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到圣父黑化后 第119章

作者:南楼北望 标签: 情有独钟 甜文 东方玄幻 穿越重生

  镇鬼王一动摇,满朝就跟着动摇起来。甚至有人猜测,皇帝这诏书根本是镇鬼王伪造,为的就是名正言顺废了皇太女。谁不知道,镇鬼王本人就是一名玉级驱鬼人,要说谁最可能根除“恨鸳鸯”这祸害,舍他其谁?

  乔逢雪立即会意:“李凭风支持李棠华,自然是觉得她好操控。如今离心,是因为李棠华也有自己的打算?”

  商挽琴点头,意味深长道:“是位名副其实的继承人殿下。”

  乔逢雪若有所思,喃喃说“怪不得”,又道“可惜”,似乎想到了什么。他没注意,商挽琴密切关注着他的神情,一双眼睛黑幽幽的,但在他回神时,她已经笑成没心没肺的模样。

  “反正就是这样,棠华想让我们帮忙,抢先解决‘恨鸳鸯’这事。”她用天真活泼的口吻说道,“表兄你知道吗?皇帝还说,谁解决了‘恨鸳鸯’,他就将一枚珍贵的骨牌送给那人!”

  “怪不得乔家那么急着要……”乔逢雪恍然,摇摇头,才道,“也是好事,总归有了线索。”

  “那……我们就一起调查‘恨鸳鸯’?”她歪着头。

  “好。”他先是点头,又平淡道,“但你要是懒得奔波,就在家待着,这些都交给我。”

  商挽琴看他片刻,这才用力摇摇头,说:“一起去!”

  声音很有活力的模样。

  乔逢雪看她片刻,在她打算起身的时候,他忽然抓住她的手臂,将她拉进怀中。她有些愕然地抬头,面容被月光照亮,像满架开到极盛的蔷薇,轮廓是柔美的,眉眼却因明艳太过而带上一丝侵略般的风情。

  “表兄。”

  她好像知道他会如何,却没动,只喊了他一声,语气极为镇定。

  他低下头,亲吻了她的眉梢。接着是眼睛、面颊、嘴角。跳过嘴唇。然后是脖颈。最后停在锁骨边,悬而未决。

  屋里安静。蜡烛烧得暗了,照出一动不动的剪影。只有呼吸起伏。

  “音音,我不擅长揣测姑娘家的心思。”

  他的声音平淡柔和依旧,但在这表象之下,又藏了一丝急促的喘气。

  “我想做什么,会直接做。如果你不愿意,就推开我。”

  她略低了低头,正好碰到他的耳朵,还有带着清苦药味和皂角味的头发。他的发梢还是软茸茸的,像许多个生病的瞬间的浓缩。

  她忍不住摸了摸他的头发,头也靠了上去,轻轻闭上眼。后脑勺依旧隐隐作痛,但这疼痛离她要远一些了,它变得不是那么重要,又或者它其实从没重要过。警告这种东西,多来几次反而让人不怎么害怕了。

  “……抱抱我就好。”

  她轻声说。

  “乔逢雪,抱抱我吧。”

第九十七章

  她曾觉得人生是一根独木桥。摔下去的时候, 不会有一只手试图拉住她。

  如果不是听说了玉壶春,她会以为世界哪里都一个样。但她知道了那个地方。

  ——是一群伪善者!

  兰因会这样教导他们。

  ——干着和我们差不多的勾当,却装得冠冕堂皇。如果他们真是什么行侠仗义的好人, 为什么他们的人住大屋子、有好酒好肉,旁的人就不行?

  ——难道江南就没有恶霸豪强?全是粉饰而已!

  有一段时间,兰因会热衷于给玉壶春找麻烦。准确来说, 是李凭风。那个永远带着黑色面具的男人,有一颗将恶毒当天真的心,最喜欢把别人的生活闹个天翻地覆,逼好人为恶,令庸人自戕。

  他在江南转了几圈,几次试图混进玉壶春,但都被发现了。他就想了个主意, 去北方放了只恶鬼,祸害了一座镇子,引着大批幸存者南下,去江南求助。

  而与此同时, 他又命令兰因会几个精英弟子去攻击江南的重要城市。也不真的做什么,就放出体内恶鬼四处作乱, 搞得江南大为紧张,城头值班的驱鬼人多了不少,城门开的时间也缩短了。

