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你眉梢点花灯 第69章

作者:沉筱之 标签: 天作之和 情有独钟 穿越重生

  她正等着程昶逼问,未料程昶忽然语锋一转,他靠着椅背,双手修长的指尖交抵着,闲适地问:“是不是早就有人告诉过你了,说我会过来问忠勇侯府内应的事?”

  “他是不是还说,一旦我问起,你既不要承认,也不要否认?”

  程昶淡淡道:“你现在是不是在想,为什么我会猜到这些?”

  “一看你的反应就知道了。”他道,“是他告诉你,只要你什么都不说,做出一副害怕的样子,我就会信你?”

  罗姝被程昶这一通字字切中要害的问惊得无以复加,她不知道该作什么反应才好,半晌,支吾道:“我真的、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程昶闻言,没吭声。

  过了会儿,他站起身,迫近两步,目不转睛地盯着罗姝:“你是没用脑子想过?他这是拿你做替罪羊呢。你一直想离开这大牢,可你知道你若坐实了忠勇侯府内应的身份,又该在牢里蹲多久吗?”

  罗姝微微一怔,目光中顷刻流露出慌乱担忧之色。

  程昶心中立即就有了答案:不是她。

  忠勇侯府的内应,不是罗姝。

  她毕竟只是个十七八岁的姑娘,养在深闺少不经事,被他这么一连串的迫问诈出了实情。

  其实那个忠勇侯府的内应不过是在“艄公案”的紧要当口给“贵人”递了两回消息,眼下“贵人”的身份尚且虚无缥缈,没有实证,他的内应又怎么会被送入大牢?

  罗姝之所以会露出担忧的神色,是因为她不知这内应究竟做过什么。

  程昶知道,姚素素的死,八成不是罗姝所为;忠勇侯府的冤案,罗姝一个深闺小姐,恐怕也知之甚少;至于自己被骗去清风院被人追杀,罗姝只不过是其中一枚为人利用的棋子罢了。

  是故他今日来刑部大牢里提审罗姝的目的只有一个,问出她是否就是忠勇侯府的内应。

  眼下这个目的已经达到了。

  但是还不够。

  他转过身,拿过搁在一旁桌案上的木匣,取出里头的耳珠:“你的?”

  罗姝惶然看了一眼,飞快垂下眸,小声应道:“是……”然后她连忙辩解,“可我当真不知道这只耳珠为何竟会在素素那里,素素当真不是我害的——”

  “我知道。”不等她说完,程昶就道。

  旁人或许猜不出真凶为何要留下这样一枚似是而非的证据,但他却猜得出来。

  或者说,他是在被人追杀至清风院外的崖边,黄昏降临生死一线之际恍然大悟的。

  “其实你本无罪,在京兆府过堂的时候,因为仵作在姚素素的牙关里找到了这枚耳珠你才下了狱。”

  “有人早就知道我怀疑忠勇侯府有内应,也知道我怀疑这个内应是你,所以他早就算到一旦你下了狱,我就会到牢里跟你打听有关内应的事。他利用这个机会,反将我一军,借你之口告诉我忠勇侯的冤情,然后把我骗去了白云寺的清风院。”

  程昶说到这里,俯下身,修长的双指捏着耳珠,盯紧罗姝一字一句道:“你可知道,就是这颗珠子,害了我。”

  他说这话的时候,语气分明是极平静的,可罗姝一抬眼,却在他温玉般的眸子里窥得了一丝暗,清冽的眼尾敛藏着近乎妖异的戾气。

  三公子俊美无俦在金陵是出了名的,然而他眼下这副模样,已不能单单用“无俦”二字形容,仿佛上天遁地,都不能找出这样一个人,他是清姿玉骨的仙,更是摄人神魂的鬼魅,好看得叫人心中生怖,好看得能让人偿命。

  可他为人所害,有人无故要取他性命,纵使他在时空的颠倒中彷徨失措,在回京的一路上按捺不表,心中如何能不恨?

