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蝉与狗
“每个人都到场。”我回答。
而在这一天的晚上,他同样问出这个问题。连带着,他问道:“怎样才能使每个人都到场?”
“给他们发邀请函,邀请函里再夹上一张优惠券。”我回答他。
我以为里德尔会对战争记录中的景象感到迷惑与震惊。毕竟,麻瓜一场战争所消耗的人数就是英国巫师的总量。
我以为他会这样,我们相处的经验使我产生这种感觉。
但是这一话题从未被提及,直到我自己提到战争。里德尔问我,这几年跟从他学到的最有价值的东西是什么,我回答说:“人与人之间是如何相处的。在神秘人那里,我只能想到无穷无尽的疯狂与杀戮,但是在您身边,我看见了‘理性’。”
“是的,这是我与他的不同之处。”里德尔说,他指了指战争记录,问我那场战争的结局是什么。
“并没有所谓的五十年,”我说,“所有人都聚集到一起,然后被炸掉了。”
“炸掉了。”他重复。
“是的,它的时间在历史中比炮弹爆裂还要微小。所以就像是所有人都在一起,一个长官按下按钮,然后一个城市就消失了。”
“战争的思想就是这么简单,因为武器就是这么简单。”
好了,现在让我们把注意力放在福吉部长身上。他涨红脸,像是坐标轴上随手画下来的一个点。我知道他生气极了,所有重要的同僚都在这里,他们作为见证者,看着福吉做出错误的决定。
“这是你最愚蠢的一天。”福吉对我说,“你做出最错误的决定。”
“或许我有过愚蠢的时候,部长先生,人在年轻的时候总是爱做些傻事,想着一些令长者啼笑皆非的东西。正如同您看我,邓布利多先生看您。”
......
这个话题还在继续。康奈利·福吉站在高台上,面向陪审团。他将控方撞开,亲自下了场。又一无所知地,挺着圆滚滚的肚子,闯进满是尖刀的世界。
他还没有意识到,他自身已经从一把刀,变成一块肉。
“先生,请容我打断一下。”我说,“请问您已经有多久没有走到巫师的身边了?我是说,抛开您与您的家人,抛开上流的宴请,抛开那些白日里在部门为您服务的高级公/务/员,您有多久没有站在巫师身边了?”
“我不觉得此事与案件——”
“您会瞧不起对角巷的人群吗?会在拥挤的人群里自认为高高在上,拿起您的小拐杖——”我举了举我手里的工具,“——当然,不是我这种,毕竟拿着它的大部分都不是瘸子。您用它拨开过巫师吗?”
不等他回答,我就说:“先生,我是从麻瓜孤儿院走出来的。之前,邓布利多先生来接我的时候,我在对角巷总觉得自己是外人,在那天,我感觉自己是如此格格不入,与众不同。我穿着麻瓜捐赠的衣服,满身尘土与汗水,脸上是黏糊糊的汗,双手还带着教堂做木工时候,木刺留给我的红色伤口。”
“几个小时之前,我才从一间几平米的小房间出来,几小时后,我又回到那个灰蒙蒙的房间。夏天的光照在教区的葡萄藤上,所有的孩子都在馋秋天的果实,即使那是一颗总是结着苦果的藤。”
“您会在乎那样的孩子吗?据我所知,即使是当初打败过神秘人的哈利·波特,在前一些日子也接受您的审判。您在乎过我们这些巫师孤儿的生活吗?”
“或许我们的不幸总是微小的,在世界的角落里,还有每天受到折磨的巫师。先生,他们或许是餐饮店的服务员,或许是奔走在世界各地的游商,甚至他们就在您的身边,作为魔法部一个微小的螺丝钉存在。您走在他们身边过吗?在移形换影与门钥匙的作用下,或许您一生都见不到他们一面。您认为,他们是外人吗?”
“博克,你听着,”福吉语速极快,“我是魔法部的部长,我统帅着他们,我治理整个巫师世界......”
“啊,那么您觉得他们是外人吗?”
“当然不是。”他咬牙切齿。
“一个一生都不会见上面的亲人吗?”