  流民们吃尽苦头,好不容易来到江南,激动又胆怯。这些都是本有家园的好百姓, 素来知道“人离乡贱”, 也知道自己这样去跟本地人抢地、抢吃的是很不遭待见的事,一时踌躇起来, 不敢上前。

  李凭风就在他们身后放了一只恶鬼,令恶鬼变成猛兽的模样,前去追逐流民。不仅能控制恶鬼,还能让恶鬼变换形态,只有李凭风才能做到这种事。也因此,他在兰因会地位崇高。

  恶鬼变成的猛兽并不吃人,而是有意将流民往江南赶去。

  那些人惊慌失措。他们是冬天逃难的,一路忍饥挨饿,本就没什么力气,那时一惊慌,活生生踩死了几个人,剩下的一群哭喊着往城门跑去

  由于恶鬼频繁骚扰的缘故,虽然天还没黑,但城门已经拉了起来。

  李凭风就在不远的山丘上站着,津津有味地看着这一幕。那时她已经出事,体内不剩几分力量,但他坚持把她这个废了的徒弟带在身边,也逼她一起“观赏”那一幕。

  “看啊,鬼羽。”他的声音难听,像是指甲刮过粗糙的木板,却总能精准地传达出他那反常又激烈的情绪,“人类的惊慌、悲痛、绝望……甚至还有庆幸——因为跑过了弱者,拥有了替死鬼,自己可以不那么快去死,就是这样浓郁而甜美的情感。它们交织在一起,只要稍稍操作,就能诞生出一只新的恶鬼。”

  她动不了,只能被他抓在手里,沉默地看着那一幕。然后她开口讥笑:“你以为这能触动我?这种场面,我也早就见多……”

  李凭风大笑,说:“你以为那群人来自哪里?你那个朋友的故乡——那个乙水!哼,朋友?那等卑劣的杂役,也配和你当朋友,还把你也变成这种卑贱柔弱的蠢样子?”

  他说着就发怒,又揍了她一顿。但她并没有觉得很痛,因为她光顾着震惊。她趴在地上,爬过冰冷潮湿的泥土,试图往那里去。

  “你以为自己还能做什么?”

  男人再次拎起她,让水镜贴近她的眼睛,逼她清清楚楚地看完那一幕。

  那一幕——人们奔跑至城门下,呼喊着,祈求着。他们希望江南的人们能发发慈悲,放他们进城,摆脱身后的猛兽,也摆脱那忍饥挨饿的流浪。

  城头骚动起来,但城门迟迟不动。

  她死死盯着那一幕,嘴角抽了一下。

  李凭风饶有兴致地问:“你觉得他们会开门吗?”

  她慢慢说:“不会。”

  “哦——为什么?”

  “因为……那些人以为身后的只是猛兽,但那些驱鬼人会知道,那是一只恶鬼,而且是非常强大的恶鬼……”

  她念着这些话,平铺直叙。她在陈述一个事实,当然要平铺直叙。这是非常容易判断的局面,假如她站在城门上,她绝不会开门。

  这个世界就是如此,处处独善其身,谁都独善其身。想尽可能活下去,这就是唯一的做法。

  “不错的回答。”李凭风笑了,语气中却又透出一丝遗憾,“可惜,那终究是一群伪善之人。”

  那是什么意思?她先是不解,然后很快就明白了。

  城门的确没有打开,但从城头跃下了几个人。她实力废了,但眼力还在,看得出那几人虽身手不错,但用的法术顶多有银级。而李凭风的恶鬼,至少释放出了金级的气息。

  她愣住了:“他们是要……”送死吗?

  那几人中,有人大喊道:“都往两边散开——那是恶鬼!为了百姓,我们不能开门,但玉壶春永远不会见死不救——”

  其余人应和:

  “守土卫民——”

  “死战不退——”

  她错愕地看着那一幕,心中升起了巨大的荒谬感。

  “虚伪的善良。”李凭风高高在上地评点,“他们这样做,不仅救不了任何人,还会搭上自己的命。”

  她沉默地听着,也沉默地看着。

  那一场战斗没有任何意外。在驱鬼人出现后,李凭风的恶鬼就动了真格,很快就让鲜血溅在城门上。

  哪怕不久之后,有战力更强的驱鬼人赶到,也一眼就看得出不是恶鬼的对手。毕竟……这是李凭风的恶鬼。

  死了不少人后,城中总算亮起了阵法的光芒,暂时封住了恶鬼的行动。

  “嗯……拖一拖时间也不错。情感会酝酿得更丰富,诞生的恶鬼也更强。”李凭风十指交叉,精心地考虑着,“如果能再吃几个高级驱鬼人……”

