，迅速围了过来，“不发俸禄？这可是从来没有的事。”
“就是，不发俸禄我等家计难以维持，如何能安心为朝廷效力？”
“不可能，户部不可能没银子的，之前那么多罚银不都进了国库？”
“对，对，必须得给咱们一个说法。”
“不对呀，我一个同乡，在翰林院当差，上午就已经领过俸禄了，你们这是……本哼，官要这就上奏太子殿下，狠狠参你们一本。”
“翰林院真的领过了？敢情这是给咱们礼部穿小鞋呀，同去，同去，咱们一起去求太子殿下做主。”
户部的官员却不慌不忙，清了清嗓子，高声道：“诸位请听下官一言。诸位弄错了，不是不发俸禄，是缓发俸禄。户部真没银子，拿什么给诸位发俸禄？只能先欠着。来，来，来，欠条，人手一张，签字画押就可以领走了。”
可惜没有一个人上前，他们要的是俸禄，要欠条干什么？众人愤愤不平，刚要转身去求见太子殿下主持公道，就听那人又道：“这是太子殿下同意过的，你们去找殿下做主，户部也变不出银子来。”
“是，户部之前是进了一大笔罚银，可诸位也知道，咱大庆家大业大，花钱的地方多着呢。都还没捂热乎就拨下去当军饷了，不信找你们尚书大人问问，前天才运走的，这事他知道。”
“诸位也不要发愁，我们小闻尚书说了，不会少你们一文的，就是暂缓一段时间，朝廷真的困难。诸位身为朝廷命官，朝廷有难，臣子不得挺身而出吗？又不是不发了，早一天晚一天有什么关系？”
大家一听是太子殿下同意了的，便开始迟疑了。要不发都不发，又不是我一个，我若去求见太子，岂不是让太子厌恶吗？
咦，不对呀！不是有人领了俸禄吗？
“为什么有的人领到了俸禄？”
“对，对，为什么有的人就特殊呢？”
户部那官员解释道：“李大人说的是翰林院的牛翰林吧？他农家子出身，家无恒产，一家七八口住在租的房子里，一大家子全指着牛翰林的俸禄过日子，真要不发他的俸禄……总不能逼他去死吧！朝廷命官哎，不体面。”
紧接着话锋一转，“李大人您就不一样了，您出身豪族，压根就不指着这点子俸禄过日子，就不能体谅体谅朝廷的难处吗？若这么点事都斤斤计较，还有没有同僚情谊了？”
一番话说得这位李大人脸色都变了，想反驳又怕被扣一顶“不体谅朝廷难处，没有同僚情谊”的帽子。
就在这时，又有一人说话了，“那我呢？我跟牛翰林是同乡，也是农家出身，房子虽不是租的，但也家无恒产，还有一大家子人要养活。”
户部官员笑了，“赵大人，您跟牛翰林怎么能一样呢？您虽然也是农家出身，可您有个好岳家呀，您家夫人嫁妆丰厚呀，您有没有俸禄，日子不一样过吗？虽说嫁妆是女人的私产，可夫妻一体，您又夫妻恩爱，赵夫人总不会不管您吃喝吧？再不济，不是有欠条吗？您交与夫人便是了，总能兑换成银子的。”
众人的目光齐刷刷地看向这位赵大人，赵大人的脸色比那位李大人还要难看，真恨自己嘴快，怎么就多说了一句呢。
户部的这位官员又笑了笑，“诸位大人放心吧，你们各自的情况朝廷都知道，真是日子过不下去的，朝廷也不是一点情面都不讲的。像咱们礼部的张大人、高大人，还有杨大人，家中亦清贫，也是可以领到俸禄的。至于其他大人，就请您稍微等等吧。”
张大人、高大人和杨大人听到自己可以领俸禄，又惊又喜。前一刻又多发愁，现在就有多惊喜！纷纷朝着北面拱手，感激无比，“臣多谢皇上体恤，感谢太子殿下体恤！”
至于其他人，憋屈是有，可谁让他们不穷呢？一个个垂着眼皮，不知道在想什么。
户部的官员把众人的表情看在眼里，又放了最后一颗大雷，“哦，还有一事要跟诸位大人说。我们小闻尚书无意间发现了不少欠条，才知道大臣们往年从户部借了银子，林林总总还不少。太子殿下的意思呢，是想让大家归还借银，毕竟国库空虚。不过，考虑到大家都不容易，这欠银便从诸位大人的俸禄里扣了，扣够为止。苗大人，赵大人，李大人，这欠条是存在户部，还是您拿着来户部更换？”
他眉头一紧，像想到什么似的，连忙改口，“算了，算了，忘盖户部的章子了，只能辛苦诸位大人往户部来一趟了。诸位大人，下官就先告辞了！”
