纵她人间妄为 第28章

作者:十五言书 标签: 玄幻仙侠

  故意在众人眼下杀人,朱厌是在挑衅。

  我几日前找老赵做新床,那时他同我说,要为我挑一块顶好的木材,让我见识见识他巧夺天工的手艺,所以,他的死我也需担负一份责任吧……

  怒火如燎原之势占据心头,我双拳紧握,直至指甲划破掌心,有鲜血滴在草席上。

  朱厌……我必诛之。

  走出屋门,我暗自思索朱厌可能出现的地方,老赵是在玉渊潭北面的山包被抓,而山包几十里外,是聚集众多妖兽的骨山,朱厌是觉得我不敢去么?

  可惜它猜错了,哪怕是龙潭虎穴,我也要闯上一闯。

  手臂一紧,我扯回心绪,沧濯牢牢拉着我,面上露出紧张的神色:“我也去。”他眼眸中并存的慌怵与困苦看得我一愣,好似极其害怕我丢下他独自一人。

  心忽然一软,我定定看着他,浅笑道:“好,一起去。”

作者有话要说:  深深为自己的码字速度惭愧,大家久等了……

情窦初开的少女妧攻略难度:一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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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7章

  瞬移到骨山半腰,周围是阴气森森、黑雾翻腾的景象, 再往上走数十步, 黑雾渐渐变得稀薄,直至与黑暗隐于一处,难以分清阴晴天色。

  除了妖气浓厚外, 却是没见着妖兽。

  路旁一颗枝桠吊着稀疏残叶的老树孤独立在荒芜枯草之中, 千沟万壑的树干记录着时间消逝的痕迹, 我抚上粗糙树皮, 树干正中有一块黝黑腐蚀伤疤,这是朱厌涎液里带的妖毒所致。

  我不敢掉以轻心,问道身边沧濯:“你有没有觉得这里有点眼熟?”见沧濯神色茫然,我补充道:“这棵树,刚刚好像遇到过,连疤痕都一模一样。”

  出乎我的意料,沧濯还是一脸茫然,他扫视四周, 沉声道:“有走过么?我记不得了。”

  我心中“咯噔”一下, 为了不伤害他的心灵,尽量温和问道:“沧濯, 你该不会不认路吧?”

  沧濯倒是坦然点头:“从前还要更严重些,现在已经好多了。”

  我忍住崩溃的情绪,咬牙切齿道:“可在不周山上,你连瘴气迷林都能带我走出去。”

  他瞥了我一眼,淡淡道:“住了好几年的地方, 总还是认得的。”

  我无语凝噎。

  突然觉得带他来好像是一个错误的决定。

  捡起一根树枝在刚刚走过的方位做上标记,我边画边问:“沧濯,先前只知道你武功很好,却不知你法术修为如何?”

  身后没有声音,静得能听见落叶入地的簌簌响声。

  我又唤了他一声,还是没有回答。不详预感在心底盘根发芽,我急急转头,除了遮挡视线的黑暗,什么也没有。

  沧濯人呢?

  现下情况属实诡异,我绕着古木寻了一圈,依旧没有看到沧濯留下的半点踪迹。是朱厌的妖法么?它何时把我和沧濯分开的,竟一点都没有察觉……

  “阿妧,你看这里。”

  沧濯的声音从茫茫不知己在何处的雾色另一端传来,我宛如吃了定心丸,大大舒了一口气,与此同时,心底又生了些埋怨,不好好站着还到处乱跑,被妖怪吃了怎么办!

  我沿着声音来处小跑两步,轻声问道:“沧濯,你在前面么?”回声飘荡在雾林里,比幽怨的女鬼还要瘆人几分,我竖起耳朵等待沧濯的回答,脚下却不再轻易迈出步伐,毕竟身处别人的地盘,警之慎之乃为上策。

  辨声约莫十丈远,我听闻沧濯极其压抑的闷哼,他连说话都哑了声:“阿妧……朱厌在这。”接着是物体砸在草地上的重响,仿似他支撑不住摔倒在地。

  “沧濯,坚持住,我来帮你。”

