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家子科举养家 第26章

作者:当归矣 标签: 种田 美食 穿越重生

  一个分家才得了八两银子的穷小子,带着一家妇孺,居然能捐出五十两善银!

  那他至少得有一百两家底!

  顾明祖怀着满腔惊骇,尽量不着痕迹地跟人打听,很快知道这是清泉居士的徒弟,不是重名的其他人,心中顿时打翻了五味瓶。

  他成亲的时候,顾玉成已经拜了清泉居士为师,哪怕他坚持定了兴隆酒楼的席面,也没能“帮”到对方。

  后来顾玉成深居简出,从不参加任何读书人的活动,就跟消失了一样。又有京师有亲戚的同窗传出消息,说是顾仪的徒弟没一个科场得意的,甚至有对头背后送他外号“春秋煞”,意思是拜了他为师的,秋闱春闱都考不中。

  顾明祖也就慢慢淡下了争强好胜的心,专心读书备考。

  谁知今天一见,竟是这般情形。

  顾玉成,五十两……顾明祖把这两个词儿翻来覆去地嚼了无数遍,慢慢露出笑容。

  他最近过得坎坷,就送顾玉成一份大礼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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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溪口村

  吕老太太正坐在自家院子里,手持菜刀,将案板剁得砰砰响。

  更响的是她的嗓门,一句接一句,半天都不待歇口气的,谁站在跟前都得被骂得灰头土脸。

  奈何大儿媳周氏在顾家待了二十年,是个见过场面的,又有秀才儿子傍身,硬是躺在屋里不冒头,跟顾明珠俩人一起嗑瓜子,权当看戏,抽空还出来烧了一锅水。

  新媳妇陈氏吧,又是吕老太太看过眼儿亲自定下的,也不是一般人,这会儿正捂着肚子掉眼泪,怀疑是肚里的儿子折腾。把顾大富心疼的,草草安慰老娘几句,就回屋里心肝宝贝地哄着了。

  是以现在,只有顾大山这个老实巴交的大儿子,红着脸淌着汗,结结巴巴地劝吕老太太消消火:“你是老人了,快放下菜刀吧,当心这么大脾气伤了身子。”

  最重要的是关起门小点声儿,再这样下去,全家都得丢人。

  吕老太太眼睛一横,菜刀剁得更猛了,嘴里嚎道:“亏你还知道我老了!亏你知道老娘身子虚!就这还让你媳妇往县城跑?是想扔了我老婆子吧!”

  “我的命咋就这么苦哇!生儿子不孝,娶媳妇不贤,老了死了都没人埋啊!”

  吕老太太又开始了一长篇控诉,顾大山实在顶不住,关上门跑回了屋。

  罢了罢了,他管不了老娘,先躲一躲吧!

  “你还知道回来呀?”周氏吐出个瓜子皮,打发顾明珠去隔壁小房间待着,就揪住顾大山的耳朵开始拧,“都怪你,现在好了,咱们谁都走不了,还得吃老太太埋怨!”

  自打过了年,顾家院子里就上午一大吵,下午一小吵,还上演过两次全武行,没一刻清净的。

  原因也简单,一是为了钱,二是为了人。

  按周氏的想法,现在已经分了家,小叔子又成了亲,就该各吃各的,反正新媳妇口味刁,也吃不到一个锅里。

  吕老太太不同意。

  她非但跳着脚骂了周氏一顿,还撺掇顾大山管教媳妇。

  都住在一个院子里,有点风吹草动的瞒不住人,周氏当时就火了,摔盆砸碗一番之后,她不做饭了!

  老太太你不是说一起吃吗?那你做啊!你洗刷啊!

  反正她不做了!

  都说多年媳妇熬成婆,吕老太太自打娶了媳妇,已经许多年没做过家事了,日常不过是喂个鸡扫个地,干点轻省活计。现在重新做饭,那不是让人笑话吗?

