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后成了权臣掌中珠 第123章

作者:归去闲人 标签: 情有独钟 甜文 宫廷侯爵 穿越重生

  那是迥然不同的气度,各有千秋。

  途径时虚白的院子,盛煜忍不住瞥了眼。

  他清晰记得,那座书房的高架上,摆满了卷轴书画,其中不知多少幅有魏鸾的影子。时虚白早就过了弱冠之年,却从未传出婚娶的消息,在邓州时,更是舍命相救——若当时没有魏鸾在场,盛煜笃定时虚白不会蹚那浑水。

  这男人分明还惦记着魏鸾。

  盛煜却拿他没办法。

  若要计较,时虚白并未作出越矩之事,更是摆出了襟怀坦荡的姿态,他受人之恩,师出无名。若置之不理,明知旁边有人对自家妻子虎视眈眈,始终令人如鲠在喉——尤其是在魏清澜造访之后。

  其实盛煜知道,魏清澜那日是胡说八道,从魏鸾的反应就能瞧出来。

  且以魏鸾的性子,绝不会跟外男牵扯不清。

  但魏清澜有句话却始终令盛煜耿耿于怀——他是武人出身,惯于心狠手辣、定夺生死,在风雅事上终究逊色。而时虚白则仙风道骨,与世无争,是书画中的翘楚,名冠京城。

  盛煜不介意魏鸾跟周令渊的青梅竹马。

  因他的姿容气度、才能手腕,皆能轻易胜过周令渊,两人摆在那里,魏鸾定会选他。事实上,从魏鸾最初吐露对周令渊并无他念,到她被困东宫时满面欢喜地扑到他怀里,魏鸾的心意,盛煜早已看得分明。

  时虚白却截然不同。

  盛煜生平甚少觉得能耐不及旁人,但时虚白的超逸心胸,确实非他所及。

  这样一个男人,对魏鸾情有独钟。

  而魏鸾呢?

  当初是迫于情势才嫁给他,过后日久生情,亦有了子嗣。盛煜犹记得她不远数百里追到朗州,从天而降时的惊喜。昔日克服心魔的妄念,早已成了护她一生的挚意,但他仍无从知道,倘若敬国公府未曾遭难,魏鸾仍是无忧无虑的公府明珠,在他和时虚白之间,她会选谁?

  这种并无意义的假设,盛煜以前从来不屑。

  但如今,他是真的想知道,在魏鸾心里他究竟有多重的分量。若不是被曲园少夫人的身份系着,她是否还愿意跟他共度此生,在种种凶险阴暗里陪在他身旁,在每个平淡无奇的黄昏夜晚,点亮灯烛等他回屋。

  毕竟他已捧出画像,将深藏的情意给她看,魏鸾却从未吐露过情意。

  这念头简直成了魔障。

  盛煜策马回府,因无琐事,径直回了北朱阁。

  灯烛初上,饭菜飘香。

  魏鸾袅娜的身段藏在斗篷,正在院里瞧春嬷嬷她们掌灯,见他推门而入,绽出浅笑。而后入屋换了衣裳,到抱厦用饭,过后去梢间的小书房,随便挑书来翻。这书房是魏鸾所用,大半个架子都被她的东西占满,上头除了书卷账册,还有盛煜给她的画轴。

  被她放在显眼的地方,不染纤尘。

  而桌案上,有他雕的沉香骏马,有初成婚时因金豆之约而做的玲珑精巧的檀木小架,还有她瞧着喜欢,从南朱阁抢来的石雕玩物。曲园里珍宝无数,摆在案头的除了笔墨纸砚,却都是与他有关的物事。

  盛煜先前烦闷的心,忽而觉得舒服了稍许。

  他半靠在书案,看她挑书的背影。

  发髻高堆,珠钗蕴光,暖和的屋里她穿了件堆绣锦衫,背颈的弧度曼妙秀致。身孕尚未显露,纤细的腰肢柔软多姿。挑好书卷,她回过头,不提防撞进男人深邃的眼睛,又是这几日熟悉的目光,似含情注视,又像另有所思。

  她将书卷递过去,“瞧什么呢?”

  “今日去了趟相府。”盛煜接在手里,顿了片刻,才看似漫不经心地道:“碰见了时虚白。”

  这名字蹦出来,魏鸾心中立时洞然。

  自打魏清澜胡说八道一通后,这男人就不对劲,不止在闺中愈发殷勤,还时常欲言又止。有先前的几番飞醋垫着,魏鸾大约猜得到缘故,却故意忍着没戳破,就等他憋不住了开口,治治这听风就是雨,胡乱吃醋,还憋着心思让她摸不着头脑的毛病。

  ——她又不是解语花,哪能天天猜心思过活?有什么话,与其憋着等她领会,直白说出来不好吗?哪怕像是为周骊音和盛明修的事吵架那样,至少她也能知道症结在哪里。

  如今看来收效甚佳。

  臭男人终于憋不住了。

  魏鸾轻抬眼睫,打算以静制动,眸光流转顾盼间,只淡声道:“哦?”