  若不是死而复生,若不是一命双轨,他现在是不是早已喝了孟婆汤,过了奈何桥了?

  “并且他还不知足,他非但利用这颗珠子令你入狱,设局伏杀我,且还把证据做得似是而非,让你不至于坐实杀害姚素素的罪名。他想让我觉得他在保护你,毕竟他希望我认为,你才是他在忠勇侯府的内应。”

  “你、你与我说这些做什么?”罗姝彻底被程昶骇住了,支吾道,“不是我害的你……”

  三公子落崖的事,哪怕她在狱中,也听人提起过了。

  那些人说,清风院外的崖是陡壁,落下去必然九死一生,她不知道他是怎么生还,又是怎么回来的。

  “因为今日之后,那个人还会派人来找你。”程昶道。

  反正已撕破脸了,彼此做了什么都心知肚明,索性剥皮露骨把话说开。

  “你帮我转告他,其实他的身份,我大致知道,我也大致知道他最终想要的是什么。”

  “本来他和我井水不犯河水就罢了,他既然容不下我,我也犯不着跟他客气。”

  他生活在一个法制社会,行事有法律与道德的约束,但这并不意味着他就可以任人宰割。

  他生活在和平年代,但这并不意味着他的成长没有坎坷。

  在那个如同调色盘一般纷繁绚烂的二十一世纪,他也在没有硝烟的争斗中历练过,也见识过复杂的人性,一路动心忍性,凭着极清醒的头脑,饶是带着一颗令人不堪重荷的心脏也攀上了高峰。

  纵然这些都不能与动辄嗜血的皇权相比,但他好歹要为自己的命好好争一把。

  无法诉诸于法,诉诸于正义,那么就自己还自己公道。

  “你告诉他。”程昶负手,冷声道,“咱们走着瞧。”

  作者有话要说:  更新时间改成每天早上九点

  明儿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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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八章

  程昶出了囚室, 把卷宗与木匣子归至原处,一旁几个狱卒看三公子面色不虞, 俱是不敢吭声。

  离开刑部, 抬头一看,竟然下雪了。

  这场雪来势汹汹, 鹅毛大的雪片子仿佛自入冬就积攒着,等云头承不住重量了,一股脑儿地浇洒下来。

  天地间一片纷纷扬扬, 四周一下就白了,更远处,几个朝廷大员想要面圣,被殿前司的人拦在宫门外挨个查鱼袋,他们似乎冷得受不住, 笼起袖口, 在原地来回顿脚。

  程昶遥遥看了一会儿, 正准备离开,身后有人唤道:“三公子。”

  是早上迎候他的刑部小吏。

  “适才皇城司的卫大人来衙署寻三公子您,得知您在提审嫌犯, 就说不必打扰,下官想着, 既是卫大人找, 想必是有要事,便特特过来转达三公子您一声。”

  程昶一愣:“卫大人?”

  “就是卫玠卫大人。”

  程昶想起来了,卫玠, 皇城司的指挥使,忠武将军。

  皇城司这个衙门,说白了,搁在明朝就是锦衣卫,只为天子办事。卫玠这样的人来找,大抵都与皇命有关,无怪乎这小吏要特地相告了。

  程昶自穿来后,倒是在几回朝宴上见过卫玠,只记得他长着一对飞眉,鬓角剃得拉里拉杂,一副办事不太牢靠的模样,还十分嗜酒。

  程昶问:“卫大人找我做什么?”