说完话，不等其他人回过神来，他就赶紧走。再不走，他怕挨揍。
哪是忘了盖章，嘿嘿，户部是自己的地盘，安全不是？
真心不容易，总算把小闻尚书交代的差事办完了，就是不知其他几位同僚如何了。
第514章 打架
满朝上下无不震惊！
指着俸禄过日子，这样的官员有，但只占一小部分。大部分的官员是看不上那点俸禄的，还不够他们去珍馐阁吃一顿饭的呢。
他们无法接受的是，户部这一招太损了。你跟他论规矩，他给你打感情牌说国库空虚，吾等臣子当为君为国分忧。你跟他讲人情，他反过来又跟你说规矩不可乱，有借就该还。
小闻尚书哪里是病了？他分明是躲在府里卯着劲地憋坏！
太他妈的不是人了！
借了国库银子的有些人早把这事忘记了，他们并不是生活困顿才借的，而是抱着一种别人都借，我为什么不借的心态借的。
我若不借，岂不吃亏了？
那么多人都借，其中不乏权臣皇亲，有这些人在前头顶着，法不责众，还银？哈，拖着呗，拖着拖着就不用还了。
现在户部让用他们的俸禄抵债，借的少的还好，几个月就抵完了。那些数目大的，岂不是几年甚至十几年都没有俸禄了？
俸禄不够抵的，小闻尚书那个狗东西，是不是连那些孝敬都给他们砍了？
那么丧心病狂的小闻尚书，是做得出这样的事情的。
不行，绝对不能让他得逞！
于是，弹劾闻九霄的折子跟雪片似的纷纷飞到太子殿下的案上，大朝会上全都是参他的。
可惜一点用都没有。
闻九霄不冷不热地回敬，“国库没银子，把户部的房梁拆下卖了给你们发俸禄？你们谁有门路？去户部把地砖刨出来卖钱也行。”
这张嘴可真毒，谁能受得了？
要么眼皮子一翻，“朝廷待诸位不薄，皇上也待诸位不薄，现在朝廷遇到难处了，诸位不应该群策群力和朝廷共度难关吗？只能同甘不能共苦，啧啧！”
那嘲讽的眼神比之前的毒舌还气人，那么多的言官愣是没吵过他一个。
闻九霄虽寡言，但从来不惧嘴仗。他表示，不仅嘴仗他们赢不了他，来武的，他更是一个人让他们一群。
太子殿下虽嘴上没有明确表态，但任谁都能看出，他是站在户部这一边的。
还有内阁，没有一位阁臣站出来表态，就笑眯眯地看着，听着。就算被问到头上，也是轻描淡写地和着稀泥，圆滑得很。
他们看得很清楚，这又是太子殿下跟小闻尚书联手搞的事情。太子殿下，未来的帝王，还是板上钉钉的，到了他们这个位子，真没必要为了这么点小事跟太子对着干。
还有平王这根搅屎……哦不，看热闹不嫌事大的。
小闻尚书是谁呀？那是他单方面认定的未来亲家，自己人不得帮着自己人吗？
闻九霄说话还算有些顾忌，平王则不，他疯起来连自己都骂，“……借的时候就打定主意不还了是吧？一群不肖子孙。”这是骂宗室中人的，吸国库的血，就数宗室吸得最狠。
“……本王算了一下，本王十三年没有俸禄，本王说什么了？”靠，原来他也借了，不肖子孙他也占一份，“挖自家的根基，很有能耐的是吧？闹腾是吧？哪个再闹，本王明儿就砸他家大门去。”
大臣们是敢怒不敢言，因为平王是真的说得出做得到。这么说吧，平王是皇家中的一个奇葩，混不吝，滚刀肉，都不足以形容他现在的境界了。一个能干出抱着皇上大腿哇哇大哭的王爷，你能指望他要脸吗？
人不要脸，天下无敌。
短短几天内，闻九霄的马车已经坏了三回了。怎么坏的？他心知肚明，不过是没抓到现行罢了。
哦，余枝也接到了不少帖子，请她看戏的，请她赏花的，还有请她品尝珍馐佳肴的……前两者她没兴趣，但后者她真感兴趣的，却不得不忍痛拒绝。
“三爷，你太招人恨了。我怕她们恨屋及乌，暗地里对我下黑手。”余枝看着一张张帖子，惋惜。
“去也无妨，你也说了是暗地里，你不要落单，不让她们寻到机会不就行了。”闻九霄被她西子捧心的怪模样逗笑了。
“防不胜防，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还是不去了。”余枝想了一下，仍是坚定拒绝了，拖着腮装模作样地叹气，“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我已经过了热血上头易冲动的年纪啦！”