  我召唤出夏禹剑,火急火燎举剑破开浓雾冲上去,已经做好了与朱厌大战一番的准备,待眼前清明时,心瞬间沉落谷底。

  这里既没有沧濯,也没有朱厌。

  不好……中计了。

  脚下草地忽然化为泥泞沼泽,身子沉沉陷入难以脱出,正当时,一张血盆大口滴着涎水朝我面门袭来,内脏腐烂的腥臭味熏得我脑袋一晕,几欲作呕,强忍下胃里不适,我右手持夏禹剑横在眼前,那似豹似鸟的妖兽便一口咬在剑刃上,哀嚎一声退了开。

  “没漱口就离我远一点!”我喝道。

  嘴中开着玩笑,我心里却直泛怵,这头上长着尖利独角的妖兽,名唤蛊雕,最是擅长模仿人的声音,借此引诱他人,狡猾得很。

  我显然是上了蛊雕的当,刚刚的声音,哪里是沧濯。

  若我没有陷身沼泽,和蛊雕打上一打,它倒未必是我对手,可惜我现在动弹不得,称一声活靶子也不为过。

  这骨山上的妖兽,一个个的脑子还挺灵光!莫不是偷学了人族的什么兵书计谋!

  被我击退的那只蛊雕顷刻卷土重来,它淬着潋滟毒光的小眼睛眯了眯,转而猛攻我活动不便的下盘。

  呸,不要脸的小杂碎!就会投机取巧!

  我心中把蛊雕的十八代祖宗都给骂了一遍,虽然不知道它们妖兽到底有没有祖宗这一说……

  手上动作灵敏,提剑挡住它汹汹冲撞,蛊雕“桀桀”冷笑,一个闪身绕至我背后,后颈立即吹来一阵阴风,我双腿已有小半陷在泥里,根本转不了身,就在我以为自己会被它咬断脖子的时候,趴在我背上的蛊雕发出划破耳膜的震天嘶吼,直勾勾倒在我面前,渐渐沉入沼泽,被吞噬殆尽。

  有人救了我?

  心头喜悦尚未坚持一息,随着肩胛骨传来撕裂的疼痛,我亲身体会了一把什么叫做乐极生悲。

  巨大的力道硬生生把我从沼泽里拖了出来,肩膀几乎被捏碎,我咬牙还是没能阻止本能逸出口的痛呼。垂首侧目,两只大小堪比熊掌的巨大赤红兽爪牢牢钳制住我肩膀,爪尖深深刺进皮肉,拉扯出几个血洞,如注鲜血染红胸前半边麻布。

  朱厌到底要把我带到哪?

  我咬住舌尖,强忍住晕过去的念头,此刻闭上眼,恐怕没有机会再睁开了吧……

  承受这般生不如死的折磨不知过了多久,朱厌撤去手掌,兴致满满看着我死鱼一样倒在地上喘息。

  所以说我讨厌心智开化的凶兽,要杀直接把我杀了便是,偏偏要学人类的嘲讽折磨那一套,我咯出一口血,双臂无力垂下,坐起身冷眼看向两人高的獠牙猿猴。

  “先前被我打得抱头乱窜,如今倒是长本事,学会用奸计了。”我不屑嗤笑,朱厌被激得怒吼一声,忽又冷静下来,伸出尖指在我脸上慢慢划下。

  左脸火辣辣的疼,我心下苦笑,虽然我不是特别在意皮相,但我也不想变成面目狰狞的丑八怪啊!

  这朱厌……先是利用我对沧濯的关心,又是毁了我容貌,还真是把人的弱点拿捏的淋漓尽致。

  如此思索着,炽火自肺腑烧起,我岂能让这畜生小瞧了去,它想看我狼狈痛苦的模样,我的骄傲断断不允许!

  努力忽略身上多处伤口的钻心痛意,我敛起心神,暗暗调息,调转体内法力,要想一击即中,还需让它靠得再近些,再近一点……

  我嘶哑着嗓音,痛快骂道:“朱厌,你有本事就继续动手,我便是死了,还有飞廉和师父,他们只要动动手指头,你又哪里有半点还手之力。”

  “朱厌,你个丑东西,你不是杀人,是靠那张脸吓死人的吧。”

  “哎呀,被我骂,能听懂却不能还口,是不是气死了。”

  朱厌到底是心智不成熟的妖兽,受不得我连番语言攻击,它仰天长啸,莫说四周折断如雨下的树枝落叶,就连大地都颤了颤,我气息被震得一散,再抬起头时,朱厌的爪尖已径直朝我眼睛袭来。

  它是想戳瞎我的双眼么……

  即便此番能侥幸逃生,以后,却是再也看不见东西了么?

