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到圣父黑化后 第120章

作者:南楼北望 标签: 情有独钟 甜文 东方玄幻 穿越重生

  他却笑了,走过来,双手搭上栏杆,略前倾着身体,也往外看。

  “我以前也喜欢来这里看风景。”他眼中映着繁华的城景,虽然一脸病色,却有种格外平和满足的感觉,“尤其,每当一桩心愿了结,我都会来这里看看。”

  “心愿……”

  她被触动心肠,不禁好奇:“表兄会有什么心愿呢?是希望身体好起来吗?”

  “啊,这也是一个心愿,不过不大可能实现。”他唇边的笑容显出点无奈,却没有一丝怨怼或哀伤,仍是那样平和,“我最经常发生的心愿,是替战死的弟子报仇。”

  “……报仇?”她怔住。

  他点点头,有些出神地说:“你应该不知道他的名字。他叫刘仁,今年二十八岁,是个非常出色的驱鬼人。两年前,他明知不敌,却为了守护百姓,与同伴一起迎战金级恶鬼,死战不退。”

  他神情变得沉重起来,流露出想要倾诉的模样。

  “那场战斗只有他活下来。我曾问他是否还能继续战斗,如果不能,就留在金陵城中做些其他事,但他拒绝了。他说,为了战死的每一个同伴,他都要坚持在最前线。”

  “可惜,去年他死在兰因会的走狗手中。我想为他报仇,查找了不少时间,总算在前些日子得偿所愿。”

  刘仁……她的眼睛更加睁大了。好一会儿,她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得偿所愿?可表兄不是说是大病一场……”

  他笑笑:“用力太猛就容易生病,确实让人有点头疼。这种门主……不太信得过吧?”

  声音平和,却多了一丝苦涩,还有一点似有若无的迷茫。

  这个人也会迷茫吗?她不知道是不是自己感觉错了。再看他的侧脸,却还是那样宁静深邃,明亮的眼中映着明亮的金陵城,一切都显得那么亮、那么好。

  她摇头。先是缓缓摇头,然后用力摇头。

  “不会,哪有……信得过的!我很信得过,门中弟子一定也很信得过,才一直留在玉壶春!”她有点激动,忘了还在伪装,噌一下站起来,因为挥舞手臂,身体还晃了晃。

  他面色一变,出手就来抓她。那快若闪电的速度,根本不像病弱之人。

  “表妹小心!”

  他不仅抓住了她,还干脆将她拽了下来。她嘴上抱怨“我有分寸不会掉下去的”,却还是乖乖顺了他的力,跳下后站在原地。

  他松了口气,露出严厉的神情。

  “别瞎闹,保重好自己。”他拿出表兄的派头,有点冷,眼中却是真诚的担忧,“无论是作为门主还是表兄,我都希望你好好的。”

  她歪头看他,忽然问:“如果有一天我真的是不小心掉下去了,你会拉我一把吗?”

  “……这是什么话?”他试图继续严厉,可看她片刻,不知道为什么他又无奈起来,最后还露出一点宽慰人的微笑。

  他说:“假如真有那一刻,那无论什么时候,只要我在,我都会竭尽所能将你拉回来。”

  往事流水,如此种种,其实也就是这两年间的事。满打满算,她和乔逢雪真正相处的日子并不长。

  而如今,商挽琴望着洛京的秋日晴空,却发现,不知不觉间,她已经拥有了很多可供回忆的细节和小事,能够让她隔着时空也露出微笑。

  果然,她还是最喜欢记忆中的表兄,因为记忆中的他虽然疲累又操劳,却是真的快乐。

  所以……

  “音音?”

