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六耳圆圆
“不!不!”吴司舆连忙摇头,挣扎喊道:“便是给奴婢一百个胆,奴婢也不敢如此目无法纪呀,万岁、娘娘明鉴,实乃有人陷害!”
“不错。”刘尚寝立马接话,“吴司舆明知今早三位娘娘要祈福,又哪敢在这节骨眼上乱来?”
青萝、绿竹对视一眼,面上均浮现出冷笑。
“嗯,有道理。”周贵妃点点头,似模似样道:“吴司舆,你说有人陷害,那是何人陷害的你呀?”
吴司舆指向青萝、绿竹,恨声道:
“娘娘,是叶绿竹和元青萝一起陷害奴婢!”
朱祁镇眉心瞬间皱起。
绿竹立马拉着青萝跪下,不卑不亢道:
“不知我姐妹二人哪里得罪了吴司舆,竟出此诬陷之言,望万岁明察。”
周贵妃唯恐朱祁镇拉偏架,忙道:
“万岁,您可不能因私废公呀。”
她讲话直白,但反而是这种直白,更容易把朱祁镇架在那里,不得不表态:
“什么因私废公?有话就讲,有冤就诉,这里是关帝庙,神明在上,岂容得私心作祟?只望贵妃莫要因为那点醋意妒意,就对他人抱有成见,罔顾法理!”
周贵妃被将在那里,也不得不跟着表态:
“妾自然是秉公处置,绝不徇私。”
“那就好。”朱祁镇反客为主,向吴司舆道:“你有何冤情,但讲无妨,若所言为真,朕与贵妃自会为你主持公道。”
“谢万岁,谢娘娘。”吴司舆磕了个响头,道:“是她们把奴婢打晕,弄到了这屋里,让奴婢中了催情香,药效之下,奴婢才未能控制住自己,做出这等荒唐事!”
一旁的曹钦闻言,立马做出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
“催情香?难怪昨晚微臣进来后,便觉神智模糊,愈发不受控制,都不知道后来发生了什么。”
绿竹不慌不忙道:“吴司舆说我们用了催情香,那请问,催情香——在哪里呢?”
吴司舆和刘尚寝同时呆住。
她们之所以选择在蜡烛里做手脚,就是因为那催情的香料可以填在蜡烛中间,待蜡烛烧完,即便桌上留点蜡油,也查不到证据。
此举原是为了对付绿竹,然而此刻她反问过来,不仅拿不出证据,这其中的隐秘,又如何说的出?
绿竹正是拿捏住此处,才有恃无恐,从容不迫道:
“凡事讲究个证据,否则人人只凭一张嘴就能随意诬陷定罪,这世道岂不乱套了?”
吴司舆与刘尚寝面面相觑,竟是半句话也反驳不得。
周贵妃更是恨铁不成钢,一个劲儿的瞪她们。
朱祁镇姿态温和:“吴司舆若有凭证,尽管呈上来。”
“这、这——”吴司舆磕磕绊绊道,“奴婢只是怀疑,究竟她们是在哪里做了手脚,奴婢还未想明白。”
反正没有证据,索性搅成糊涂账,至少己方可免去责罚。
刘尚寝与她心思一样,道:“既是催情香,想来燃过之后,自然飘散无踪,纵使留下点气味,也早已被这殿里的檀香掩盖,实在难以取证,可见设局之人心思缜密,防不胜防。”
“竟恁地狡猾!”周贵妃气愤拍椅,“这等诡计多端之人,若长留宫中,岂不成了祸害?”
刘尚寝再接再厉:“且有一点,吴司舆本是守着西偏殿,却无缘无故来到东偏殿,还出了事,蹊跷得很呐。”
绿竹不焦不躁,道:“刘尚寝和吴司舆认为,只要吴司舆一直待在西偏殿,就不会出这样的事,对不对?”
“对。”两人同时应。
“所以您也好,吴司舆也好,都觉得,是我和青萝先把人弄到了东偏殿,用了催情香,她才会出事。”
“对。”吴司舆不假思索的应。
刘尚寝迟疑了下,道:“目前看来是这样。”
绿竹不再理会她们,转而又去问曹钦:
“请问曹指挥,您昨夜又是何故来此呢?”
此话一出,众人齐齐望向他,就连朱祁镇也反应过来:
“是呀,她们在这里是为守夜,曹指挥怎地也出现在这儿,刚好凑成一男一女,成了好事呢?”
若是没有他,任那催情香再厉害,单单一个女人,又如何□□的起来?
曹钦冷汗淋漓,心知一个答不好,自己也会栽进去。
要说路过,那也太过凑巧,万岁不但不信,还会更加起疑。
反正看势周贵妃刘尚寝是要反诬叶绿竹,不如顺水推舟,管你们谁赢,自己只是无意卷进来的受害者。
“回万岁,微臣昨夜巡逻,遇到一个面生的小宫女,她说您召微臣去关帝庙后院的东偏殿一叙,微臣不敢怠慢,连忙赶到此地,不想等待微臣的竟是陷阱,还玷污了神明之地,还请万岁宽恕!”
“不必惊忧。”朱祁镇轻轻摆了摆手,“既是无心之过,那也不算你的错,真正该罚的,是那居心叵测的设局之人。”
曹钦连忙磕个响头,做感激流泪状:
“万岁宽厚待下,是臣等之福!”
等他君臣二人讲完了,绿竹才不紧不慢道:
“依曹指挥所言,是有人故意引你来东偏殿了?”