  她望着前方,望着那场激烈又绝望的战斗。她用目光搜寻着,试图看见怨恨或后悔的表情——为什么不后悔呢?为了不认识的生命而战,却搭上了自己的命,真该想想就后悔,该痛哭流涕骂自己愚蠢。

  但是没有。那些人直到死,都没有一丝一毫的动摇。

  她从惊讶到不信,再到焦虑。她开始去看城市的后方,思考为什么援助还不来,玉壶春怎么这么弱小,这么弱小的势力是怎么守住江南的?

  在最后一名驱鬼人战死之前,救援的人终于到了。他们带着强大的法术牌,投下密集的攻击。那法术牌里也不知道是谁的力量,竟然连李凭风都露出了狼狈和吃力。

  “……啧!”

  他不耐烦地啐了一声,嘀咕一句“倒霉”,拎上她走了。

  “本来想给你再做一只恶鬼的,竟然碰到……哼,今天真不是个当好师父的日子。”

  他好像还说了这么一句话,但她不大记得清了。她只记得,那时她全神贯注、专心致志,心中反复在想一件事:我有了一个新的愿望。

  她有了一个新的愿望。

  不……她有了一个新的奢望。

  她奢望着,当未来有一天她死去的时候,能够像城门前那些人一样。不后悔,不撤退,相互救助,还会红着眼睛想要给同伴报仇。

  她曾以为人生是一根独木桥,从生到死,没有一只手会来支撑她。她以为人人都如此,因为兰因会中的确人人如此。

  可是,假如世界上有一个地方不是这样,那她也想试试看那种生活。

  她就是抱着这样的想法,最终走到了江南,走到了玉壶春的大门前。其实一开始是有点失望的,因为她很快发现,当年震撼她的那些玉壶春弟子,其实只是门派中的一小撮人。

  而这一小撮人……这一撮会为了百姓而豁出性命战斗、相互救助到死也不放弃的人,好像也很容易死掉。她当初明明看见,城门前还剩最后一名驱鬼人活着,可打听之后,才知道那个人在另一场战斗中死去了。

  勇往直前、勇于牺牲、一腔热血……拥有这些特质的人,真的更容易死。死了就什么也没有了,什么愿望和理想都成了空,只能将世界让位给躲躲闪闪、自私自利、冷酷无情的人。

  不过,还有乔逢雪在。这个玉壶春的门主,看着病恹恹的、柔弱得很,好像随时会因为一场风寒去世,还无时不刻都在挂念他人,不太把自己放心上。这样的人,简直是全门派最容易死的人。

  她悄悄许下了一个奇怪的约定,是和自己的约定。这个约定是:如果乔逢雪也很快死掉,她就彻底放弃那个奢望。

  于是她守在旁边,密切地注视他、观察他。说得不好听一点,最开始大约可以叫“让我看看你什么时候把自己作死”,可是他一直没死。他像一罐温吞的水,一直在火上烤,“咕嘟咕嘟”冒泡,让人总是担心“快烧干了吧,马上就烧干了吧”,但又总是还在。

  不记得哪一天,她曾蹲在窗边看风景。玉壶春里也有高高的主楼,有五六层高,一般是不允许爬到顶的。但她喜欢高的地方,经常偷偷爬上去,还会蹲在栏杆上,撑着脸看繁华的金陵。

  那一次被他抓到了。

  那次他刚生了一场大病,气色格外差,露面的时候总带着倦容,也总是坐着。她没想到他会出现在顶楼,诧异极了,都忘记从栏杆上跳下来。

  他看着她,好像也有点诧异,目光尤其在她和栏杆之间来回扫了几趟。

  “表兄。”她说,还蹲在上头。

  “表妹。”他说。

  两人沉默下来。

  有点尴尬的对话。她当时想,但又不知道说什么,干脆拍拍栏杆,说胡话:“这边风景不错,表兄想来看看吗?”

  他一愣,更诧异了。他站在那儿的时候都没法好好站直,是倚在边上的,身形比平常更瘦削,襟口一点锁骨清晰得怕人,弱不禁风的样子。

  她瞧着他这样,干笑着收回手,说:“是我说了傻话,还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