  她也不做。

  陈氏一看这阵势,带着顾大富回娘家了。

  吕老太太和大房僵持数日,终是舍不得银子和小儿子,开了厨房门,过起三家人分开吃饭的日子,只她还要帮着三房洗涮,每日里累得直不起腰来。

  就这样凑合过了一阵儿,到开春又不行了。

  因为地里忙得很,加上收回了二房的地,又没了顾大河跟王婉贞,十亩地靠在顾大山一人身上,铁打的汉子也撑不住。偏偏顾大富偷懒耍滑,出工不出力,把顾大山累得瘦了一圈。

  周氏一心疼,就跟顾大山提出把地租出去,全家搬到县城投奔顾明祖。说不定还能靠着亲家老爷的铺子做点买卖,比土里刨食强。

  名祖捎了信儿,说是媳妇都听他的,能让他们落脚。

  顾大山心动了,甚至连周氏悄悄打包东西直接生米煮成熟饭的法子都同意了。

  但他本就木讷,一不小心被吕老太太套了话。

  得知大房的打算后,老太太什么也没说,直接跑到县城找上马家,说需要大房在村里给她养老,就不让他们去县城了。以后公婆老了再跟名祖住。

  马家太太本就不愿意女儿受公婆辖制,当即同意,大包小包的把吕老太太送回了村,直夸周氏两口子孝顺。

  周氏算盘落空,这会儿又被吕老太太骂了半天,简直想把顾大山的耳朵拧下来:“就你能!看看三弟妹过得什么日子?看看我过得什么日子?你咋这么能啊你!”

  顾大山讷讷地赔不是,周氏这才放开他,小声道:“名祖叫我进城一趟,说是有好事儿,这次你可别再漏风了。”

  “你那侄子是个有本事的,说不定以后就靠他养老太太了。”

第33章 虚张声势

  “顾贤弟, 今天怎么回得这般早?”

  “答应了舍妹要带她出门,便偷懒半日。”

  “哈哈哈, 你要是偷懒, 这图书馆就没有勤奋人了。”

  “钱大哥说笑了。”

  顾玉成收好书本, 和几个年轻人一一道别, 又约了下个休沐日一起到图书馆抄书,这才提上书袋, 缓步向外走去。

  作为最初发起人,自打清平图书馆建成后,顾玉成便时常过来, 一是为了监督检查,二是为了和同龄人探讨学问, 方便寻出品行可靠的学子互相结保。

  顾仪的宅子里没有倒计时, 他回家后猛地将数字减少一截儿,才意识到结保的问题。

  这时候户籍制度不发达,招工都需要熟人介绍, 何况是县试?

  作为科举第一关, 县试需要五名考生互相作保,确定没有顶替等情况, 还需要本县秀才或考生的老师一同作证, 然后才能进场考试。

  顾玉成每日里不是上学就是宅家,偶尔出门也是为了采购或办事,并不与人交际。在这清平县里,他是又顾仪唯一的学生, 没有同门,还因着当初在县衙花园里当众拜师,落了三家学堂的面子,更是没人特意与他来往。

  他站在倒计时前思量半晌,才发现竟然一个可以结保的考生都不认识……

  虽说花点钱也能办到,但仓促之间,很难保证人品靠谱。顾玉成在翻阅往年卷宗时,就曾看到有人为了报复,故意结保然后作弊,连带其他四人一起被除名,往后三届考试皆不得参加。

  即使心志坚韧再等十年,带着黑历史进入官场,也会处处被限制,怎一个惨字了得?

  意识到这个问题,顾玉成便在图书馆开张后时不时过来看书、抄书。他本身学问扎实,又为人谦和,一段时日下来,也交到几个好友,有了些同龄人的活泼。

  图书馆外阳光轻暖,风里夹杂着浅浅的花香,叫人走在路上都心情愉悦。

  想到下午要带着顾玉荣出去买东西,顾玉成脸上的笑意更浓了两分。

  小丫头越长越大,兴趣也一天天广泛起来,最近迷上了画画,喜欢在他用过的纸上来回描。

  他没有财力把妹妹培养成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的闺秀,就带她买点颜料画笔之类的,先随便顽着吧。

  顾玉成边走边想,忽听见有人在打听他。

  “清泉居士的弟子,叫顾玉成的,不知住在哪里?”

  他住在水井巷子的事儿并非秘密,很快就有人给问话的人指了路,那人道了谢,却不急着走,而是原地转悠,仿佛在辨认方向似的。

  等指路的离开,他转脸又去问下一个人,还是一样的问题。

  顾玉成心生疑惑,站在原地看了一会儿,才认出那个问路的是顾明祖。

  倒不是他脸盲,而是在原身的记忆里,这个长他三岁的堂哥自小就高,去年还比他高出一个头,得仰视着说话。

  然而自顾玉成来了以后,他迅速搬走开启了新生活。吃得营养,还注重锻炼,又正处在发育期,这一年来跟竹子似的蹿高不少,已然比顾明祖还高出两三寸。

  再见顾明祖,自然和记忆中的大相径庭。

  只是他搬家的时候,也告知了顾家其他人要住到水井巷子,怎的顾明祖还需要打听?还换着人问来问去?

