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断笳
宫纪曾经设想东窗事发后蜷川龙华的行动:或许,为了免受法律制裁,蜷川龙华会动用自己的全部力量出逃,她可能会带着大量的资产,随便逃到某个国家继续兴风作浪,直至被引渡回国。
所以宫纪让川梨盯着蜷川龙华的账户动静,以防万一。
但是,现在的宫纪看着蜷川龙华的这副样子,想法倒是拐到了另一头——蜷川龙华即使深陷泥沼,也会拼死挣扎,在绝境中嘶吼着抓取每一个机会,而不是放下手中的一切,落荒而逃。
蜷川龙华绝对不会承认自己有罪。
能让蜷川龙华翻身的机会是什么呢?是组织的援助?还是政商警界上层与蜷川家千丝万缕的勾连?
宫纪这样想着,转而把活页夹夹在小臂间,抬头,对上了她的眼睛:
“蜷川小姐,蜷川康介的自首材料里还有些不太明晰的地方。按照合法程序,由我来对这些材料进行二度侦查。”
“进去说吧。”蜷川龙华那张苍白的脸上勉强浮起一层温和的笑意。
转身带路前,她故意朝宫纪后边看了一眼,问:“矢川警视没有一起过来吗?”
“这起案件已经被侦破,只剩一些细节需要处理。矢川警视有另有工作要忙,已经被调回了警察厅岗位。”
宫纪跟着蜷川龙华走进别墅。在她身后,管家阿檀缓缓阖上沉重的大门,掩盖去最后一丝线形天光。
“9月6日,蜷川康介通过暗网和一个职业杀手进行单向联系。按照规矩下单后,他向一个不明海外账户汇款。蜷川康介称,杀手的联系方式来自已经去世六年的父亲。”
宫纪轻冷的声音回荡在安静的走廊里。
蜷川龙华拧开一扇桐木门,侧身让开位置,“这就是我父亲的书房。父亲逝世后,除了清洁人员,这间书房几乎没有什么人踏足。”
宫纪缓步踏入房间,抬手拂过高层书架上的灰尘,问:“书房的布局有被二次改动过吗?”
“没有,这间书房一直保持原貌。”
宫纪不再言语,而是从书架上抽出一本书,快速翻动了过去。
蜷川龙华站在门口看着,面色谦恭哀愁,藏在裙后的手指却烦躁地碾过一块布料。
按照宫纪的仔细程度,怕是她一整个晚上都得陪宫纪耗下去。
蜷川龙华温声问:“宫警视身边没有帮忙的人吗?”
“一个即将盖棺定论的案件,不需要浪费那么多警力资源。”宫纪漫不经心地回答,抬手把一本书放回了原位。
“按理说,妄图从一个死去多年之人的居所里,找到他与案件有关的生前痕迹,根本是不可能的事。”她这样说着,突然朝门口的蜷川龙华看去,轻轻笑了笑:“但是蜷川康介提到了父亲,该走的程序还是要走。”
宫纪看上去保持着绝对的专注力,翻阅过一本又一本的书,丝毫不为门口两人的目光所打扰。
大约二十多分钟后,蜷川龙华低声吩咐管家阿檀:“去准备下午茶。”
宫纪微微侧过身,眉峰半压,露出一个稍纵即逝的危险表情。
蜷川龙华在她身后轻轻阖上了门,迈步走了进来,仰头打量着这座书房。
她说:“即使是父亲未曾离世前,我也很少踏入这间书房。书房是父亲处理家族事务的地方,也是父亲教育康介的地方。父亲从小器重康介,把他带在身边言传身教,让小时候的我一度很羡慕。那个时候,我格外希望能够得到父亲的认可,可是他从来都不愿抬头看女儿一眼,更不要说把我带进这间书房。”
环目望去,这四壁简牍盈积,浩如烟海,代表权威和力量,却是从前的她难以触碰到的。
她的语调慢吞吞,让整个书房进入了一种舒缓的氛围。
“然后呢?”宫纪坐在书桌前,低头翻看下边的抽屉。
“父亲病重时,我亲力亲为照顾他,却还是被他拒在书房门外。父亲在书房里去世,在他生命的最后一刻,康介在里面握着他的手,而我站在门外,贴耳去听父亲最后的话语。”
“他去世之后,我才有资格踏入这个地方。”
她轻柔缓慢吐出这些话,谎言中夹杂着真实絮语,半是感叹,半是谋虑和算计。
宫纪短暂地抬头,似笑非笑地看了她一眼,“您不喜欢弟弟?”
