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断笳
书柜缝隙里满是细小灰尘,她一抽动暗黄的档案袋,一大蓬灰尘便兜头盖脸地罩了下来。
口袋里的手机突然震动一下。宫纪将档案袋抱在怀里,拿出手机,看到降谷零发送过来的命令。
[派人去调查绘椿夫人在京都的经历和活动轨迹,蜷川龙华15—16岁的全部活动,以及蜷川氏上任家主的死因。]
[第一条,重点调查绘椿夫人是否有亲生子女。]
在东京定点爆破案和兼行真一案过后,警方与组织的战争在全国范围内的毒|品市场里悄无声息地打响,在一片仓促和忙碌中,宫纪按绩考核被升为警视。她拥有了更多职权和特权,同时承担了更多的责任与任务。
按照降谷零的要求安排任务、分配警力之后,宫纪站在光尘逸散的高处好一会儿,思索着其中缘由。
——降谷零一定是从蜷川康介怀表里那副小像上提取到了新的信息,小像里的那个人或许是绘椿夫人的子女。
——蜷川龙华十五岁之前被养在庄园里,鲜少有人得见。
——今枝削过骨,受过西式教育,在十六岁时入住花见小路。
宫纪的思绪很快转了一圈。她从脚凳上下来,靠在书柜上削开档案袋的封口。
里边是富士原奏的资料。
富士原奏现如今已至104岁高龄,家庭中四代同堂,政坛上享有极高声望。据说他虽至高龄,却仍旧身体健康精神矍铄,卸任上上届首相特别助理后便开始修身养性,深居简出,平时行事十分低调。
只有在每次的议会会期之前,富士原奏会大张旗鼓地举办政治宴会。他邀请党内精英和雄心壮志的年轻人,为他们牵线搭桥,拓展人脉。
他也乐于教导资助那些他认为有潜力的议员候选人们,让他们的仕途更加通畅。十几年过去,他门生遍地,在青年政治家群体里呼声极高,却依旧维持着廉洁的名声。
宫纪翻开第一页资料。
出乎意料的,富士原奏青年时期的政治道路极为坎坷。在门阀制度严苛的日本,他出身一般,多次落选议员,直到三十多岁,他才初登政坛,磕磕绊绊地走了十五年。
四十五岁,他被提携为首相的特别助理;五十岁,他被任命为财务大臣。走上自己的政坛正轨时,他已年过半百。在大部分人精力衰退的年纪,他的权力之路才刚刚开始。
宫纪拿起手机,给矢川明发消息。
为了在通话便捷的时候兼顾保密性和安全性,零组公安能够在警察系统的通信终端上建立密话。
[刑事部宫纪:你了解富士原奏吗?]
[警备企划课矢川明:富士原奏?那个年龄够当我爷爷的政客吗?]
宫纪犹豫了一会儿,打下了一行字:[13个警视监当中,有和富士原奏格外交好的人吗?]
她看到矢川明那边的“正在输入”反复出现又消失,幻视到了手机另一头的零组公安犹疑的样子。
[警备企划课矢川明:我对他的交际圈了解不深。有点难查,我努力打探消息。]
看来这件事短时间内恐怕得不到什么结果。宫纪想了想,再度给对面发去一条消息:[你们零组,能调动特别搜查本部的资料吗?]
[警备企划课矢川明:可以的!]
宫纪低头看着那行消息,和那个十分欢脱的感叹号。
……零组,真的好猖狂。
特别搜查部隶属于检察厅,是专门负责政治家犯罪的特殊部门。日本的行政与司法分离,警察厅与特别搜查部更是“从不同树根上长出的两颗树”[1]。若在法律允许的范围内行动,公安零组根本不可能调到特别搜查部的资料。
零组绝对不可能拥有这么大的职权,除非特别搜查部的检察官与警察厅厅长有派别情谊,他们在私底下会做点什么违法还乱行职权的勾当。
不一会儿,矢川明的另一条消息又怯怯地顶了上来。
[警备企划课矢川明:我们可以悄悄调取数据,不要告诉任何人。]
宫纪愣了几秒。
矢川明……在政界站了队?
