暌违(重续) 第11章

作者:兜兜麽 标签: 古代言情

  他从镜中瞧见她盈盈一笑,若春梅绽雪,霞映澄塘,暗香缭绕。

  瞬息,丢了心魂,随她唇角弧度飘来荡去,触不到她的衣角,回不了他的空泛皮囊。

  他未觉察她森冷眼眸,兀自沉沦,妄想就此沦落,深深在她身体里沉下去,沉下去,不知疲倦,不依不饶,不眠不休。

  他品味着,这销魂噬骨的缠绵,抵死不忘。掌心已渐渐揉搓起来,从肩颈到手臂,似乎便要如此,将她揉散在手中。

  青青站起身来,他便顺手一揽,紧紧拢住她纤细腰肢。

  他掌心使力,享受着手中曼妙触感,那楚楚纤腰,果真不盈一握。

  他笑,一如饮下陈年佳酿女儿红,熏染迷醉,沉沦不醒。

  她亦笑,任他熟练地脱下她层层衣衫,她像蜕皮的蛇,腰肢款摆,袅娜多姿。

  他沉入浓烈酒香,沉入她瑰丽笑靥,忍不住,低声赞:“笑弯秋月,羞晕朝霞。”

  青青咬住下唇,他低头来吻,她险险避开,他的笑意更盛,与她咬耳朵:“怕羞么?”手下大力一拉,便将她衣衫扯落,堪堪留下杏色肚兜被一身白瓷似的肌肤衬着,盛开出颓靡到极致的美。

  烛火霎时燃到极致,一同追逐绚烂无期的死亡。

  亮,太亮,太艳丽,要将眼眸灼烧,烧出春池里的水,蒸腾咸涩枯萎的泪。

  青青看着他笑,他此时此刻,似恍然惊梦——原来她当真是妖,却不稀罕这一夕欢愉,只好整以暇地等他落网,看他丢盔弃甲,溃不成军。

  青青笑弯了眼角,退后一步,远远瞧着他的怔忪惊疑,笑嘻嘻问道:“驸马,好看么?”

  她侧了侧身子,更露出光裸背脊上,深深浅浅的红痕。

  他久经欢场,自然明了,这刺目的星点痕迹,是缘何留下。

  他猜不出,这弯弯曲曲的哑谜,怔怔看着她,虽唇角轻笑,眼底却是彻骨的冷,肚兜上一朵并蒂莲,一如她倨傲面容,冷丽灼眼。

  冷冷睨他一眼,她便转身披衣,“驸马可知道这痕迹是如何来的?”

  左安仁未来得及起身,只呐呐道:“你……这究竟是要做什么?”

  青青勾了唇角,半眯着眼,扬起线长脖颈,一步步朝他走近。

  “噢?那驸马可想知道,是谁?在本宫身上留下这印记?”

  他几乎顶不住她这般犀利眼光,他适才了悟,她是妖,嗜血的妖,他便是他手下猎物,她一步步靠近,便是要将他一片片撕碎充饥。

  “你——”他铆足了气力,要叱她不知廉耻,方才抬头,对上她冷凝的眼,却又吞吐起来,只漏出一个“你”字,再说不出其他。

  她嘻嘻笑起来,踮起脚尖,凑在他耳边,吐气如兰,“驸马来猜猜,是谁?能有这样的本事,敢要了待嫁的公主。”

  身后是无垠的恐惧,他退无可退,拼死一搏,陡然拔高音调,吼道:“我本不知你竟是这般放荡女子,当真是辱没了皇家颜面,你……”

  青青无惧,眯起眼角,更是上前一步,紧紧挨着左安仁微微颤抖的身躯,扬高了头颅,鼻尖凑着他人中,笑容中满是公主的嚣张跋扈,“嗯?怎么?你还敢醉打金枝么?好胆量啊!”

  他忙不迭后退,她却不肯就此将他饶过。他是精疲力竭的鼠,她是好整以暇的猫,一番追逐,她需慢慢逗弄,才得胜利趣味,怎舍得立刻将他弄死。

  状似惊异,她问:“驸马,你可是怕羞?”

  她拉了他的手,满是怜惜,“宫里不就那么几个男人,驸马怎地还猜不出来,好没趣味!驸马,你是猜不到,还是,不敢猜呢?”

  他急急将她退开,慌忙喊道:“你闭嘴!”