  她回过头,见他从郭家大门中走出,眉头锁着,有些心不在焉的样子。这是他们调查的第一站,院子里还能听见吵闹和哭泣的声音。

  “表兄,别太挂心,”她郑重道,“我们一起,一定能很快解决这件事。”

  一定。

第九十八章

  郭家来了很多人, 多得远远超出郭家人的想象。本是愁云惨淡的府邸,一时竟有了热火朝天的气氛。

  “恨鸳鸯”的传说在洛京流传多年,却从不见官府有太大的动作。如今, 皇帝一道诏令传下,说哪个孩子解决了恶鬼,哪个孩子就能即位, 顿时引起了轩然大波。

  不光是主管洛京的京兆尹出动,大理寺也腾出了人手,各家族的部曲也全出动了,自然也少不了大名鼎鼎的羽林军。

  挤在这些人里,商挽琴和乔逢雪两个人变得很不起眼。

  也趁此机会,他们分头在郭家走了一圈,各自调查异常, 又在门口汇合。

  “啾——”

  银色的肥啾收束翅膀,落在商挽琴手中。她站在一棵银杏树下,喂了芝麻糖两颗零食,作为奖励。

  “有鬼气吗?”她问。

  芝麻糖点点头又摇摇头。

  商挽琴若有所思:“有鬼气, 但很淡,不足以追踪恶鬼踪迹, 也看不出‘恶鬼规则’……看来还是得从受害人身上着手。”

  恶鬼有很多类型,有些恶鬼喜欢盘踞在特定的地方,引诱猎物自投罗网,也有恶鬼擅长隐匿、行踪不定,根据特定的规则捕猎。“恨鸳鸯”应该就是后者。

  想解决它, 首先得找到它。而想要找到它, 就要搞清楚它到底是根据什么规则,盯上这些失踪的新人的。一切恶鬼行动都遵守着特定的规则, 没有例外。

  “表兄,你问清郭家的情况了吗?”商挽琴问。

  “郭家的人被团团围住,我没找到单独问话的时机。”乔逢雪说着,往周围看了一圈,目光在几处地方停顿了片刻,“不过,他们的情况并不复杂。”

  郭家是富商,但到底不是官,面临这么多官帽子,恨不得将十年前的往事都说出来。况且,二老本已绝望,忽然看见官府竟如此重视,他们免不了产生希望,盼着官府能朱砂恶鬼、找回儿子,因此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郭家大郎,一年前与门当户对的何娘子成婚。何家也是富商,也是本地人,两家门当户对、知根知底,是双方都满意的亲事。然而,花烛夜一过,新婚夫妻两人就双双失踪。

  郭家二郎,一月前成婚,娶的是自家先生的女儿,为了防着“恨鸳鸯”,特意让表兄穿上新婚服饰、扮成自己前去迎亲,然而还是重蹈覆辙。

  不过,郭二郎的婚事还有一点与众不同之处。

  “还记得吗?迎亲那天,‘新郎’的模样。”乔逢雪问。

  “模样?”商挽琴回想片刻,“似乎没什么特别,就是骑着高头大马,穿着一身崭新的绿袍,颜色还挺鲜亮的……咦,洛京的富商穿绿色?”

  大周礼数不少,其中有一条,规定庶人成婚当日,男方着绛红色、女方着深青色。随着王朝衰落,各地遵守礼制的人也渐渐减少。金陵更是风气自由,成婚当日大家穿上自己最鲜亮、最新的衣服就行,哪管什么颜色和礼制。

  可洛京不同。洛京还保留着浓厚的守礼氛围,郭家是富商,自家还做织染生意,不至于置办不起绛红的新郎服。

  “新娘穿的什么颜色?”商挽琴反应过来了。

  乔逢雪赞许一笑,道:“绛红。”

  “颠倒过来了,这是什么意思?”商挽琴皱眉思索片刻,抬眼看他含着微微的笑,忽然反应过来,打了他一下,没好气道,“表兄这不是知道么?偏还要看我在这儿冥思苦想。”

  他并不反驳,只更笑起来,笑容中有点近年少见的孩子气。

  “据说是个算命先生说的。”他继续说下去。

  郭家大郎失踪后,家人日夜惶恐,生怕二郎也遭遇不测。他们听说洛京城里有一位算命先生,师承古时阴阳家,算命灵得很,最擅长帮人避祸趋福,便拿上郭二郎的八字,找到了算命先生。

  据说,那位先生掐指一算,眉头大皱,又搬出蓍草、龟甲,好大阵仗地一通卜算,最后郑重其事地告诉郭家人,说郭二郎命里阴阳颠倒,又主动问郭二郎是否还有个兄长,这兄长多半也是类似命格。

  他说,这类命格的人,只能和同样命格的人成婚,否则就会引煞上身,轻则伤残,重则死无全尸。

  郭家人好一阵惊悚,连忙问解法。

  算命先生又算了一通,给出一道八字,说郭二郎只能和这个八字的女子成婚,而且婚礼当天必须调换服饰颜色,才能合上“阴阳颠倒”四字。

  郭家人拿着八字,欢喜后又犯了愁。世上人都将八字看得牢牢的,生怕被人用八字诅咒了自己,他们能去哪里寻人?