  

第132章 真香

  窗外风动竹梢, 屋里明烛静照。

  盛煜原以为凭着魏鸾的聪慧性情, 自是闻弦歌而知雅意,谁料她的反应却不咸不淡。唯有那双眼睛潋滟清澈,似笑非笑地瞧着他,娇颌微抬,静静注视。这让他有些措手不及,修长的手指落在案上, 淡声道:“听说他要做幅画, 取放鹤亭的景致。”

  “是啊, 受长公主所托。”

  “……”

  回答得太过言简意赅,盛煜一时间竟不知如何延续这话题。

  倒是魏鸾气定神闲, 那双黑白分明的眸子注视着她, 在怀了身孕后, 别添几分柔婉滋味。只是目光幽幽,难得的在他跟前带了点锋芒,像是能窥破他藏之极深的心思似的,沉默中令盛煜眼底划过一丝狼狈。

  而后,她抬步往外走,淡声道:“夫君想说的事, 可是与堂姐那日的闲言碎语有关?”

  迎面染冬进来,捧着刚熏好的寝衣,问她晚上用哪件。

  魏鸾随手挑了件海棠红软绸的,见桌上摆着当夜宵的一壶清甜梨汤,脚步不自觉便往那边挪。盛煜身上像是有无形的线牵着, 亦跟在她身后,到桌边取梨汤斟在杯中,递一杯给她,“那日所言,不过胡说八道。”

  “那夫君还往心里去?”

  魏鸾的眼底霎时浮起恼意,道:“我与她自幼便常闹别扭,虽是同府所出的姐妹,论情分,甚至还不如跟玉映的。她从前就爱与我攀比,如今夫妻不睦,和离回府,自然盼我这边也也生些波折。那些话实是挑拨离间,其心可诛。夫君怎可听信她胡说?”

  “就因京城里那些无稽传闻?”

  魏鸾想到这口黑锅便觉得委屈,“出阁之前,我与时画师并无往来,进了曲园后,更无半点旁的心思。怕夫君多想,便是连多夸几句都不敢。那日他来府里,我确实说了两句话,是当面谢他相救之恩,过后赶紧走了。堂姐说什么陪他喂鹤,全是瞎说!”

  “避嫌到这份上,已够了吧?”

  “若连着都会惹夫君不快,难道我该翻脸与人绝交才行?夫君是把我当做藏在后宅不能示人的万物吗?还是觉得我年少无知,分不清是非,更无品行操守?”

  连番逼问,委屈中又蕴藏了积压许久的不满。

  魏鸾索性转身,赌气进了里间帐中。

  盛煜哪料她竟会这样想?

  他从没觉得魏鸾会与外男牵扯不清,那不止是看轻了她,也是看轻自身。只是心中困惑已久,这两日尽力献殷勤未能得逞,只好说出来讨个答案而已。怕当真惹她动气生了这娇生惯养的身子,忙抬步跟过去,连润肺降燥的梨汤都没落下。

  魏鸾气哼哼坐在榻上。

  “怎么,还要我赌咒发誓吗?”

  “不是不是,我没那意思。”盛煜向来沉稳老练、泰山崩于前而不动声色的人,见她真动气了,竟有些手足无措。瞧着薄怒的眉眼,他忍不住搁下梨汤蹲在榻边,握住柔软的小手,“你那堂姐居心不正,才会以己度人,鸾鸾多娇贵傲气的性子,京城里最漂亮聪慧的姑娘,哪会辱没自身?”

  成婚之后,除了云雨情浓时外,他还是头回叫她的小名。

  魏鸾余怒未消,轻哼了声。

  盛煜又道:“我也从未想过金屋藏娇,更没想过将你困在曲园。你是我求了皇上赐婚,三媒六聘娶来的妻子,旁的姑且不论,单凭朗州化解危机、为祖母求得解药,就足以骑在我头上作威作福,你想与谁结交,要去哪里,我哪舍得束缚?”

  他说着,小心翼翼地捋她鬓边碎发。

  魏鸾被那句“骑在他头上作威作福”逗得有些好笑,不过——

  “你求皇上赐婚?”