  “下官不知。”小吏道,又笑着说,“想来大约是为着忠勇侯的案子。”

  皇城司虽然只给天子办差,但他们经手的案子,除了少数极机密的,大都在刑部与大理寺有载录,这小吏是刑部的,自然能猜到一二。

  “之前三公子您失踪那会儿,刑部与大理寺这里把您的失踪案与忠勇侯的案子并在了一块儿追查,眼下您回来了,失踪案销了,余下忠勇侯的案子就转到皇城司去了。”小吏道,“听说是今上的吩咐,让皇城司的人务必给三公子您一个交代。”

  程昶是为了打听忠勇侯府的冤情才被人追杀的,现如今那些追杀他的暗卫不然是死了,不然就消失得无影无踪,唯一的线索,只余下忠勇侯这一条。

  但程昶知道,昭元帝让皇城司去查忠勇侯的案子,未必是为了给他一个交代,他只是让堂堂小王爷被伏杀这事在明面上有个妥善的解,等时日长了,就不了了之了。

  程昶不知道昭元帝究竟怎么想的,他的态度一直很暧昧,既要袒护陵王郓王,摆明了又对这两个儿子不满,可他身子不好,余下一个小皇子才六岁,扛不起社稷大统,皇储这个难题,他要怎么解决呢?

  算了,凭那皇帝怎么想,反正跟他无关。

  程昶道:“那我过去皇城司一趟。”

  “不必去不必去。”刑部小吏见程昶迈步要走,连忙拦道,讪讪笑着说,“卫大人适才没寻到三公子您,说左右无事,出宫吃酒去了。”

  程昶愣了下,朝廷大员上值卯进申出,这才什么时辰,就出宫吃酒了?

  小吏又道:“三公子不必担心耽误了皇城司的差事,卫大人过来时,遇到了去兵部复命的云校尉,云校尉不是忠勇侯府的人么?卫大人便着人先请云校尉去皇城司了。”

  程昶问:“云浠?”

  “对,就是云大小姐。”小吏道,“忠勇侯的案子繁杂,又搁置了好几年,想来皇城司那里跟云校尉有的打听,三公子改日再过去也是一样得。”

  他说着,折身回衙门取了一把伞呈递给程昶,然后指了指天:“今儿太冷,三公子身子金贵,不如早些回王府。”

  程昶撑着伞,沿着轩辕道一路走到绥宫侧门。雪更大了,洋洋洒洒地直往人脸上扑,侧门外,有几个等候官老爷的马车夫蹲在一起喝气搓手,其中一人道:“怎么突然就下雪了,一点预兆都没有。”

  “是啊,昨儿还晴好,陡然一下这么冷,早知添件袄子再出门了。”

  “谁能料天老爷突然来这一出呢?我家老爷早上出门时连身薄氅都没带,想必该在衙门里冻坏了。”

  “小王爷——”

  程昶正若有所思地听着,忽然听到孙海平的声音。

  他侧目一看,只见孙海平捧着个暖手炉跑来,气喘吁吁道:“小王爷,您已经办完差啦!那小的这就让人把马车赶过来。”

  说着,把暖手炉递给程昶。

  “不必了。”程昶道,“我还有点事。”

  孙海平道:“咋了?小王爷,这大冷天的,您还有啥事儿急着办?”又拍拍胸脯邀功道,“您放心,小的过来给您送铜炉子前,已跟人合力把张大虎那个瞎猫熊眼的蠢头驴捆起来了,保管他不能上忠勇侯府搅和去。”

  程昶说:“我去一趟皇城司。”

  “皇城司?皇城司离这远着哩!”

  但程昶没多解释,撑着伞,回绥宫里去了。

  皇城司的衙署设在西面白虎门附近,并不在绥宫内,但走宫里的夹道过去,脚程便快些。

  雪忽大忽小,程昶到了皇城司,老远一看,衙署外正排着长龙,遥遥十余人的队列里,有看着像家丁的,有看着像耕夫的,什么扮相的都有,大都是老百姓。

  程昶纳闷,上前一打听,其中一人将他上下一打量,问道:“阁下不是皇城司的人吧?”

  程昶今日虽穿了官袍,外头却罩了身绒氅,官帽也没带,一头墨色青丝梳成髻,拿玉簪随意簪了,是以瞧不出身份。

  他道:“不是。”

  “那您有事找皇城司办,都得在这排队候着,等那头的官爷——”那个人抬手往衙外的长案一指,“问过您姓名籍贯后,才会把您引进去。”

  程昶道:“我是来寻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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