  管他想干什么……顾玉成将微皱的眉毛放平,高呼一声“大堂哥”,快步朝顾明祖走去。

  他边走边喊,到了近前,也不管顾明祖正在跟人问路,猛地按住他肩膀,大声道:“名祖堂哥怎得忘了我的住址呢?分家后我们二房没地方住,就在水井巷租了个小院子,大伯娘没跟你说么?”

  “哎呀我忘了,那时候堂哥不在家,还是大伯分的家呢。”顾玉成说完,又看向那指路的中年人,真诚地道,“多谢您给堂哥指路了,我们兄弟俩一年多没见,是不好找。”

  中年人摆手说着“没事儿没事儿,我地方熟”,脚下却慢腾腾的,显然是支棱着耳朵想听八卦。

  顾明祖从方才被按住的时候就浑身僵硬,这会儿脸上越发挂不住,一边试图将那条胳膊扒拉下去,一边低声斥道:“你怎可在大街上如此喧哗?”

  哪里有半点读书人的体面?

  顾玉成按得更用力了,声音不高不低地道:“分家后我就没见过堂哥,有些激动,倒是让人见笑了。”

  这会儿正是半下午天气和暖的时候,大街上行人也多,顾玉成说完话,对周围看过来的人拱拱手,就按着顾明祖往街角走,边走边道:“名祖堂哥在长松学堂念书,是不是特别忙?我搬来水井巷子许久也不见你过来。”

  顾明祖几乎是被拖着走的,整个人都懵了。

  这还是他那个不苟言笑又木讷死板的堂弟吗?从来只有二郎被他挤兑到墙角的份儿,现在这个张嘴就来且声音贼大的是谁啊?

  明明分家还没一年!

  而且二郎怎么长得这么高还这么有力……

  顾明祖实在太懵,以至于过了好一会儿才得空脱身,已然额头冒汗,连新做的长衫都乱成一团。

  余光扫到有人往这里瞅,顾明祖急忙抚平褶皱,装作没事人一般,尽量亲切地道:“二郎,许久未见,怎的不请大哥去家中坐坐?”

  “唉,实在惭愧呀。”顾玉成叹了口气,“我只是租了房子,哪里称得上有家?倒是堂哥成亲后在县城置宅,听说很是气派,不如让我也长长见识?”

  顾明祖脸色一僵:“二郎你何时变得这般伶牙俐齿了?”

  顾玉成收起表情,目光跟冰刀似的钉住顾明祖,一字一字地道:“明人不说暗话,你此次前来,到底所谓何事?要不说实话,就凭咱们的关系,也没什么好进门坐坐的,还是就此别过吧。”

  顾明祖脸色变幻不定,暗中比了比两人的体格,好一会儿才道:“最近家中过得艰难,听说你在县城发了财,奶奶想到你这里来住,让我问问你的意思。”

  “艰难?”顾玉成哼了一声,语气充满嘲讽,“十亩良田还能过得艰难,以至于连个老人都不能奉养,叔伯未免太不孝了吧?大堂哥你身为顾家长孙,怎么能容忍自己父母这般行径?”

  “还说什么发财,你看看自己的绸缎衣衫,秀囊玉佩,再看看堂弟,怎么说的出这种话?别是梦魇了吧?”

  他一听“发财”二字就知道顾明祖为什么冒出来,只是他平日里深居简出,穿戴上也只是干净整洁。王婉贞存了给儿子在京师买房的念头,又怕露了白招人眼,平日里越发谨慎小心,除了吃食上丰富许多,完全看不出富裕迹象。

  唯一露富的,就是图书馆捐赠的五十两银子了。但他完全可以说是找老师借的,反正不会被拆台。

  顾明祖脸色涨红:“你,你——”

  “你不会觉得能把奶奶骗到县城吧?”顾玉成腰背挺直,微微俯视着顾明祖,目光充满同情,仿佛在看一个智障,“当初签了分家契,奶奶要跟着大房养老,她老人家是不可能听你两句话就抛家舍业离开溪口村的。”

  顾明祖被怼了一通,此刻终于找到反击点,咬牙露出个冷笑来,低声道:“奶奶早把字据撕了,现在我们还没分家!你是二房独子,照样得赡养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