  她敏锐地察觉哪里似乎不对。

  当初永穆帝遣人来问敬国公府对赐婚的态度时,魏鸾以为那是皇帝想借姻亲,随手将魏家与章氏分开,挥出挖章家墙角的第一锄头。随后盛煜答应照拂魏峤,帮她从定国公麾下带回魏知非,永穆帝借魏峤的先例瓦解章家拥趸,一切如她所料。

  可盛煜说,是他跟永穆帝求的赐婚?

  这说法着实大出魏鸾所料。

  顾不上正赌气闹脾气,她紧紧盯住盛煜。

  铜架上明烛高擎,照得她脸颊瓷白柔润,双眸粲然似星,亦照在盛煜冷硬的侧脸——素来谋定后动、运筹帷幄、睥睨天下的男人,在这一瞬,竟露出种自悔失言的慌张表情,甚至下意识避开了魏鸾的注视。

  盛煜从前没打算透露这件事,但这种关头,否认无异于自掘坟墓。

  他无奈垂眸,微不可察地颔首。

  魏鸾立时揪住他肩上锦衣,“我原先还以为是皇上顾念祖父当初的功勋,有意放魏家一马,才指了这桩看似乱点鸳鸯的婚事,给了公府一条生路。原来是夫君去求的?可是……既是夫君亲自求娶,当初我嫁进来,怎么又那样冷淡?”

  无数疑惑浮上心间,令魏鸾有些混乱。

  她记得盛煜曾在醉酒后吐露真言,说喜欢她很久很久了,更是在她生辰时,送了那副藏在南朱阁里的画,上面是她豆蔻妙龄时的模样。照此推论,在成婚之前盛煜应就有意于她,跑去求婚也不算太意外。

  但魏鸾也清晰记得,她出阁之前,盛煜行踪飘忽不曾露面,仿佛对这婚事极不在意。新婚那夜,别说留宿,连夫妻该有的温言软语都没有,只说他既应了赐婚,自会善待于她,如此而已。冷硬而疏离的姿态,令她对这桩婚事不敢抱太多期望。

  乃至后来,她为了那十粒金豆,挖空心思绞尽脑汁……

  前后种种,太多自相矛盾。

  魏鸾坐在榻上,眼底露出软软的凶光,“狐狸尾巴都露出来了,夫君还不老实交代?”

  果真是露出尾巴,还被她踩个正着。

  盛煜逃得了和尚逃不了庙,若还掩藏糊弄,怕是会令她生出猜疑不安,令夫妻离心。总归画像已然面世,连任她骑在头上作威作福这种话都说了,人前的威冷姿态早已荡然无存,坦白心事似乎也不是想象中那样艰难。

  遂携她起身道:“过来。”

  而后牵着魏鸾到收腰海棠桌边坐下,命外头的染冬温一壶酒进来,再去小梢间的书房里,将魏鸾珍重收着的那幅画卷取到跟前。

  ……

  国丧期间禁止宴乐,但私下里喝两杯,便是皇帝老子都管不着。

  醇香的酒温好了端进来,盛煜因魏鸾怀着身孕,将糕点蜜饯尽数摆到她跟前,而后自斟自饮,给她讲了个故事。从宝林寺里撞见独自哭泣的漂亮小姑娘,到上元灯节的一瞥惊鸿,再到过后的念念不忘。

  “那时我就想,这姑娘豆蔻之年便如此漂亮,等长大了,定是倾国倾城。”

  这分明是见色起意,魏鸾自负美貌,颇为欢喜。

  盛煜生平头回跟人提起过往吐露心事,多少有些生疏不惯,酒喝得有点猛,冷峻的脸上已浮起微红。灯下美人神采流盼,盛煜微醺之后眼底反而愈发幽深,忍不住抬手摩挲她脸颊,眸色却微微黯淡。

  “惦记了很久,后来才知道章皇后是你的姨母。”

  “我跟章氏不共戴天。”

  “那时候,我想过舍弃,就当一切从未发生,彼此陌路。但太难了,”他将斟满的酒杯饮尽,“若我最初就知你的身份,或许还能自持,但彼时已晚了。就像飞蛾会扑火,有些东西并非理智所能克制,反而欲罢不能。魏府出事,我不忍看你无妄遭灾,也想破了心中魔障。”

  这些话,盛煜以前从未提过。

  魏鸾更没想到,远在那副画像之前,还有那么多旧事。

  先前吵架的愠怒暂且被搁置,她整个人都沉浸在对过往的惊讶里,嫩唇微张,愈显得明眸皓齿,婉转娇柔。虽说盛煜没说他跟章氏的私仇,但所谓“心中魔障”是怎么回事,大约也猜得出来。

  毕竟仇深似海,深藏多年。

  换了是她,若得知喜欢的人与仇家亲如父子,定也会生退缩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