  郭家二老长吁短叹好一会儿,某天无意听见,二郎的先生也在和旁人诉苦,说自己女儿八字不好,竟被退了亲事,该怎么办才好。

  二老福至心灵,立即请先生进来,询问女方八字。先生当然不肯说,双方来回好一会儿,才算将女方八字亮明,二老顿时激动:没错了,新娘就该是这人!

  如此,才有了这场婚事。

  然而,“恨鸳鸯”还是来了,又消失了,还让一对新人也跟着消失。

  “八字?还这么巧?”商挽琴嘴角抽抽,“骗人的吧?”

  乔逢雪点点头:“我也这么想。究竟如何,找到那算命先生一问便知。”

  两人即刻出发。郭家住在洛阳城中心附近,那位算命先生住在东南角,赶过去不算远。可他们赶到时,正好遇见官兵清理道路,将那屋子看守起来。

  商挽琴轻轻抽了抽鼻子,眉毛拧起。

  乔逢雪也停下脚步。

  “血腥味。”他低声说。

  附近的人群也在议论,高高低低、各有不同的声音混杂在一起,拼凑出一句话:那位很灵的算命先生,今天竟然一头撞死了自己。

  “撞死……”

  商挽琴品味着这个死法。

  虽然戏文中很爱说“某某忠臣为了谏言,在大殿上一头撞死了自己”,或者“后宫中某人为了表达冤屈或隐瞒某事,一头撞死了自己”,但事实上,人是很难自己撞死自己的。

  当人产生“我要撞上去把自己撞死”这个想法的时候,求生本能就会开始拼命阻止身体的冲刺。而同时,头骨的坚硬远超普通人想象,不是真正全力以赴的冲撞,很难突破骨骼对自我的保护。

  因此,上吊、投水、服毒、吞金、使用利刃攻击自己的要害,才是自戕者的主要手段。当然,如果住得起高楼,或者附近城墙够高,也可以尝试从高处一跃而下。

  商挽琴在四周打听了一圈,得到了更多线索。这个算命先生姓刘,是五年前搬过来的,一来就闯出了名声。大家都说他算命确实很灵,不过收费也不便宜,这才能在短短五年间给自己挣下一套不错的宅院,甚至娶了妾。

  “妾呢?”她立即问。

  人们说:“去年掉进洛水里,淹死了。”

  又死了。

  商挽琴皱了下眉,装作天真烂漫的口吻,惋惜道:“哎呀,我还想请他算命呢,怎么就没了!这刘先生是哪里人?我听说西边肴城的人算命很灵,他是不是肴城的?”

  和她说话的人摇头表示不知,旁边忽然搭来一声:“什么肴城的人?他是我们青州的人!那口音,我化成灰都认得出!”

  商挽琴眼睛一亮,面上不显,一脸好奇地看过去:“青州也出算命先生么?”

  “咋不出?”对方愤愤道,“不光算命灵,咱青州读书人也灵!小姑娘,你知道青州出了多少三元?我来和你说道……”

  商挽琴笑眯眯谈了几句,轻巧脱身。她扭头看见乔逢雪站在人群外,用一种有点困惑的目光望着人群。

  “表兄?”她问。

  他看过来,颇有些感慨:“论交往的手腕,我不如表妹。”

  商挽琴愣了愣,笑道:“我也只会和市井小民打交道罢了——我自己就是市井小民嘛。表兄应付的那些人,我也应付不来的。”

  “这才是天下间的大多数……”他顿了顿,一时竟有些失神。

  商挽琴静静看着他,没有再问,只道:“走罢,我们再去问一个问题。”

  “问什么?”他神色一动。

  “表兄何必明知故问?”商挽琴沉稳道,“自然是问郭二郎那位先生,本是何方人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