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六耳圆圆
尚雪莹立即质问:“里边是藏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使得你这般慌张,见了万岁连礼数都忘了!”
绿竹慌忙扔掉手中的拐,双膝跪地。
“没,没什么。奴婢见过万岁、娘娘。”
“起来吧。”
朱祁镇声音依旧温和,神情依旧平静,淡淡道:
“既没什么,那便进去拜一拜吧。”
绿竹连忙道:“都是奴婢失职,打翻了里边的东西,使得殿内混乱不堪,多有不便,还请万岁娘娘责罚。只是你们要拜,不如先去西偏殿。”
“打翻东西?”尚雪莹嗤笑一声,“瞧你脸颊绯红,别是屋里藏了情郎吧?”
绿竹急忙摇头:“绝对不是!”
“是与不是,一看便知!”
尚雪莹跨步上阶,径向殿门而去,朱祁镇也不阻拦,由着她推开殿门,默不作声的跟了进去。
环顾一圈,贡案上的火烛早已熄灭,地面上凌乱的散落着男人的靴子、男人的腰带、男人的外袍……
顺着这些一路往前,终于在晃荡的帷幔下,看到一双男人的脚。
朱祁镇的脸色越来越沉,看似平静的眼睛中蕴起无声杀气,不知何时便会掀起万丈波澜。
一旁的蒋安吓得不敢说话。
“还往哪里藏?”
尚雪莹的声音里透着一丝兴奋,疾步上前,哗地一声扯掉帷幔。
帷幔掉落,再无遮挡,藏无可藏。
当里面情景暴露于眼前时——
尚雪莹呆住。
蒋安忍不住啊地一声。
朱祁镇先是一愣,而后轻轻松了口气。
里面不只有一个男人,还有一个女人。
他们衣衫半褪,亲昵依偎着,闭眼沉睡,似在睡梦之中继续巫山云雨。
尚雪莹认得那个女人,吴司舆。
“怎、怎么会?”
她一脸难以置信,望向殿外跪着的绿竹。
绿竹眸底划过一丝冷笑。
墙角的青萝缓缓睁开眼睛,回想起昨晚的点点滴滴:
她与绿竹领过蜡烛,坐在台阶上核对,绿竹每检查一个,便会看似不经意地用指甲在蜡烛底部划出一道印痕,然后才会递给自己。
在东偏殿,换完衣服出来,待刘尚寝带人去了对面,两人便仔细去看贡案上的蜡烛,果然发现,其中一根底部没有印痕,已然被换。
接着,当吴司舆送刘尚寝出来时,绿竹假装摔倒,折了那个位置上的蜡烛。刘尚寝赶来,一番口角后,带走了那根折损的蜡烛。
再后来,三位娘娘带人前来犒劳,在东偏殿里聊作一团,宫女们围在旁边,把贡案挡得严严实实。等全部散去,绿竹再去看,蜡烛再次被换,但她好奇这蜡烛究竟藏了什么阴谋,于是由着它燃烧,待药效一发作,立马猜出曹吉祥周贵妃的险恶居心!
等青萝赶回来,绿竹已吹灭那根蜡烛,只是苦于殿门被锁,无法出去。
她搬了石头来砸门时,其实从地面上的影子瞥见了身后的吴司舆,却故作不知,当那双手推来,自己顺势往前一跌,在身形的遮掩下,拳头砸出了响声,假装是脑袋重重磕在门上,以致昏迷。
在向下滑倒的时候,冲门缝里的绿竹悄悄眨了眨眼睛。
绿竹会意,故意撞翻蜡烛,将自己置身于险境,引得吴司舆开门查看,然后偷袭缠斗,为青萝争取时间。
只是那香气的药效实在厉害,绿竹浑身酸软无力,没两下就被吴司舆制服,好在青萝及时赶到,趁着吴司舆得意之时,拾起绿竹的拐杖,朝着吴司舆的脑袋,一棒打晕在地!
接着青萝拔下自己发簪,划断绑在绿竹手上的死结,一圈圈解开了带子,然后二人合力将吴司舆拖到帷幕处放好,重新点燃那根有问题的蜡烛,退出殿外,轻掩门扇。
最后开了庙门,与绿竹一起躲到西偏殿去,于门缝偷瞧,果见深夜有人潜入,掀起满室春光。
二人怕那人发觉破绽,不敢声张。
只等皇帝到来,拉开好戏。
青萝记得很清楚,昨晚她透过窗,望着夜空中的乌云,幽幽问道:
“绿竹,第一次蜡烛肯定是刘尚寝她们换的,那第二次——你说是谁换的呢?”
绿竹默然片刻,轻轻叹了口气:“明日谁带着万岁来捉奸,就是谁换的。”
三位娘娘都在呢。
她心里对自己说,尚雪莹待她们那么好,肯定不是黎莎,就是尹美淑。
可是今早,为什么她耳中听到的,迎面看到的,偏偏是她尚雪莹???