蜷川龙华半遮半掩地回应:“我对他并无怨恨。”
半晌,她看看天色,又说:“宫小姐,如果不介意的话,可以留下来用晚餐。”
她说这句话时,森寒冷意像一条蛇那样缓缓攀附上了宫纪的脊背。宫纪的动作顿了顿,她微微一歪头,目光从书桌的切角处探出去,碰到蜷川龙华黑沉的眼瞳和半挑的笑。
窗外天色确实黯淡了下来,蜷川龙华侧对着那扇落地窗,眉眼里淌入摄人的暗影。
宫纪站了起来,走向门边高柜,随口应答:“好啊。”
书房门被人以相同的时间间隔轻敲三下,管家阿檀拧开房门。
她端着下午茶盘,从宫纪身边走了过去。
宫纪打开双拉门书柜,转头朝蜷川龙华和阿檀望去。
阿檀正在蜷川龙华旁边附耳说话,蜷川龙华一双冷厉的眼睛一抬,短暂地和宫纪对上了目光。
宫纪不理会,继续低头翻动书柜。
这个时间节点,应当是柯南做出了行动。他利用变声器,冒充铃木财团的顾问,打了一通电话到了蜷川宅。
蜷川龙华犹豫了几个瞬息,对宫纪说:“宫小姐,因为工作原因,我可能需要离开片刻。如果你有什么疑问,可以同阿檀说。”
宫纪寡淡地一点头。
门被轻轻阖上,偌大的书房里,只剩宫纪翻动书页的哗哗声。
阿檀穿雪白的长衣长裤,站在圆桌前,一言不发,连呼吸都浅淡。
宫纪捧起书柜里一个天使头塑,对着阿檀的方向比了比。她问:“阿檀,你只叫阿檀吗?真实姓名是什么?”
送她和矢川明从猎场走出半山别墅的那一次,阿檀的脚步踩在凋零枯叶上,几乎毫无声息。
此刻,房间内空荡寂静,只有宫纪一个人的声音在回响。
阿檀则是一个会眨眼睛会呼吸的雕塑。
宫纪不厌其烦,又问了一遍。
阿檀的目光终于转了过来,冷冷淡淡地说:“不便告知。”
“算了。”宫纪转身把天使头塑放入柜子里,随口吩咐道:“给我搬来一个椅子,把柜顶的书拿下来。”
宫纪颐指气使,语气绝对算不上有多好。阿檀对这种态度毫无反应,沉默着搬过一只红木小圆凳,放在了宫纪脚边。
宫纪侧眼,示意她站上去搬书。
她观察着阿檀的躯体动作:阿檀浑身紧绷,冷冷地瞥了宫纪一眼,随后把小圆凳往旁边挪了挪,一只脚站了上去——
就在这一刻,宫纪猝然转身欺身上前,踹向椅子的同时扣住阿檀手臂,向下一拽!
阿檀半立在椅子上,遽然失却重心,在生死攸关的是零点几秒里,极寒的杀意猛烈地窜过脊骨,本能如惊雷般在脑海里乍响,她反手忽探宫纪右手腕,绷紧的腰腹生生受了宫纪的侧踢,嘭然一声重砸在书柜上!
