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玄月扶摇
客人可以把邮箱挂在留下地址的宅子门口, 报社每天一大早, 就会派遣宝报童,把当天的最新报纸,第一时间投入邮箱之中,以供订阅者早膳之后便可阅读。
那些本来就喜欢看报纸的,一听可以省却了每天去买还不一定能买到的麻烦,自然乐意出几个钱,先订一个月或一个季度的试一试。
若是果然送的及时,日后自然续订。若是随随便便就耽搁了,不再预定就是了,反正他们也不损失什么。
这个时候,大部分人都是这么想的。
不过,这种情况只持续了一个月。
等到一个月之后,忘了续订的人再着人去买报纸的时候,才发现因着潇湘妃子与蘅芜君的文章辩论实在是太精彩,还带动了许多与她们各自观点相同或相近的人,都争相写文章声援,报纸的销量一路激增,已经很难买到了。
许多没有预定的人为了买一份报纸,甚至大半夜就开始到报社门口排队。
倒是那些提前订阅的人,每天早上都有报童送报上门,根本不愁买不到。
这还了得?我是差那几个订报的钱吗?
续订,必须马上续订,先续一季度……不,先续半年的,半年之后再看情况。
结果还没到半年,他们就发现潇湘妃子与蘅芜君都在《京城周报》上开了专栏了。
每期报纸除了相互辩论朝堂之事外,她们还在专栏上或写一首诗,或填一阙词,或发表一篇短文。
其文辞之优美,用典之精致,大异普通诸人,每每都让人耳目一新。
许多人一看有这个,顿时就不再观望后续的论点是否精妙了。
——便是为了每周的这一首诗、一阙词、一篇短文,那几文报纸钱花得也值呀。
※※※
“哈哈哈哈哈……哎哟哟,不愧是林妹妹与宝钗妹妹。”
晋江报社总部,来巡查账目,顺便探望平儿的凤姐,拿着这个季度的账册,高兴得前仰后合。
平儿一边给她拿了茶来,一边体贴地给她拍背顺气,笑着嗔道:“你可悠着点吧,别又笑岔了气,仔细林姑娘知道了笑话你。”
“笑话我?”凤姐挑眉道,“普天下的人我不笑话别人也就够了,谁敢来笑话我?”
平儿轻哼了一声,把茶盅塞进她手里,“别人我不知道,但林姑娘那张嘴,想来你也是领教过的,还敢夸这样的口?”
想到素日里林黛玉口齿的伶俐,便是凤姐也有一瞬间的心虚。在平儿似笑非笑的目光中,她赶紧转移了话题,“咳,她们两个可是立了大功,专栏费可不能慢待了人家。”
“这个还用你说?自然不能。”平儿道,“明面上我是照着最高的给的,实际上还多加了三成。虽然林姑娘和宝钗郡主都不是缺钱的,咱们的诚意得表达到了。”
凤姐赞赏的点了点头,“我就知道,把报社交给你绝对没错。”
她喝了口茶,摞下茶碗,忽然想起一件事,“对了,前天我回娘家看婶子时,听她说姑母时隔多年又有了身孕了,回头你可得提醒我,备一份重礼。”
平儿点了点头,“你放心,我时刻记在心上呢。”
“我也不过是白嘱咐你一句,有哪件事我对你不放心了?”
凤姐娘家一共有两个姑母,大姑母王夫人已经去世了,如今能被她称一声姑母的,除了婆家姑姑贾敏之外,就是宝钗的母亲王侧妃了。
时隔多年再次有孕的不是别个,正是敬王府的王侧妃。
话说敬王当年之所以纳王侧妃,为的就是子嗣。
王侧妃也固然不负众望,进门没几年就怀了一胎,生下了宝钗这个粉团儿似的女儿。
那个时候,虽然有人可惜不是个男孩儿,但所有关心敬王子嗣的人都很乐观:能生就行,能生女儿就说明身体没问题,下次再生男孩儿也就是了。
可是,一年又一年过去了,眼见宝钗一年比一年大,一年比一年更出众,王侧妃的肚子却一直再没动静。
宫里的圣人还因此催促过敬王,让他再纳一房。
哪知敬王坚决不肯。
——开玩笑,有一个来和我抢王妃的就尽彀了,还想再来一个,我们两口子还过不过日子了?