不对,他一个公安警察,应该谈不上站队。零组直接隶属于警察厅最高长官,或许是警察厅厅长在政治上已有派别,而矢川明认可了自己长官的政治道路。
那降谷零呢?
[刑事部宫纪: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矢川明不说话了。
宫纪觉得自己好像快要踏入什么陷阱,再深度调查下去,她会在无形中政治站队吗?
好一会儿,矢川明再次发来消息:[这件事不要告诉任何人,我会帮你撇清关系。]
[警备企划课矢川明:也请不要告诉我们组长,我会被他扫地出门的呜呜呜呜≥﹏≤]
宫纪熄灭屏幕,握紧了手机——看来降谷零还在做着什么自己不知道的大事业。
针对蜷川家和组织关系的调查转移到了暗处,被派往京都的调查者、以及矢川明如火如荼地开展着他们的情报工作。在对蜷川龙华的调查盖棺定论前,警方会一直守着梢风屋,竹内真嗣那起沉尸案便也一拖再拖。
一天过去,局势风云变幻,多得是人按捺不住,背地里小动作不断。
矢川明那边是重灾区。他像一块孤独无助却坚|挺的礁石,承受着四方海浪不讲道理的吹打。
因拖延了竹内真嗣的死因调查,矢川明一出门就被竹内家主拦下,接受了他疾言厉色的指责和不动声色的试探。
两个小时后,蜷川龙华又送来花束和邀请函,请他做自己下场宴会的男伴。
矢川明趴在宫纪的客厅桌上,侧脸压在手臂,一副虚弱模样。
“压着案件是为了找一个理由调查蜷川家,试探蜷川龙华的反应,竹内家主又不是真在乎自己的儿子,他着急什么?”
“蜷川龙华着急尽早结案,竹内家说不定也想尽早结案……或许,做过亏心事的人都不想警察时刻盯着自己?”
宫纪非常警惕地、用一根手指把矢川明的手臂连同脑袋往旁边推了推,生怕他动作一跳脱,让自己桌上的花瓶移了位。
她正在思考另一件事——在宴会上,与蜷川龙华那双蛇一般阴狠的眼睛短暂对视后,她陷入了一种很不靠谱的感受中。
这种感受来势汹汹又毫无道理:她直觉警方的行动踩在一根岌岌可危的细在线,这件事再拖下去,会出现意料之外的噩耗。
柯南正坐在沙发上,翻阅手中的案件资料。他问:“你们没人在意这起沉尸案的真相吗?你们没人在意真正的凶手吗?”
这三个人,显然在各想各的事情。
矢川明缓缓转过头,用另半张脸枕着手臂。他眼皮动了动,看向柯南,“大人的事情太多了……我可以直接听你的推理吗?”
柯南正襟危坐,清了清嗓子:
“梢风屋两位女士的供词说,今紫小姐在9月5日死亡,9月6日上午和歌山县的警察为今紫开具了死亡证明,9月6日下午,蜷川康介再度来到梢风屋;9月7日,今紫下葬,盛放竹内真嗣尸体的棺材被推入海中——半真半假,这是由他们口中的线索串联起来的时间线。”
宫纪接上他的话:“在这四个人当中,我们已知绘椿夫人和蜷川龙华对竹内真嗣的死亡毫不知情。否则,绘椿夫人不会在我问起今紫死亡日期的时候思索并撒谎,蜷川龙华不会在一个月之后,独身一人来到竹内真嗣的抛尸地。”
“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我们锁定了今枝小姐为第一嫌疑人,却暂时不能对她拘留审讯。现在的问题是,蜷川康介是否参与了这起案件,如果是的话,他又在其中发挥了什么样的作用。”
柯南皱着眉,在“9月6日下午”这个时间上画个圈。
“6号下午,蜷川康介到达梢风屋的时刻,街上人影尚且寥落,有人目击到他的身影。随着时间推移,花见小路热闹起来,也就没有人能说清他到底什么时候离开,到底有没有离开。而9月7日,抛尸那一天,他又恰好有不在场证明。”
矢川明嘟囔了一句:“那段隔了一个月才被调取的监控,以及蜷川氏下属画廊工作人员的证词?我才不相信这种有钱人家的不在场证明。”
宫纪也随意翻了翻画廊工作人员的供词,回复矢川明:“没办法,这可是实实在在的证据。毕竟目前,我们的技术部门无法证明这段监控作假。”
“可是这起案件仍旧有两个疑点,顺着这两个疑点追查下去,或许可以证明竹内真嗣的死亡抛尸过程另有帮凶。”
柯南把文件整整齐齐地放在自己膝盖上,低目沉思:
“第一,竹内真嗣是机械性窒息,勒死他的那个人力气非常大,以至于他的舌骨发生骨折。虽然宫警视说今枝小姐的力气足够系好‘二重太鼓’腰带,但我们仍旧不能确定她是否真的有能力勒死一个男人。”
“因为竹内真嗣也有可能是在昏迷状态中被勒死,第一个疑点我们只能暂且搁置。重要的是第二点,今枝16岁便来到花见小路接受艺伎课程,他是不会驾驶汽车的。那么,是谁假扮了殡仪馆的司机,中途运送了盛放竹内真嗣尸体的棺材?”