他似乎预感到我们的谈话已经滑向危险的边缘,于是压着怒意对我说:“不是亲人与外人,小鬼,停止你愚蠢的狡辩。我们现在在讨论的是邓布利多,他在未经允许的情况下,闯入神秘事务司,并且将魔法部砸得稀巴烂!”
“我们当然是在讨论邓布利多先生,”我说,“部长阁下,我在说邓布利多,我在说他,既然我为他申辩,还请诸位陪审团的阁下听我把话说完。我说道:在几个小时之后,我又回到麻瓜孤儿院.....”
“在那辆列车上,我学到一些新奇的词汇:‘麻瓜’、‘麻种’、‘混血’、‘纯血’。噢,对了,我还见到马尔福家的小‘少爷’,那些词他嚷嚷的最大声。先生,他告诉我,纯血巫师生来就是与麻瓜出身的巫师不一样的,我认为这是一个暂时无法被同龄人解答的问题。作为年纪小的那个,我四处寻求答案,直到邓布利多先生给予我回答。”
“唉!事实上,部长阁下,如今我已有了自己的理解。我走在对角巷——每一条巷子,我从几平米的小房间出来,在那些人群里感受到温暖,人类的感情,人类的陪伴,我感受到他们和我一样不幸。只是,那些与您无法碰面的走在我身边的人,他们的不幸比我更大,更深,也许更加真实、古老。”
“他们的生活是一种被时代、宿命、魔法本质渲染的宗教性质的苦难,您知道我在指什么。”
“我不明白——”
“那么,站在您身边的诸位官员阁下,有几位出身纯血呢?”
我看见记者们的笔疯狂活动,他们盯着我与福吉的眼神仿佛能够发出光。他们看着问题抵达最边缘的红线,等着看被毁灭的是我,还是康奈利·福吉。
部长在这种目光中退缩了,他在辩解:“你知道的,如果那些麻种和混血再努力一点——”
“——再努力一点!为什么让他们再努力一点,而不是对比所有人付出的努力?阁下,在您眼中,那些纯血所说的,‘混血’与‘麻种’,难道天生就比‘纯血’低等吗?”
福吉狡辩,他试图回避这个问题:“我不觉得这与邓布利多......”
“您为什么回避这个问题?”
福吉的视线不断往陪审团上看,他在分辨那些人的表情,分清他们的立场。即使作为魔法部部长,福吉也在试图讨好那些大家族,讨好那些‘上等人’。
“听着,博克,在其他地方,我们正在努力消除......”
“您承认麻种与混血是‘二等公民’喽?”
“真是罕见。”我看着一阵哗然的陪审团说,“我从未想到在官方层面听到这样确切的答复。我是否有理由怀疑我们的部长早已与神秘人互相勾结,或者他与神秘人共用一副血统观念?”
“法官的儿子还是法官,书记员的儿子仍然是书记员。正是因为这样,才会让麻种与混血‘再’努力一些吗?噢,不好意思,我忘记了。诸如‘麻种’、‘混血’这样词汇的本身,也是那些纯血家族居高临下的歧视。”
“难道我们的命运,就在被这种东西决定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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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写这篇文章之前,我就知道自己是个倾向于社达的人。这是一种很危险的观念,所以我会思考那些在我第一反应里应该被“淘汰”人,他们的生活究竟怎么样。这样的思考使我意识到,人本身就是矛盾的,因为各种不均,我们本身所追求必然会引起与他人的争夺。
所以,我个人十分厌恶那些没有办法被改变的东西,以至于有时候会产生混乱感。我们本能地渴望安稳,和平是一种本能,所以我们有时候会屈从于与生俱来无法改变之物的诱惑。然而,实际上这种高人一等的感觉也是争夺所带来的快/感,它意味着能够在与他人的争夺中付出更少的代价。
争夺是好的,争夺也是坏的,能够被改变的是好的,能够被改变的也是坏的。
当心那些指代性的标签,当心他人,因为你也是争夺的一员,你也在被争夺。
第222章 邀请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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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没有获得大部分人的肯定,至少在陪审团眼中,我是无理取闹的那一个。但是,在无礼与无能的选择题中,我率先当那个捅破天花板的人。
这些陪审团的巫师之所以能够坐在这里,他们之中大多数同样是利益既得者,也是歧视链条上的一员。他们自然是不希望我指出来的,因为,只有当被压榨的人都一无所觉的时候,稳定的社会才能继续运转下去。
因此,他们拒绝神秘人,也拒绝里德尔。这帮人本能地抗拒任何会对生活产生改变的东西。在他们的认知中,他们的生活已经足够理想,理想到他们不会产生改变的想法。
康奈利·福吉明显不想让我继续说下去了。他早就越过司法的权限,站在这里主持可笑的审判。如今,再打破一点底线也称不上什么离奇的事情。
“博克,我说过,这是你最愚蠢的一天。”他说,“我的傲罗已经多次提醒过,你是一个危/险/分/子,有证据表明,你正逃学并且为一名黑巫师工作。”
“我在为谁‘工作’?”我重复他的话语,“阁下,在您质问我之前,难道不应该先问问自己:‘为什么大多数孩子都在学习的时候,我却要出来工作’?”