这么现实又好笑的理由,圣人听了无语至极。
敬王给哥哥陪笑,“您儿子不是多嘛,大不了将来过继一个给我不就行了?有您在,还能让臣老无所依不成?”
圣人摆了摆手,“行了,你滚吧。你们夫妻的事,我是再不管了。”
敬王嘻嘻一笑,“那您也别让皇嫂操心了,子嗣的事全要看天意缘分,咱们凡人着急是没用的。”
不让皇后操心,也就是不让皇后去给玉莲施压的意思。
圣人一言难尽地看着他,叹息道:“我怎么不知道,咱们家还生出了你这么个情种。”
“情种?”敬王对此并不认同,“臣只是比较喜欢过清静日子而已。您后宫这些蝇营狗苟,平白给皇嫂添了多少麻烦,别告诉我您心里没数啊。”
他可太了解自己老婆了,如果自己也弄一堆女人回家,让家里一刻安宁都没用,老婆倒是不会与他和离,却绝对会别府另居,自己躲个清静。
为了几个女人丢了亲亲老婆,敬王只是想想,就觉得能干出这种事的自己,多半是已经疯了。
他一个正常人,怎么能干出疯子才干的事呢?
圣人眼睛一瞪,“你可真是胆肥了啊,还敢揭朕的短?”
“不敢,不敢,臣告退。”敬王麻溜儿地溜了,把个空荡荡的甘露殿留给了圣人自己。
“这臭小子!”圣人好笑地摇了摇头,转头吩咐刘如意,“你去皇后那里说一声,晚上我到她那里用膳。”
既然弟弟都求到头上了,他这个做哥哥的,自然得帮着兑现一下。
也是因着有了这么一遭,纵然王侧妃多年无妊,敬王府也未曾再进新人。
在时光不饶人的流逝里,满京城里的人对始终平静无波的敬王府早就不感兴趣了,却突然又爆出了这么一遭。
一时之间,这个消息就像是在滚油锅里点进去一滴冷水一般,瞬间就滋滋啦啦炸响成一片。
最夸张的是,赌坊里已经开始有人下注,赌王侧妃这一胎是男还是女了。
竹风飒飒,绿涛翻涌,正是暮夏好天气。
黛玉贪看竹林风光,就命人在竹荫底下设了竹桌和竹椅,下帖子请了宝钗、探春、惜春、湘云等来聚会喝茶。
器皿用的是巧匠就竹根雕成的杯盏,茶叶使的是今年新制的竹叶茶,也就是泡茶的水是新鲜的山泉水,没用什么旧年竹叶上接的露水。
虽然当今世上,有许多附庸风雅者喜欢来这一套,但凡是和寿宁侯府走的近的人家,都嫌这种旧年存下的水脏。
用寿宁侯自己的话说,那就是:“什么竹叶上接的露水,梅花上接的雪水,要是立时煮熟喝了也就罢了,还要装在瓮里,在那竹根、梅根下埋上个一年两年。
啧啧啧,就细菌的繁殖速度,敢过个一刻钟就足够四代同堂了,还敢任由它们繁殖一年?到时候真煮熟了这水,你们喝的也不是竹香梅香,而是微生物的泡尸水吧?”
但凡听过这话的,便是专做斗方名士的,也绝对没那么大的心,敢在茶水上附庸风雅了。
“林姐姐泡茶的手艺是越发的好了,也不知道将来要便宜了哪个做林姐夫?”湘云喝了口茶就忍不住赞叹。
只是这丫头偏好饶舌,便是夸人呀不能好好夸,真是让被夸的人又好气又好笑。
黛玉啐了她一口,“什么林姐夫、林妹夫的?你这丫头再不肯好好说话,就把你舌头绞了。”
湘云吐了吐舌头,笑着往宝钗身后躲了躲。
却不想被宝钗一把抓住,“快,黛儿,我帮你揪住她,你快拿剪刀来。”
本以为找到了靠山的湘云:“……”
——都是妹妹,不带这样偏心的吧?