两个疑点,意图证明蜷川康介参与谋杀案中。
“绘椿夫人是有驾照的。”宫纪突然说。
柯南和矢川明都愣住了。
“9月7日,两位舞伎小姐被打发了出去,梢风屋里只余今枝和绘椿夫人两个人。”
宫纪不安地皱眉,“你们有没有觉得,通过一些手段进行运作,这起案件的罪名可以被尽数推给今枝和绘椿夫人?”
在一片落针可闻的寂静中,宫纪的手机突然震动起来。
她的凝思被打断,便拿起手机,看了一眼屏幕——署名是一位下属,她记得自己给他下达了调查蜷川龙华的命令。
按理说,调查结果不应该这么草率地通过短讯的形式发送过来,是出现了什么意外吗?
宫纪点开那条消息。
柯南和矢川明发现宫纪的动作忽地凝固了一瞬息。
“发生了什么事?”柯南轻声问。
宫纪叩着手机屏幕,眼底淬了一片冷光。
她脑海里再度浮现蜷川龙华毒蛇一样狠毒的眸光,她终于明白自己为什么会觉得警方踩在一根岌岌可危的细在线——警方在蜷川龙华的忍受底在线行走,一旦越过那条线,蜷川龙华足以作出阴狠罪恶的行径,顺带把自己洗得干干净净。
“是一则很不好的消息。我们调查了蜷川龙华15岁—16岁的经历和行动轨迹,这是调查结果之一。”
宫纪微微倾身,把手机放在桌面上。她的手腕线条绷紧,骨节冷硬凌厉如钝刀。
“十一年前,也就是蜷川龙华十五岁的时候,她还被养在庄园里,那时候,蜷川家主以‘担心女儿孤单’为理由,让好几个女孩子进入庄园,与蜷川龙华做玩伴。”
柯南从沙发上跳了下来,将手机页面往下拉。
一张又一张肖似的面庞呈现在手机屏幕里,在这些女孩子的名字下面,是一连串年份各不相同的死亡证明。
冷意窜上脊背,柯南几乎生出了毛骨悚然之感。
矢川明猝然起身,拿出手机,去联系留守在梢风屋周围的警察。
蜷川龙华为了尽早结案,为了摆脱警察对她秘密的追查,到底会做出什么行动?
【1】来自日本谚语。
特别搜查部是在日本司法体系下,日本检察厅所属的一个特别机构,简称特搜部。它专门针对政治人物贪污、重大偷税漏税和经济贿赂等案进行调查。(摘自百度百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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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5章
火灾
花见小路起火了。
此时正是日暮时分,海风自大洋席卷而来,带着湿重的寒意,翻卷橙红的流云。
那翻卷滞重的红云压在一排排木质连栋町屋屋顶上,辉煌沉坠仿佛末日。
某一时刻,一栋木屋突然起了一簇火。这簇火借风倾倒,顷刻间便烧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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