  青青大怒,叱道:“左安仁你好大的胆子,敢这么跟本宫说话!”

  未待左安仁反唇相讥,她便正了颜色,沉声道:“从三品光禄寺卿左安仁接旨。”

  他惊疑,如降霹雳,瞠目结舌。

  青青挺直了脊梁,站如松柏,“延福公主乃朕掌上明珠,朕爱惜之极,今嫁与左卿家,望爱卿与朕一般,珍之重之,勿有怠慢。”

  见左安仁如石化一般,呆呆站着,青青便又笑道:“驸马,领旨谢恩吧!”

  猛然惊醒,左安仁指着她,舌头打结,“你……你与圣上,你竟与圣上……做出……做出此等苟且之事……”

  青青厉喝:“放肆,侮辱当今天子,该当何罪!”

  左安仁愣愣无言,不置信地望着青青。

  青青却又宽和笑了,挽了他的手,往床边走,“这往后,你做你的驸马,我仍做我的公主,你我相安无事,各自快活,驸马平步青云,扶摇直上,岂不妙哉?”

  将他按在床沿,青青抬手替他摘下金冠,“驸马这样的人品,青青是求不得的。只愿能在旁稍稍帮衬着,毕竟是夫妻,同根相连,一荣俱荣,一损俱损,青青自然是盼着驸马官运亨通,富贵荣华。”

  左安仁仍是无话,青青也不急,自顾自将灯火一盏盏摁灭,“夜深了,驸马早些睡吧,明日里还得忙个够呛呢。”

  青青合衣上床,见着榻上白丝绢,又道:“我怕疼,这落红还得驸马代劳了。”

  他不动,青青也不催,无所谓,他有一整晚时间回味思索。

  而且,他没得选择。

  假造圣旨又如何,侮辱圣明又如何,谁还敢当面去问。

  青青胜了,却觉得冷,这感触,蹿着骨髓一路奔忙。四肢百骸,皆是苦楚。

  青青由衷地无助,她抱住自己,却越发没有安全感。

  她是随风的飘萍,居无定所。

  她,何尝不想寻一个倚靠,安静地生活,生活得像一个女人。

  梦靥

  迷雾中飘游着孩子的笑。

  叮铃叮铃,环佩轻轻响,和着屋檐上纤巧风铃,唱足了一整个夏天。

  菖蒲花盛开,花蕊承载着孩子琉璃似的梦境,一朵一朵,将御花园编织成烟霞色的绚烂地毯。

  那时的横逸还太小,小得没有力气铭记痛苦与哀愁。

  他腆着圆滚滚的小肚子,挥舞着小胳膊小腿,在开满纯白菖蒲花的记忆里,追着青青飞扬的衣袂。

  他喘不过起来,在身后嚷嚷:“姐姐,姐姐,慢点跑,我追不上啦……”

  碧洗阁那只爱碎嘴的红嘴绿鹦哥小油油,把自个舔得油光发亮,扑腾着翅膀勾引落在窗台上的小麻雀。

  横逸一团子滚过,它便喊:“小胖子,小胖子,横逸小胖子。”(sun_su_118,乃家油头粉面的鹦鹉上镜啦,表找我要通告费啊!)

  横逸撅着嘴,朝青青喊:“坏姐姐,坏鹦哥,就会笑话我!”

  跑院子里拾了几个小石子,便往小油油身上扔,无奈小短胳膊太无力,无一命中。小油油得意,扑腾翅膀,摇头晃脑,“小矮子,小矮子,横逸小矮子!”

  横逸憋红了脸,终是受不住,哗啦一声哭起来,震天地响。

  青青笑弯了腰,跑回去,擦着横逸小包子似的脸,捏了捏他蒜头似的鼻子,说:“爱哭鬼,还让只鸟给欺负哭了!”

  横逸抽噎,别扭地躲开青青的手,呜呜说着:“讨厌,讨厌,坏姐姐,就爱欺负我!!呜呜……不要你管,不要你管!”

  缓了缓,又努力装出凶恶表情,指着小油油恶狠狠说:“死鸟坏鸟,迟早要扒光你的毛,让你变成丑八怪,丑八怪!”

  小油油在梁上醉酒似的晃动身体,似模似样地重复着:“丑八怪,丑八怪,横逸丑八怪!”