“难道我生来就是劳苦命吗?难道我喜欢为了一份可笑的薪水而出卖自己的身体与灵魂吗?阁下,是谁让我必须出来呢?是,我的监护人已经死了,是谁让他死的?是该死的工作。”
“我有一天也会死。因为该死的工作。那我为什么现在就要工作?因为,如果我不工作,我立刻就会死!因为我是一个孤儿!因为我的监护人因为工作而死!”
我身体前倾,将双手压在桌子上:“您在乎过我的命吗?您在乎过巫师世界里同样的,我们的生命吗?还是说,。在您的眼中,我们已经成为一个数字,一个即将刻在墓碑上的符号,一个您交易的筹码?”
“老博克因为工作而死?”福吉与我争吵起来:“他在翻倒巷工作!他也是个黑巫师!这是他咎由自取,是他应得的报应。”
“报应!”我说,“报应就是他的死亡吗?他在为谁工作,他寄售的那些商品是谁的?他在向谁出售那些东西?”
“要我说,阁下,我们算什么呢?博克算什么呢?我们就像是防风的那件外套,挡灰的那只手套。我们在为谁工作?谁会有闲钱购买一件魔法物品?谁在收集那些魔法世家——纯血世家的东西?”
“——另一个纯血!”我的手掌锤在桌子上,撞击声令桌子发出响彻法庭的声音:“纯血!一直压在我们的头上,天呐,这难道不让人绝望吗?爷爷在为纯血打工,儿子在为纯血打工,孙子也在为纯血打工 !到了死了,却成为我们自甘堕落,自愿出售那些东西,自愿成为阴沟里的老鼠!”
“你们呢,坐在花园里,享受着下午茶。奶罐、糖罐、装着甜品的方形盒甚至都有诸多讲究,我们这些人,却只能接着狭窄巷子的阳光去甄别那些危险的器皿,我们的后代只能缩在台子后面。明明享受着同一个太阳,你们的小孩在骑着扫帚玩乐,我们的小孩从小就要学习与那些东西打交道,还得抽出时间用奢侈的阳光写完我们的课业。”
“难道我们生来就比你们低上一等,以至于我们的孩子明明比你们都要努力,未来也只能低上一等吗?”
“哈!阁下,这只还是混血,还只是同样留着一半魔法血脉的。麻种呢?阁下,麻种的生活又是什么呢?”
“哈利·波特!他的母亲莉莉·伊万斯又是什么样的生活?”
顶着康奈利·福吉仇恨的眼神,我继续说:“她一毕业就嫁人啦,为什么呢?”
“陪审团的各位女士,各位先生,这究竟是为什么呢?”我说,“您会想想自己的孩子,二十岁不到的年纪,刚刚毕业,就去结婚,生孩子。我们巫师最长能活多少岁?她结婚时才走过人生的几分之几?”
