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月下隔云端
或许是知道这件事不靠谱,刘文静底气不足,声音越来越轻。
“够了!”
李世民心烦意乱,音调下意识拔高,如今他最信不过?的就是李渊。
见着刘文静呆愣的表情,李世民负在背后的双手攥紧,这才压下心中不安道:“不论如何,我会尽全力保住你的。”
杜怀信在一旁听着莫名?蹙起了眉头,李世民这话的意思是他自己?都不确定吗?
可是怎么可能,唐朝初立,刘文静可是开国功臣,不至于?现在就鸟尽弓藏,李渊精于?权谋,不会不明白这点啊。
“多谢二郎。”
话落,刘文静躬身行礼,便朝着外头等候押送他的官吏走去。
待几?人走远后,杜怀信才上前几?步,疑惑不解道:“二郎,你是在怀疑陛下不会放过?刘文静吗?”
李世民错开视线,不愿让杜怀信看?到自己?眼?中的挣扎,生硬道:“我不知道。”
杜怀信一惊,刚想开口说些什么,就被李世民打断:“你下去吧,我想一个人静一静。”
杜怀信无法,只担忧地看?了李世民一眼?退下。
屋内便只剩李世民一人,他呆呆立于?原地,脑子里飞速闪过?起兵以来所发生的一切画面,最终定格在他恳求李渊放过?薛秦降将的那一日。
李世民下意识喃喃:“阿耶,陛下,你不会令儿失望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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远在长安的李渊并不清楚李世民的纠结,待刘文静到长安后,他便把人扔给了裴寂与萧瑀二人审问。
此二人一个是他亲信,一个素来正直,李渊很是放心,很快便将注意力放到了太原上。
刘武周来势汹汹,先后占领榆次平遥介州,逐步形成?了对晋阳的包围圈。
这两个月以来,李渊几?乎没有睡上一顿好觉,收到的全是战败的军报。
李元吉还?在晋阳,为了这个儿子,李渊焦急之下派遣李仲文姜宝谊率兵救援,下令不惜一切代价救援并州。
在李渊救子心切的心态影响下,李姜二人中了刘武周“请君入谷”的拙劣计策,于?雀鼠谷惨败,全军覆没双双被俘。
消息传到长安时?朝野震动,不仅如此,唐军这般有趣的表现还?引起了其余枭雄的注意。
因着王世充称帝而?与其决裂的窦建德,双方暂且默契地停下交手,纷纷转而?侵占唐朝所有的州县。
南方的萧铣不甘落后,也欲横插一脚,一时?之间唐朝三面受敌不说,龙兴之地晋阳也岌岌可危。
偏偏在这个时?候,刘文静被审问出来的不满也递到了李渊案前。
“起兵之初我与裴寂地位相当,可如今他为仆射,而?我却远不如他。”
“起兵之后,我拉拢突厥东征西讨,自认功劳大过?裴寂,有不满之心,却无谋反之意。”
李渊盯着纸上所写,胸膛剧烈起伏,双手死?死?攥紧,青筋条条鼓起,一时?气到说不出话来。
可恶的刘文静,这是明着讥讽他徇私偏向。
还?特意提了拉拢突厥,他这是什么意思,是暗示自己?和突厥有所来往以此胁迫他放人吗!
本?就心有猜忌的李渊怒气上涌,狠狠一拍桌子,好一个刘文静,大敌当前只想着内斗不说,还?和突厥纠缠不清,只怕先前始毕可汗想要挥兵南下也跟他脱不了干系。
还?好始毕可汗意外暴毙,若不然……
李渊想着一甩衣袖,猛地将一旁的茶盏挥落,目光阴鸷地盯着下头的裴寂,再次开口,每一个字都泛着凉意:“李纲萧瑀都向朕作保,刘文静没有谋逆的心思。”
“裴寂,你怎么看??”
裴寂心领神会,他与刘文静的情谊早就消磨干净,甚至在刘文静说出“当杀裴寂”后,他们二人之间便是完全的政敌了,此时?此刻他自然没有留情的道理?。
“刘文静才智谋略皆在众人之上,只可惜此人心胸狭窄,生性?阴险。”
“今日能行厌胜之术,口出狂言要杀我,明日焉知不会对陛下起不臣之心?”
话落,裴寂悄悄打量了眼?李渊的神情,见他面容阴沉这才继续道:“如今天下未定,外有劲敌,若是因此赦免刘文静,只怕会有大患。”
外有劲敌,这说的不正是突厥吗。
被戳中了隐秘心事的李渊指节敲击桌面,连裴寂都明白的道理?,果然并非他一人疑心刘文静与突厥勾结。
“陛下,长春宫秦王上表。”
一道通传打断了李渊的思绪,他一挥手把人放进?来,拿起李世民的奏表就看?了起来。
本?以为是刘武周又有了什么新的动向,谁知居然是来给刘文静求情的。
李渊怒极反笑,好一个刘文静,他竟不知此人还?有这等蛊惑人心的本?事,不仅拉着朝廷重臣替他说话,如今连李世民都向着他。
“说什么只是不满你与刘文静待遇地位悬殊,绝无谋反之心。”
“这话里话外,怪的不就是朕吗!”
李渊狠狠将奏表掷于?桌面,胸膛里涌着无法遏制的怒火,一时?对李世民的失望远超刘文静。
他怎么也想不到,这个他自小?带到大的儿子,居然会伙同外人来戳他这个阿耶的心。
“混账,”越想越愤怒,李渊猛地起身,不住揉着胸口,冲着裴寂骂道:“你说说他,不过?与朕分别半年,就被刘文静蛊惑得失了神智,都敢指责朕赏罚不公了,真是好大的胆子!”