闻九霄睨着她笑，这话他是一点都不信的，用现代的话来说就是：一个标点符号都不信。还过了易冲动的年纪，要不是他看得紧，余小枝就领着她的好大儿夜探皇城去了。
别以为他不知道她那点心思，哼，不就盼着太子殿下派他出京办差吗？哈，他现在是户部尚书，压根就没有什么外差！
余枝被他笑得火大，“你笑什么笑！啊，不对……”她脸色一变，想起一事来，“现在官员连俸禄都领不到了，不应该节衣缩食，勤俭持家吗？这一家家的还宴客，招人吃喝玩乐，这算不算是顶风作案？”落到有心人的眼里，趁机参一本，使绊子，肯定是常事。
“因为他们不惧。”闻九霄淡淡地道。
余枝一怔，随即仔细去翻帖子，一看果然是。
送帖子来的这些人家，不是公主府，就是郡王府，要么这个国公，那个侯爷的，全都是底气足足的府邸。
余枝叹气，刚想发表感想，就听到外头丫鬟的声音，“夫人，姑娘跟隔壁顾家的少爷们打起来了。”
隔壁？不是土著的余枝在这上头到底慢了一拍，想了一下才意识到丫鬟说的隔壁是靖安侯顾家。
“她不是上学去了吗？怎么跟顾家的小子打起来了？”余枝站起身就往外走，她注意到了丫鬟说的是“顾家少爷们”，而不是“顾家少爷”，这肯定就是多人混战了。
唉，这个熊丫头，她就怕她再跟人打架，千防万防，还是没有防住。唯一庆幸的是，闻九霄在家，她这个娇弱的老母亲不需要单独面对人家家长。
“隔壁讲理不？”余枝一边往外走，一边问闻九霄。讲理还好，她最怕遇到蛮不讲理地家长了。
闻九霄沉着脸，“臭小子跟姑娘家打架，还有理了？”
一副去找人家长干架的架势。
余枝扶额，糟糕，忘了闻九霄是个女儿奴了。
第515章 哭 哭 哭
“三爷，夫人，姑娘在那边。”忐忑不安的山楂等在外头。
顺着她手指方向望去，远远地就看到靖安侯府门口一群人，余枝诧异，在外头打的，不是在人家府里打的？毕竟知女莫若母，就算不认识，可两府住得这么近，花花是能干出跟人家回府玩的事的。
花花稚嫩而又坚定的声音传入余枝耳中，“……这位伯伯，人是我打的，您问我爹是谁干什么？一人做事一人当，您找我就好了。我也不会去您家的，听您说话怪好听，可知人知面不知心，谁知道您会不会趁机对我下黑手？君子不立危墙之下，我在这外头等我爹娘就好了。”
“一群没用的，打不过就找大人告状，好像谁没个好爹似的，哼，兔崽子们给我等着，喊再多人来都没用，我让我爹把你们全打了，打得满地找牙。”
余枝：当着人家父母的面骂人家小兔崽子，闺女你还有胆气哦！娘给你点个大赞赞！
“你，你想干什么？不要过来，你是谁的娘？别以为姑奶奶我不打女人，你这样的我能打三个。我警告你，我娘超凶的，我掉一根汗毛我娘能把你头发全拔了……”
余枝捂脸，真想转身回去，“三爷，要不我就回去吧。你闺女太凶残了，我觉得她压根就不需要我，她一个人也吃不了亏。”
闻九霄眼睛眯了眯，握住她的手，“来都来了，总要照个面的。”
靖安侯看着面前气势汹汹的女童，心情比他头一回上战场还要复杂。这是谁家的丫头，也太厉害了吧！他是上过战场真枪实刀挣过军功的，身上的威压自然就重，别说府中的子侄，就连他几个弟弟都是怕他的。
这个小丫头，才半人高的小丫头却一点都不怕他。他才问了一句“你是谁家的，你爹是谁”，她就劈里啪啦还他一大堆，还什么“趁机对她下黑手”，靖安侯啼笑皆非，他都几十岁的人了，至于跟个小丫头过不去吗？还下黑手……
不过这么个小丫头居然能说出“君子不立危墙之下”的话，倒挺让人意外的。可再听听她后头说话的话，靖安侯忍不住嘴角一抽，凶悍，太凶悍了！
一个人打五个，输的一方还不是她，可不就太凶悍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