  横逸“哇”地一声哭得更大,嘴里仍嚷嚷着:“他又欺负我!坏青青,坏青青,一点儿都不帮我!”

  小油油还在唱:“坏青青,坏青青,横逸坏青青!”

  青青赶忙捂了耳朵,安抚横逸说:“横逸小乖乖,别哭啦。姐姐帮你扒光了小油油的绿毛好不好?别哭啦,一会母后又要训我了!”

  横逸还在哭,青青双手叉腰,眉头倒竖,挺得像个茶壶,“别哭啦,再哭就不带你玩儿了!”

  横逸这才收声,抽抽噎噎地顶着一双圆溜溜大眼睛,委屈地望着青青,“姐姐别不理我。”

  青青摆摆手,显露出大家风范,“放心啦,姐姐喜欢你还来不及呢,怎么会不理你。”

  横逸擦了擦亮晶晶的眼,小心翼翼地问:“真的吗?姐姐喜欢我?”

  七岁的青青,完完全全像个小男孩,一掌拍在横逸肩膀上,豪气干云:“那是当然,我最喜欢横逸了。”

  横逸默默绞着手指,回味着那一股甜腻腻的香,“是最喜欢呀……”

  青青拖着他往前走,嘴里念叨着:“呐,一会到了延喜宫,你就拿火折子把二姐姐养的那只肥猫的尾巴点着了。哼,谁让那只大白猫上回欺负小油油来着,打鸟也要看主人是谁!我们这就找二姐姐的猫算账去,让它知道,本宫可不是好欺负的!”

  横逸后怕,拉了拉青青衣角,说:“为什么要我去呀!”

  青青瞪他一眼,理所当然地说:“你还想不想当男子还啦?”

  衡阳点头,又摇头,“想,可是,烧了猫尾巴就是男子汉了吗?”

  青青道:“那当然了。”

  横逸低下头,闷闷地说:“可是,我为什么要替小油油报仇呀?”

  青青一副孺子不可教也的模样,“明明就是替你报仇呀!你看,你刚才是不是被小油油欺负了?可小油油又被大肥猫欺负了呀!只要你打败了大肥猫,不就证明你比小油油厉害多了……”

  恍然间,青青回头,瞧见比她高出许多的横逸,成熟眉眼,挺拔身姿,清俊容颜。正拉着她的手,勾着唇,邪魅地笑。

  他靠近她,伸手捧住她的脸,低低道:“姐姐从小就爱欺负我!那……横逸让姐姐欺负了那么多回,姐姐让横逸稍稍欺负一下,好不好?”

  青青仿佛被人掐住了喉咙,逼迫地半个音调都喊不出来,只得眼睁睁看着他,看着他越来越靠近,越来越近,他与她双唇相触,辗转反复,他的舌尖,扫过她牙龈,青青浑身酥麻,未几,已教他撬开了牙关,恣意掠夺。

  他们的身体,像两条纠缠的蛇,谁也不愿放开谁。

  他的手在她身上游弋不定,揉搓着她的腰,她的臀,她的一切。

  青青眼前晃过那一日昏暗的佛堂内,无量寿佛悲悯的脸。

  她看见血,她的血,混着浊 白的液体,从身下流出,撕裂了她新鲜青涩的身体。

  她的身体燃起来,熊熊烈火,烧过记忆中美好洁净的菖蒲花。她的心只余下一片荒芜草场,任人践踏。

  她恨,她恨,她恨得浑身发抖。

  这一场虚妄,青青被剥光了衣物,剩下一具赤 条条的身体,落在他手中,任由他凌虐。

  他揉着她的胸,一发力,将她按在月牙门洞边,另一只手勾起她的腿,带着浓重的杀意,侵入,扭曲。

  他掐着她的下颌,令她与他对视,他说:“你看,我说过你会记得我的,永远记得我,你的男人,而不是弟弟。”

  他狠狠向前一冲,青青的头被撞得碰在石壁上。

  疼,她脑中余下一片翻滚的白。

  窗外已依稀有光。

  她疲惫地坐起身来,烛火燃尽,红帐在黑暗里失了颜色,左安仁扔穿着新郎服,扒拉着床沿酣睡。青青满头冷汗,于厚重的黑暗中回味方才梦靥。

  她躲不了了,横逸在她身上烙下永久的印记,她永生永世不能忘记,在佛堂里绝望中挣扎的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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