“哈哈哈哈哈……”探春要笑抽了,一口茶水差点没呛在喉咙里。
她指着湘云,幸灾乐祸道,“你找谁做靠山不好,偏要去找宝姐姐。谁人不知道,她们两个整日里形影不离的,跟一个人也差不了多少了。得罪了林姐姐,宝姐姐能向着你吗?”
湘云唉声叹气道:“哎唷,哎唷,我算是知道好歹了。好姐姐,我再不敢了,你们就饶了我吧。”
众人笑做一团。
笑过之后,雪娟领着丫鬟们重新上茶,探春好奇地问宝钗,“赌场里那些人,拿着王府的事做赌,王爷不准备管管吗?”
宝钗不甚在意地说:“民间娱乐,有什么好管的?又不缺肉又不伤筋的,随他们去吧。”
黛玉道:“依我看来,朝廷就该按照寿宁侯说的那样,全面禁止赌,更不应该允许赌场的存在。”
一直在观察竹林的惜春突然道:“太祖立国时未曾禁止,如今已传至第三代,想要再禁,可就难了。”
“难了也比什么都不做的好。”黛玉道,“每年都有人因一个赌字而倾家荡产,甚至是家破人亡。都说万恶淫为首,依我看来,这个赌字,比那淫字也差不了多少了。”
探春捏了一块白梅饼咬了一口,听她说完了才咽下开口,“当今圣人正在做一件大事,没做成之前,是不可能有精力管这些枝梢末节的。”
一句话说得众人都沉默起来。
她们都是聪慧伶俐的女子,自然知道圣人正做的是什么事,而且她们都还是受益者。
宝钗拍了拍黛玉的手背,柔声劝道:“凡事莫要太心急了。咱们姐妹都还年轻,看如今的世道变化,还怕咱们没有执政一方的那一天吗?”
黛玉诧异又感动地看着宝钗,“宝姐姐,你不是无心仕途吗?”
宝钗笑道:“什么有心无心的?我娘肚子里那个还小,爹又一心想退休,带着母亲到处游历。便是为了娘肚子里的弟弟妹妹,我爹赞下的政治资源,也不能让白白流失了呀。”
黛玉心知她这样说,不过是减轻自己的心理负担。
只是她们二人默契已久,彼此之间早不再说什么感谢不感谢,愧疚不愧疚的话了。
黛玉亲手喂宝钗吃了一块糕点,二人便尽在不言中了。
众姐妹又喝了一会茶之后,便起身往竹林深处走了走。
那里有黛玉早命人设下的桌椅并香案,笔墨纸砚、酒水瑶琴都已齐备。
探春一指那五弦瑶琴,提议道:“不若今日,便以琴为题?”
众人本就是玩乐为主,温言都随意点了点头,“那行,就以琴为题。”
姐妹几个里就属黛玉和湘云才思敏捷,别人或尚在思索,或尚在笔走龙蛇之时,她们俩已经写完了。
黛玉便低声问湘云,“你是确定了要去做演员?”
“嗯。”湘云点了点头,“我没你们那么大的志向,只想陪着我娘,在她膝下尽孝。我娘在万年县开奶茶店,我就在那里做演员,母女二人早晚都能相见。”
黛玉道:“只是可惜你的才华了。”
湘云笑了起来,“往日里我只说姐姐是个超凡脱俗的人,今日怎么也俗了?是谁规定了,只有入朝为官才算是不辜负自己的才华?人生一世,难道不是活得顺遂自己的心意才是最重要的吗?”
黛玉被她说得一呆,自嘲道:“的确是我俗了。你说的不错,人生一世,最要紧的就是能自己做主。只要是遵从本心活的,便是去做乞丐也不应该说人家可惜。”
“说起做乞丐,我在万年县倒是遇见过一个奇人,他就是自愿做乞丐的。”
话赶到这里,湘云忽然就想起了这么一个人。
因为影视基地人多,有钱人也多,很多人都乐意施舍一二散发善心,所以那边的乞丐日子也比较好过。
那个人经常在尹氏的奶茶店附近乞讨,推着一个用毡布包裹得严严实实的箱子,那箱子就是他晚上睡觉的地方,大小仅容一个成年人平躺,乍一看倒像是口棺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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