我观察席上众人脸色,也知晓,再说下去,一切都会成为我的过错了。便温着嗓音说:“诸位想必也知道,我是不必去怨恨什么的。想将位置固定死的终究只是那些极端血统论的少数派。当然,那些混血与麻瓜出身的孩子总是有一条道路。”
“神秘人是他们的路吗?人活着总不是为了给其他人做仆人;我们的部长阁下呢?今日,他走下部长的位置,代替公诉方站在我的面前,想来在他心中,魔法部以是他一个人的小家。待在这个小家里,我们会成为他的家人吗?”
陪审席上又开始发出嗡嗡的声响。我抛出一块使他们感兴趣的饵料,看着这帮坐在观众席上的野兽纷纷睁开眼睛,迫不及待地咬钩。
记者们都在这里,福吉也在这里,我也一样。邓布利多虽然没有来,但是在他们眼中,我是为邓布利多而来的,我即是邓布利多。
福吉已显败相,今日之后,无力回天。他的权力散在台子上,只待有志之士争夺。然而,还有比今日更好的表明自己野望的时刻吗?
至于我们的部长阁下,煞费苦心地聚集巫师世界这么一帮“能人志士”,他又怎么能够甘心将今日的审判狂欢变为解刨自我的宴会。
几位巫师从陪审席上站起来,他们穿着剪裁极简的袍子,右手紧紧贴着身侧。
康奈利·福吉的嘴角朝上扯了一下,脸颊微微颤动,肩膀也是一样:“博克,或许我应该先控诉你的罪行——对你实施抓捕......你能够做到的......为什么觉得我们的人做不到......你做了一件蠢事情......把柄在我手上......你不应该来。”
“金斯莱,我们应该先读一读那份我签署的逮捕令。”他眉飞色舞,“不,还是我来说:派丽可·博克——不对,应该说不知姓氏的派丽可,你被指控冒充拉姆齐·博克的孩子,并且为了抢占家产,谋杀了博金·博克!”
“康奈利!”陪审席上又巫师惊叫。
但是部长明显已经顾不上那些被抓过来凑数的人了。他接着说:“法庭禁止移形换影,到场有一半都是傲罗,现在,派丽可小姐,你应该先跟我的傲罗走一趟。”
他说完,周围的人如同沸水般发出声响。不论是不是傲罗,愿不愿意圈进这场争端的,都举起魔杖。傲罗们是为了威胁我,其他人是试图逃跑。
正如同诸位都心照不宣的神秘人归来,我倒向另一位危险的巫师,并且多次与食死徒交手也不是什么秘密。这些人中,一部分是不愿意与我交恶的,他们只是福吉向我抛出的诱饵,是构建这场庭审陷阱的一部分。
康奈利·福吉机关算尽,他作出倒向里德尔的假象,引起我的敌意,又借由邓布利多引蛇出洞,打的便是献祭我与邓布利多,全在在这场混乱局势中“力挽狂澜”的好名声的主意。他想要更多的权力,我们就是他挑中的猎物。
至于陪审席上的诸位大人嘛,倒是阴差阳错的做了牺牲品,也被他们昔日看不起的傀儡算计。
我叹息一声,引得那些巫师身体愈发紧绷。看着他们的样子,我只觉得可笑:“您还真是看不起我啊,阁下。在您心中,我居然是那种遇事逃跑的孬种吗?”
“不过,还真是感谢您的配合。我们对您奉上的礼物无比满意。”我转身看向陪审席上的诸位:“毕竟我也在苦恼,该怎么找一个庄重的地方,找一个靠谱的介绍人,正式与诸位见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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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3章 飞鸟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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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时,走进重重幕布遮掩的剧场,乌姆里奇老小姐的呼吸和排风扇一样呜呜的。我记得那只狡猾的黑猫跳到耳朵边上,抖动胡子对我说:
“现在,晚会开始!”
晚会当然开始了。正值下午三点,法官先生走进法庭。他的小锤子在桌子上轻轻敲了一下,所有人都站起来向着法律宣誓。在下午六点,福吉站起来,他的逮捕令轻飘飘地落在地面上,所有人都站起来,向着自己的良心宣誓。
巫师们迫不及待地往大门走,那些麻瓜牧师则不明所以地坐在位子上。他们的阅历并没有给予大脑处理这些东西的经验,于是便相信与自己一样长有四肢的动物,站起来,跟着他们一起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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