更剧烈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一股剧然的力笔直后推那把椅子,把一只花瓶撞得支离破碎。
花瓶碎响,书柜玻璃细密地震颤,阿檀拧腰回身,上沉手臂再度拦截宫纪试图拔枪的右手。她的身手却格外灵巧,柔软得像一尾鱼,转瞬就重新掌握核心,拧住宫纪右手侧身飞踢。
仿佛锤炼了千百遍,宫纪左手一动,闪身躲避的同时极其流畅地从后腰摸出刀片。在极近的距离下,两人的搏斗动作紧密而迅捷,下一秒,阿檀手肘向上牵引,轻飘如鬼魅般,她手腕一震,指尖窜出一根针。
冰冷的针被夹在食指和中指之间,快成一道暗银的锐光,直冲宫纪的眼球而去。针的尖端冒着寒气又挟着劲风,惊起气流细微震荡,令人的眼部神经震悚收缩。
震悚收缩的是阿檀的神经,宫纪的眼睛像是无机质的玻璃球,面对刀割也毫不动摇。她迎着寒亮针尖跨步上前,在阿檀猛然紧缩的瞳孔里,在森然寒针划破空气的爆响中,针尖的力拂过宫纪睫毛。
那缕冷静的睫毛被拨动,宫纪眼珠微微上抬,电光石火间,她忽而以极精确的距离重心下沉,手腕轻轻上转,劈向一截下压的脖颈。
刀锋划出一道雪亮圆弧,完美的半弧鲜血飞溅而出,宫纪挨了阿檀袭向右肩的肘击,侧身发力,一记腿鞭把阿檀踹翻在了地上。
她终于抽出那把挂在枪套的枪,“不要动。”
话音刚落,连着消|音|器的枪管直射出一枚子弹,擦过阿檀肩膀,把她抬身反击的动作扑在地上。
那枚子弹在极近距离擦过人体,在阿檀肩膀上撕开一个血肉模糊的裂口,周边表皮烫伤,阿檀在灼痛感中大叫起来。
宫纪转瞬跨在她身上,一手捂住她的叫喊,一手卸掉她四肢关节。
她捂住阿檀的手臂不断用力,在阿檀的挣扎和呜咽声中,一道极细的血痕,从眉梢到眼头,横向爬过宫纪的左半边额头。那道血痕缓缓崩裂开来,一串血珠从细痕里挤出,路过她的眉毛,滴向眼睛,颤颤巍巍地挂在睫毛上。
宫纪极慢地眨动眼睛,白光与滚珠血色开合的这瞬间,遥远的记忆忽然而至。
先是一只手,那只素白美丽的手探过小孩的肩膀,狠狠扣住她的脊背不让她远离。再是一根针,针锋寒凉,放大再放大,慢慢靠近小孩的眼球。
宫纪一转眼珠,在恍如巨物的针尖之外,看到女教师带笑的脸。
那张脸上,嘴唇的部分开合,一个声音冒了出来:
“小纪,这是什么东西?”
宫纪突然狠拽阿檀的头发,撕扯着她脖颈上的裂口,让她转过头。
阿檀从窒息中晃过神,胸膛起伏,大口大口汲取氧气。
宫纪低伏身体,仔细端详那张和女教师七八分像的面容。
阿檀止不住紧缩的瞳孔里倒映着一张美丽寒凉的脸,那张脸越来越近,灰色的眼珠像倒倾的冰海,以阴沉末日之势压覆下来。
一枚血珠从灰眼珠上方的睫毛上掉下,砸中阿檀的鼻梁。
阿檀毫无反抗之力,她急剧地喘息,眼睛睁大,眼球里浮现一张美丽却骇人的脸。
宫纪的另一只手在地板上磨磨蹭蹭地找东西,手指动作柔软到像是小猫在找她心爱的玩具。某一刻,那截指尖轻轻点在了一根针的身体上。
按着一根针,那只手突然停了下来。
下一秒,寒意猝然而至,一根针刺破了阿檀的皮肤,扎进了她被迫伸长的脖子中。
宫纪的手指故意按压着那块皮肤,看着阿檀惊惧颤抖的反应,恶意地问:“这是什么东西?”
暮色倾轧,天光将尽,落地窗外流动不详暗影。冷冷暗光在地板上流动,爬在一上一下的身躯表面。
吱呀一声,寂然的房间出现响动,如一枚石子砸碎冰湖。
宫纪一手拔枪,指向门口,另一只夹握刀片的手掐着阿檀的脖子,拉她挡住自己的头骨。
蜷川龙华来得比她想象中还要快很多。
一缕灯光从门的缝隙流向书房地板,视线上移,探入门缝的还有黑沉的枪口。
下半辈子不想在写打架。(虚弱)
写完居然已经五点了。
第102章
对峙
假意温和的面容俱被撕去,两个人隔着一道门缝对峙,彼此露出面具下粘腻可怖的獠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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