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晋干饭人 第564章

作者:郁雨竹 标签: 穿越重生

  不错,在当下人看来,被除族的人死后也是孤魂野鬼,永远不得安宁。

  荀修也知道这一点,尤其是被他爹大骂,知道他老爹都被自己牵连之后,他更是剧烈的挣扎起来,冲着四周大叫道:“我要见使君,我要见赵含章!”

  “使君,女郎,我立过战功,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的,我这一次做错了,愿意赴死,但你不能逼迫荀氏让我除族,你不能……”

  话音未落,石头和泥块就从四面八方朝他丢来,围观的百姓破口大骂,“我兄长便是被你害死的,你死后必下十八层地狱,除族的好,到了地下你也无祖先荫蔽……”

  大家都跟着大骂起来。

第973章 吓住

  赵含章就站在一座酒楼上往下看,从这里可以看到刑场。

  这一次被行刑的有三十八人,全是匪首及其家人户主。

  其中荀父最忿怒,一路叫骂,一直被押着跪在刑场上都还在骂。

  围观的百姓们虽恨荀修,但对着荀父的老脸,尤其是听到他骂的话,还是没能下手把手上的石头砸下去。

  荀父不恨荀修牵连他送命,只恨他牵连得他和一家人都除族了,他一直骂的也是这个,眼看着屠刀就要抬起,他终于骂完最后一句话,“汝非我子,若有来世,你为我圈中猪羊,我必杀你!”

  荀修脸色惨白,他额头和脸上被石头砸出了印子,此时青白相间,很是难看。

  只有淡泊的宗族观念的傅庭涵很不能理解,“除族比全家被问罪砍头还严重吗?”

  赵含章道:“对于这个时代的人来说是这样的,除族,就是没有祖先,你可以想象一下,一个虔诚的教徒被开除,被他信仰的主抛弃,这相当于精神上流放了,中国人信仰祖宗,认为死后的世界和生前一样重要,所以对此尤为看重。”

  “这还只是其中的一面,还有,除族,他们的名字,事迹会从族谱中划去,这世上只有绝少部分人能在史书上留下一笔,对于士族来说,他们留下脚印的途径还是在族谱上。”

  她道:“所以族谱上一旦划去他们的名字和事迹,这个世界很可能不再有他们的痕迹留下,这对他们来说,相当于没来过这个世界。”

  士嘛,总有一些特别的理想,比如,在这个世界留下些什么。

  便是她也有这样的想法,难得来这世界走一遭,总要在这个世界里留下点什么。

  赵含章想,这一次杀鸡儆猴,应该可以管用一段时间吧?

  她不知道,这何止是管用啊。

  荀修的下场让天下的士绅豪族胆寒,造反,除了想获得权势外,最大的愿望不就是光宗耀祖吗?

  本来嘛,造反要是失败了,大不了一死,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汉。

  想要获得收益,总要冒险的嘛,他们懂的。

  可荀氏的下场让他们知道,一旦造反,失败了不仅自己会死,家人会死,他们还会被除族,死了都不得安宁,别说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汉了,只怕十八年后他们还是孤魂野鬼,想要进畜生道都难。