第73章 共审
垂花门外又传来一阵动静。
“祈福要趁早,这样才有诚意。听说万岁也过来了,可见他有多看重你们。”——这是周贵妃的声音。
好家伙,带人来围观起哄了。
青萝抬起眼皮,循声望去。
黎莎、尹美淑、刘尚寝,以及一众宫人随行两侧,众星捧月般浩浩荡荡而来。
她扶着墙站起身来,呆呆的行个宫礼。
瞥见她这副失神模样,周贵妃与刘尚寝均以为是里面“事情败露”,她“无力回天”,是以如此失魂落魄。
两人对视一眼,目中浮起笑意,加快了脚步,往东偏殿而去。
转过拐角,看见绿竹垂着脑袋跪在殿门口,更加印证了这个猜想。
“呦,大清早的跪在这儿,这是犯了什么事啊?”周贵妃慢步到她身前,幸灾乐祸地问。
绿竹淡淡瞟了她一眼,没有回答。
刘尚寝见状,对着她的肩膀就是一脚:
“哑巴啦?贵妃娘娘问你话呢!”
砰!
绿竹斜摔倒地,啊地叫出声。
朱祁镇闻声回首,怒目而视:
“放肆!”
他一向以温和包容的姿态示人,若底下的人犯点小错,从不与之计较,因此在一众宫人中的口碑极好,大家在他面前,心态也放松许多。
此刻他忽然发火,令刘尚寝猝不及防,赶紧跪在地上,嗫嚅道:
“奴婢是看她怠慢贵妃娘娘,才没忍住出手教训。”
说话间,朱祁镇已快步到了绿竹身前,温柔扶起了她。
绿竹垂下眼帘,怯声道:“贵妃娘娘误会是奴婢犯了事,询问何故,奴婢一时之间没想好怎么回答她,谁知就挨了刘尚寝这一脚。”
“误会?”
周贵妃和刘尚寝同时一愣。
这时殿内的蒋安走出,向朱祁镇禀道:
“万岁,人已经弄醒了,女的是尚寝局的吴司舆,男的是曹公公养子、锦衣卫指挥佥事曹钦,现都绑起来了,在里边跪着呢。”
“吴司舆?这是怎么回事?”
周贵妃那难以置信的表情和尚雪莹如出一辙。
绿竹道:“昨夜本来是青萝陪着奴婢一起守东偏殿,中间她被莹贵人叫走,回来时外面的垂花门却关上了。奴婢听见拍门声,就出去给她开门,等我们两个再回到东偏殿,吴司舆已经睡倒在这里了。想来是她吃多了酒有些醉,误把东偏殿认作了她的西偏殿,奴婢二人见状,便把东偏殿留给了她,去守西偏殿。今早醒来,想去请示她下一步指令,不想才推开殿门,就看见她和——”
讲到这里,她红着脸顿住,偏过头去。
那害羞的神色宛如含苞待放的花骨朵,欲语还休,撩得人心弦一颤一颤,欲一亲芳泽,又恐唐突了那抹清新雅致。
朱祁镇正心猿意马之时,周贵妃气哼哼道:
“一面之词,不足为据。万岁,咱们还是去里面审审吧。”
“一面之词?”朱祁镇冷冷瞥过来,“贵妃治理后宫,就是任由手下打骂宫女,处事专横武断?”
周贵妃丝毫不怵,柳眉一竖,硬碰硬道:
“万岁,妾好歹是陪你同过甘共过苦,一起在南宫捱了那么些年的,你现在瞧上了新人,就要拿妾这个旧人做筏子吗?”
“你——”
朱祁镇眸中腾地燃起怒火,然而只是一瞬,又立马熄灭无踪。
自打土木堡一役,他便知自己名声扫地,复辟之后,最在意的,就是如何重建名声,以期能在史书上体面的留下几笔,获得后人夸赞。
他顾忌与功臣反目,自然也不愿担上喜新厌旧的恶名。
因此,生生忍下了那股怒火,用平静的语气道:
“同是旧人,皇后的胸怀就不似你这般狭隘,处事更不似你这般骄躁。哪怕容颜不再身躯已残,成了这后宫里最黯淡无光的那朵花,朕不管有多少新人,也从舍不得委屈她半分。”
周贵妃平生最嫉恨的就是钱皇后,他这席话可谓是专往她心窝子上扎,偏偏理亏词穷,反驳不得,真是委屈又愤懑。
见她吃瘪,朱祁镇的那口气总算顺了些,向蒋安淡淡道:
“把他们带出来审吧。”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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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名内侍押着吴司舆和曹钦跪在阶下,另有内侍搬了椅子过来,朱祁镇坐于当中,周贵妃坐在一侧,尚雪莹、刘尚寝、绿竹、青萝、黎莎、尹美淑等人则立于两边。
“堂堂的关帝庙,这等神圣之地,竟行此□□之事。”朱祁镇望着对面殿宇的匾额长长一叹:“难不成你们是看朕素日里宽厚待人,就愈发不把宫规放在眼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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