裴寂在一旁不发一言,父子之间的事他一个外人还?是瞎掺和的好,若是后头父子二人又和好如初,他岂不是成?了恶人?
只是经此一事,裴寂默默将李世民排出了值得亲近的名?单,一个只会惹皇帝生气的皇子,要是哪天被连累就不好了。
见着裴寂不说话,李渊自起兵后一直积压的不满仿佛被点燃了一般:“起兵之后就一直处处和朕作对,朕在他眼?里难不成?就是个昏君!”
“既然如此,那这个皇位朕何不让给他坐,也省得他看?朕处处不顺眼?。”
李渊自知失言,深吸一口气继续发泄心中的怨愤:“刘文静目无尊卑狼子野心,朕要杀他何错之有?难不成?要养出下一个杨坚,李世民才知道后悔吗!”
“二郎年幼不通政事,不过?是仗着朕的宠爱便无法无天。”
“如今,朕便要让他知道,究竟什么是皇帝,究竟谁才是大唐的皇帝。”
李渊气极拂袖,语气阴冷不含一丝一毫的感情:“不过?杀个刘文静罢了,朕倒要看?看?,百年之后,史家会如何评说!”
裴寂莫名?胆寒,此刻的李渊太过?可怕,他下意识退了半步尽力减弱自己?的存在感。
“裴寂,”李渊话锋一转,死?死?盯着裴寂居然轻笑道:“朕派遣的援军被打得大败,刘文静又与晋阳当地豪杰来往颇深。”
“杀之,只怕会有麻烦。”
“而?刘文静最不满的,便是朕重用你。”
“所以裴寂,朕要你明日在朝堂之上自请驰援太原。”
“朕要昭告天下,刘文静该死?,是他动了不该有的念头,朕没有错。”
“朕提拔的人才是有本?事的,裴寂,莫要让朕失望,此战不仅是为了你自己?,也是替朕立威,明白了吗?”
裴寂呼吸一紧,突然觉得肩头沉甸甸的,因为他知道一旦领命,就只能赢不能输。
若不然天子威严扫地,只怕他也没有好果子吃。
“臣领命,必不负陛下所托。”
刘文静谋反一案拉扯了近一月。
最终还?是李渊顶着宰相重臣的反对一意孤行,判了刘文静个抄没家产秋后问斩的结果。
这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
偏偏又在下了圣旨的第二日,裴寂于?朝会上自请驰援太原。
李渊大喜,任命裴寂为晋州道行军总管,督军抗击刘武周。
这下子,本?还?有不满的老臣都琢磨出了点什么。
只怕李渊此举不单单是想杀个臣子那么简单,更多的还?是在敲打众臣树威。
一时?之间,只剩下零星几?点反对的声音。
其中最为坚持的,当属长春宫的李世民,他仿佛不知道一般,还?在一封接着一封上表为刘文静辩解求情。
只可惜,往日的苦劝有用,是因为李渊愿意退步,而?这次李渊心如铁石,甚至当着文武百官的面狠狠斥责了一顿不在场的李世民。
李渊的这番表态下来,朝堂之上是再也没有半点反对的声音了。
李渊很满意自己?一手打造的局势,算算日子,裴寂也该到介州了。
而?刘文静的死?期也将至了。
长安,死?牢,夜。
柴舒窈身着黑色长袍,一身容貌尽掩,她垂眸,故做不耐烦地问着拦着她的狱卒。
“奴是平阳公主府的人,刘文静曾与公主有过?几?面之缘,奴特奉公主之命给刘文静带些吃食,也好让他安心上路。”
狱卒犹疑片刻,打量着柴舒窈身上的衣着,针脚细腻花样繁复,一看?就知是上好布料。
“毕竟刘文静是陛下重点看?管的死?囚,这位娘子,你可有证据?”
柴舒窈冷笑一声,自腰间解下一枚令牌,在狱卒跟前晃晃,见狱卒瞪大了双眼?,这才慢悠悠道:“如何,错不了吧?”
“放心好了,只是送些吃食,若是不放心你尽可以检查一番。”
见狱卒任由犹疑,柴舒窈自袖间取出一根做工精致的玉簪,她伸手递给狱卒继续道:“公主只是不想欠人恩情,还?望通融通融。”
狱卒眼?眸一亮,最终还?是点头应下了:“行,不过?我得跟着你,不过?你别担心,我就远远看?着,不打扰你们叙旧。”
柴舒窈蹙眉,到底没有多说什么。
跟着狱卒一路往里,阴冷血腥气扑面而?来,柴舒窈下意识紧了紧身上的长袍,敛下了方才高傲的神情,此时?此刻才敢流露担忧。
刘文静一事便是嫂嫂也去劝过?,可却被陛下一句“心意已决”给顶了回来。
柴舒窈心里愤懑又夹杂着胆惧,她看?的史书可不少,哪家开国皇帝会在天下未定的时?候急着鸟尽弓藏,陛下未免太糊涂了些。
而?且她从前见过?几?面李渊,那时?的他明面上分明是个宽厚的长辈,怎么当了皇帝后就变成?这样了?
“到了。”
狱卒打开牢门,停下脚步,打断了柴舒窈的思绪。
她赶忙颔首,提着食盒就往里头走。
刘文静安静地盘腿靠坐墙壁,面色无波无澜,就算听到了动静,依然闭着双眸,好似对万事万物?都提不起兴致的模样。
“刘公,吃一些吧。”
柴舒窈心尖微涩,眼?眶莫名?湿润,她开了食盒将饭菜一一摆在刘文静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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