“不错。”曹钦毫不犹豫的答。
“这就怪了。”绿竹语气讶异,“刘尚寝和吴司舆也好,曹指挥也罢,他们的话都指向一点:事只能出在东偏殿。可我和青萝若真的想害吴司舆,又为何一定要把她换到东偏殿留人口舌呢?再说了,我伤了一条腿,根本使不上力,仅凭青萝一人,以她的小身板又如何拖得动?还不知直接就在西偏殿打晕了,再点上她所说的催情香,岂不更加省事?”
“这——”刘尚寝和吴司舆语噎。
绿竹又道:“要说蹊跷,奴婢心里倒有个更大的疑点。”
“但讲无妨。”朱祁镇瞟了眼周贵妃,故意道:“贵妃与朕一视同仁,绝不偏帮,对吧?”
“对。”周贵妃被架在那里,无奈道:“你且讲来。”
“今早莹贵人和万岁过来,奴婢从东偏殿出来,本想替吴司舆遮掩遮掩,谁知莹贵人认定了奴婢在里边藏了汉子,不论奴婢如何解释,她都不听,还闯进来捉奸,直到看见他二人才算作罢。那时奴婢还以为只是个误会,但适才听完吴司舆和曹指挥的说辞,设局之人明显是冲着东偏殿来的,奴婢不得不怀疑——”
她抬起双眸,正面迎向朱祁镇,微颤的声音透着浓浓的后怕之意:
“这个局,原本是冲奴婢来的。”
第74章 断烛
指尖猛地抓住椅把,朱祁镇瞬间坐直了身子,耳旁又传来绿竹的声音:
“若非吴司舆醉后进错了殿,今日睡在帷幔后的,便是奴婢了。虽然万岁圣明,会证实奴婢的冤屈,然奴婢清白已毁,往后在这宫里,又哪有立足之地呢?约莫也会在贵妃娘娘的主持下许配他人,以保名声。便是万岁宽厚,仍许奴婢留下,但万一奴婢这次不小心怀上了孩子——”
讲到这里,绿竹停住不言。
便是他不介怀她失身,仍愿留她在宫中,等她回心转意的那天,可一旦怀了孩子,他愿太后也不会愿!
她,是再也留不住了!
想象着她描述的后果,朱祁镇内心亦是一阵后怕,紧接着,是浓浓的恨意涌起:
一直苦守的花,差一点就被弄折了,而且还是要她脏着折!
如何能忍?
目中温和之意尽数散去,望向尚雪莹时,俨然化作两道冷冽的冰刀,恨不得将她刺穿!
“朕还道你娴静温柔,不曾想,这如花似玉的外表下,竟藏了蛇蝎心肠!”
尚雪莹轻轻闭了下眼睛,长叹一声,默默跪于地上。
这一刻还是来了。
青萝也轻轻闭了下眼睛。
从今早看到她的那眼起,就已然猜到,会走到这一步。
两花相刺,必有一折。
绿竹与她,只能选一个。
“你不说话,是默认了?”朱祁镇眼刀依旧。
尚雪莹抬起一双美眸,沉静的目光视死如归,正要开口,周贵妃插话道:
“莹贵人只是误会,未见得就是主谋。毕竟这场祈福事关她的亲人家乡,眼里自然容不得污秽,情急之下,误会是难免的。”
言毕,她冲尚雪莹的大宫女使了个眼神,大宫女会意,连忙道:
“是呀。当时叶典苑红着一张脸出来,又遮遮掩掩的,很难不教人误会。”
青萝暗暗叹了口气。
原本这种与人费口舌的事,该是她出马的,但绿竹体谅她心情不佳,今日主动担起这块,一直与她们周旋。
然而发展至此,她必须得开口了,因为接下来的话,她更适合讲。
“奇了怪了。”她唇角现出一抹讽笑,“一个未出阁的姑娘,还是个知书达礼的姑娘,瞧见了活春宫,害羞跑出岂非人之常情?难道见怪不怪才是应该?你说她遮遮掩掩,她又是为谁遮掩?念着都在尚寝局做事,想替同伴遮个丑,却被你们当作是藏汉子。就连贵妃娘娘过来,也先入为主的认为她犯了事,真是好生巧合呀。”
周贵妃立时紧张起来,指着她厉声道:“你什么意思?想攀诬我不成?”
“奴婢不敢。”青萝冷冷道,“奴婢只是想不通,这东偏殿是吴司舆自己进的,捉奸夫也是莹贵人自己喊的,到她们这儿,便一个个冤屈、误会,可是一到奴婢和绿竹这儿,在没有任何证据的情况下,往我们头上安罪名时,又有谁为我们提过冤屈、言过误会呢?”
“哦~”朱祁镇做出恍然状,“这就是贵妃所谓的秉公处置,绝不徇私呀。”
“妾、妾一时疏忽,不够周全。”周贵妃无力辩解。
朱祁镇轻哼一声,道:“朕瞧你们在这儿打嘴仗是打不出个什么了,万事讲究个证据,既然你们认为是中了催情香,那就召医官过来,细细检查东偏殿,只要找出蛛丝马迹,就能顺藤摸瓜,揪出真凶以还清白。”
讲到最后,他故意转过脸来,微微笑道:“朕这般处置,不知在贵妃心里,算不算因私废公呀?”
“自然不算,此举甚妥,万岁的处置再公正不过。”
周贵妃此时就像只被抓住尾巴的小狗,理亏心也亏,处处掣肘,好在他们事先计划周密,没有留下证据,倒也不怕来查,大不了到最后,赖成一笔坏账,无从追究。
“那便好。”朱祁镇又转向蒋安,“事关曹指挥,也算涉及了前朝,就别召后宫的女医官了,平日里在御前侍奉的许医官和张医官,深得太后信任,就把他们请来吧。”
他担心后宫的女医官被周贵妃买通,便点名用自己的。为堵周贵妃的嘴,还特意搬出了太后,令她无处可挑。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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