  怎么办,我好像……还没看够沧濯的眼睛,那里盛满足够让我溺毙于中的温柔,如果能再见他一面就好了……

  我闭上眼迎接朱厌的指爪,同时运足法力,打算在它戳中我双目的那一刻,与它同归于尽。

  “阿妧。”

  沧濯已经在我心底留下深至此的烙印了么,我竟然会幻听到他在喊我……

  预期的痛没有落在我眼上,我讶异睁开眼,一片深蓝衣摆罩住我大部分视野,扬起衣袂滑落之后,入目是沧濯棱角分明的侧脸,他眉目皆冷,一手扶住我乏力而摇摇欲坠的身体,一手凝出耀眼火花抵挡住朱厌的兽掌。

  从小到大,我清楚自己修习法术,是水神的徒弟,我的使命是保护族人,哪怕受了伤,我也不会吭声,只独自在黑暗中承受。

  这是我习惯了的事。

  可原来世上有一人,会不顾一切护着我,让我觉得自己其实无比脆弱,很想躲在他怀里大哭一场。

  “阿妧,别怕。”

  他声音清朗又温存,在我眉间落下轻如飞羽的一吻,起身捡起我扔在地上无力使用的夏禹剑,催动法力,火光照亮漆黑天幕,携着足以压迫到人喘不过气的力量覆盖山林。

  有一瞬间我恍惚觉得,使起夏禹剑的沧濯,他就是远古传说中的天神,有开天辟地之势,高大伟岸之姿。

  金光劈下,熔在滚滚三昧真火里的夏禹剑划向只能无能怒吼的朱厌,根本不同它讲道理,一剑把它劈成两块肉泥,“滋滋”冒着腥气,转瞬化为一滩脓血。

  我微微挪动身子,脸上、肩上的剧痛立即蔓延至全身。

  沧濯抬袖拭去夏禹剑上的污血,平放至我掌心,带着薄茧的指尖抚上我疼痛的左脸,仿佛手指尖捧着绝世难寻的珍宝,轻柔又留恋,令我觉得身体上的痛被心底撩起的痒全然倾覆。

  他俯身抱起我,向林外走去,我发顶抵着他下颌,神智因重伤有些模糊,定是他怀抱太过温暖,使我忍不住犯困……

  “阿妧,别睡。”沧濯哄我似的说。

  “唔,”我眼皮子打架,声音轻的几乎听不见,“那你跟我说说话吧。”

  “被妖兽分离后,我找了你很久,幸好赶上了,差点……”他抱着我的手臂有点颤抖,好像在尽力遏制情绪。

  “沧濯,我的脸是不是很难看。”

  “不管你变成什么样,我眼里只有你一人。”

  真是个笨拙的人,连骗都不会骗我,但是……我嘴角不自觉勾起,他总能戳到我心窝子里,这样简单的言语,比任何一句夸赞都令我心动。

  走了约莫一炷香,我恢复了点力气。

  “沧濯,”我揉了揉朦胧的双眼,不敢置信瞪大眼睛,“你!你怎么又走回来了!”

  沧濯脚步一顿,道:“这段路……不太认得。”

  除了不周山,还有你认得的路么!我心底暗暗怒吼。

  等我重新指挥他走出骨山的迷雾森林,天色已全暗,沧濯不敢延误我治伤,使了瞬移术到部族门口。

  门前并没有见到应有的守卫,我皱起眉,示意沧濯放下我,借着他手掌的力气步履蹒跚走向村落内。

  眼之所见是惊心动魄的狼藉。

  稻田东倒西歪,没剩下几株完好无损,耒、耜、锄头丢在路上,砸碎陶片散落各处,火盆倒地点燃数团烈焰。

  一路上都没碰到族人。

  怎么像是……被洗劫了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