  这个风险就太大了,除非特别的变态,不然没人愿意冒这个风险。

  就连江南的琅琊王都被赵含章的狠戾给吓住了,虽然收到了王含的头颅,但愣是一声不敢吭,默默地收了人头。

  自然,徐州也默默地换了一个刺史。

  琅琊王封地在徐州,所以他在徐州经营多年,要是换了别人去做刺史,一定施展不开,不死也会被琅琊王架空的。

  但……去的人叫刘琨。

  刘琨这个人吧,在赵含章看来毛病一大堆,但他在士族中是大拇指般的存在,而且他身上自有一股魅力,只要他想,他跟谁都能成为好朋友。

  哦,对了,被赵含章要来做质子的段匹磾就是一个非常好的例子。

  早些年刘琨倚仗拓跋鲜卑,而王浚与段氏鲜卑合作,双方时常交战,所以段氏鲜卑和刘琨的关系很不好。

  但历史上,拓跋鲜卑出事以后,刘琨竟然能够越过王浚和段氏鲜卑成为好朋友,和段匹磾等人结成了深厚的情谊。

  不过可惜,最后段匹磾还是在王敦的挑拨中猜疑刘琨,然后把他杀死了。

  虽然最后段匹磾杀了刘琨,但他内心深处还是很喜欢刘琨的,咳咳,赵含章举这个例子就是为了告诉大家,刘琨在徐州很吃得开,很快就打开了局面。

  徐州失去王含这个刺史不仅没有混乱,反而更欣欣向荣起来,甚至有些士族已经有疏离琅琊王的意思,跟着刘琨偏向赵含章。

  当然了,他们自觉不是偏向赵含章,而是偏向小皇帝,小皇帝才是正统,琅琊王……到底远了一些,要是跟着他,岂不是又要和之前的八王之乱一样了吗?

  看,琅琊王经营了十数年的局面,刘琨办几场宴席和音乐会就打破了。

  赵含章羡慕的同时给刘琨下令,命他关注民生,准备一下在徐州开设学堂,收留流民,做好冬小麦的播种工作……

  当然,这些都是目前所有政务上最微末的一些事,赵含章只是说一声,下个命令而已,当下朝堂上比较惹人注目的是几位皇帝的丧礼,以及他们的谥号,庙号等。

  他们自己的皇帝,先帝的丧礼规格是没有问题的,谥号和庙号等也不难,难的是刘渊和刘聪的。

  朝中有一半的人认为刘渊和刘聪是乱臣贼子,随便按个大将军之类的号,再给个武开头的谥号就已经够给他们面子了;

  但另一半人则认为不妥。

  不管他们愿不愿意承认,匈奴汉国是真实存在过的,刘渊建国后也算有一番作为,即便立场相对,他们也不能否定刘渊,否定匈奴汉国,这是对历史的尊重,也是后人应得的一笔财富。

  何况,匈奴一族还在呢,全盘否定匈奴汉国的存在显然不利于民族团结和天下安定。

  所以他们认为应该给刘渊和刘聪皇帝的谥号和庙号,至于中间的那个刘和,算了,他称帝的时间实在太短,尸体都不知道被刘聪丢在哪儿了,他们既然没把尸体找到,那就当不在吧,恢复他之前的称号就是。

  那么问题来了,刘渊和刘聪分别谥什么呢?

  满朝文武为这个事吵起来,赵含章却似乎不太着急,时不时的听取一下意见,更多的是处理其他政务,借着不少人的注意力被吸引时,将手上的人给派出去了。

  赵宽也要领命去青州了,他会和孙令蕙同行,选定时间后,他就找了个时间来和赵铭辞行。

  他不是空手来的,他带来了一盒子膏药,“铭叔父,这是我认识的一个游道做的膏药,特别好用,您试试看。”

  赵铭目光落在盒子上,皱眉,“我用这东西做什么?”

  赵宽:“您被申堂弟踹了一脚后不是一直腰疼吗?拿这个贴。”

  赵铭脸一黑,道:“早好了,用不着这个,你拿回去给你爹用吧。”

第974章 有钱的和没钱的

  赵宽的爹在西平呢,更用不上这个,他坚持要把膏药留下,关心了一句,“申堂弟的伤怎么样了?”

  赵申当日受伤不轻,最严重的是后背的一刀,几乎见骨,他会晕是因为失血过多,好在赵含章随军带着的军医缝合术不错,接到人后将伤口缝合,止住了血,赵申身体又好,因此活了下来。

  可人虽活了,身体却一时没恢复,要将气血补起来并不容易,所以前段时间他还是昏睡的多,有一天,他自觉只是小憩片刻,结果醒来已经在陈县。

  他的小憩是昏睡了两天。

  远在西平的赵淞听说孙子重伤,连忙带上名医和珍贵的药材北上,几个月前因为害怕陈县被攻破而跑回西平的赵瑚一看,确定赵含章也已回到陈县,于是屁颠屁颠的跟来了。

  此时,赵含章就和两位叔祖齐聚赵申的房间,一脸关爱的看着他。

  赵申虚弱的躺在床上,不断的拿眼睛去看赵含章,柔声和赵淞道:“祖父,我这里用不了这么多药,挪一些给阿父吧,阿父也受伤了。”

  赵淞温和的道:“你阿父身体好着呢,用不着这些,你放心的吃,要是不够,我再让人去买。”

  说罢看了一眼坐在旁边的赵瑚,含笑道:“你七叔祖现在做药材生意,许多药材都好买。”

  赵瑚连连点头,豪爽的道:“要吃什么药你就和我说,叔祖送你。”

  赵申:……谢谢诸位,然而大可不必。

  他去看赵含章,想要这位位高权重的堂妹替他说句话,赵含章的注意力却在另一件事,偏头问赵瑚,“七叔祖,您何时涉足药材生意了?”

  赵瑚下巴微抬,自得的道:“前几个月,你们打仗不是需要大量的药材吗?这个钱谁赚不是赚?我就让人下去收购药材了。”

  说到此处,他瞥了一眼赵含章道:“你也真是的,手上有这么赚钱的生意也不想着族里,全都便宜了外面的药商,要不是我正巧看到范颖将药单给药商,还不知道你们竟要消耗这么多的药材呢。”

  赵含章就叹息道:“打仗总免不了伤亡,有伤便需要药材。”

  赵瑚点了点头,温声和她道:“下次你们再打仗也从我这里购进药材吧,我的商队虽然才建立不到半年,但里面的管事伙计全是从别的药商那里挖来的,所以渠道安全,药农也都是老农,他们挖的药草你放心。”

  赵含章一口应下,然后看了一眼天色,当即起身,“时间不早了,申堂兄好好休息,五叔祖,七叔祖,我先回去办公了。”

  赵淞连忙道:“你去忙吧,我们这里不必你陪。”

  赵瑚却还有正经事没说完呢,连忙道:“我还有话呢,三娘,你们仗都打完了,那药材剩下的尾款何时付我?”

  赵含章面色不变,温声道:“您是和范颖定的单子?”

  赵瑚点头。

  赵含章:“这些事只有他们知道,我只批条子,回头您找她问一问。”

  赵瑚不高兴道:“这还不是你一句话的事?你就让她把尾款付我便是。”

  赵含章点头:“好,回头我与她说一声。”

  赵瑚这才肯放人,他刚到陈县,并不知道范颖此时不在赵含章身边,甚至都不在豫州。

  一旁的赵申却隐约觉得不对,看看赵瑚,又看看赵含章,没说话。

  赵含章快步离开,走到院子里的时候赵宽和赵铭还在拉扯,她脚步停顿了一下,转身过去,“铭伯父。”

  赵宽立即起身,不敢再把盒子往赵铭怀里塞。

  赵铭也收敛了脸上的神色,冲赵含章点点头,问道:“看过他了?”

  赵含章点头,在赵宽让开的位置上坐下,沉吟片刻后道:“我想在工部之下设一个医部,主管天下医事。”

  赵铭道:“岂不累赘?工部就能做到的事,为何要多设一个部门?”

  赵含章:“如今军中的军医还是少了,所以需要招募更多的大夫,天下大乱,豫州以南的地方郡以下的地方还有大夫,豫州以北,别说县了,便是州郡之中也难找到一个大夫和一家功能齐全的医馆。”

  “所以我想在各州,各郡都设立医局,医局直属工部下的医部,可以出资购买药材,甚至是培养医学人材,给各地和军中输送大夫。”

  赵铭眉头紧蹙,停顿了好一会儿才道:“含章,天下大同不是那么容易的,尤其现在人皆难活,连食物都没有,你现在就着手这个早了些。”

  赵含章摇头,“一点也不早,我又不是当下便要免费就诊,医局治病救人正常收费。”

  她道:“衣食关乎性命,医药亦是,我现在做的就是,百姓们在生病时能找到大夫,想要治病时有药材可医治。”

  北方六州现在的问题是没钱吗?

  不,他们的问题是,有钱也买不到粮食,找不到大夫,买不到药,而赵含章现在要做的就是给他们输送粮食、大夫和药材,并且设立一个渠道,让他们能在正规渠道获得这些东西。

  这件事一点也不早。

  赵铭被她说服了,于是幽幽地问道:“国库现在可以拿出多少钱来做这事?”

  赵含章噎了一下,虚心问道:“铭伯父觉得现在国库应该从哪里要钱?”

  赵铭:“赋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