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蝉与狗
我将坩埚放在地窖,周围腐败的甘草早已成尘,在热浪滚滚的夏日散发着令人心意冷却的霉味。迪明迦也好,莫尔索也好,无人能打断这场甜蜜的再会。
我将回忆的石块放入坩埚中,看着它快速溶解在黑色色的魔药里。浸泡于药水中的婴儿开始哭泣,我盯着墙壁上的丧葬图出神。
【耶稣举目望天说,父阿,我感谢你,因为你已经听我。】
【我也知道你常听我,但我说这话,是为周围站着的众人,叫他们信是你差了我来。】
【说了这话,就大声呼叫说,拉撒路出来。】
【那死人就出来了,手脚裹着布,脸上包着手巾。耶稣对他们说,解开,叫他走。】
埃皮克提图说:“一个人亲昵地吻他的孩子时,应该在心底低声说:‘或许他明天就会死去’”。凡表示自然程序者,均不得视为不祥之兆,死亡也不过是自然界的一种程式,正如山野林浪,谷穗刈获一样。
若死亡为不祥,那谷穗刈获也可视为不祥。
生葡萄,熟葡萄,干葡萄——在每个阶段里我们都有一种变化,谁也不知道“死亡”是哪个阶段,它不是变化到乌有,而是变化到一个尚未视线的境界。
天神能看见所有人脱去糠秕外壳的内心。因为天神用他的慧力,只能接触到由他本身放射到人身上去的那一部分,正如父大于子。人是三样东西混合起来的——肉|体、呼吸、理智。前二者的确是属于人的,因为人必须保持它们。但真正说起来,第三个才是人的,正如此,子将大于父。
天神把一切东西都安排得很好,对人类也怀有善意,何以忘却这一件事——有些人,一些很好的人,与神有密切交往,靠了虔诚行为与礼拜和神有极亲切关系,而一旦死了之后,何以竟不重生,竟完全毁灭呢?
如果确实是如此,不必怀疑;如果另做安排只要,他会另做安排。因为如果是合理的,一定也是可行的;如果是合于自然之道,自然会使之实现。
是以拉撒路的四日重生,也将如汤姆·里德尔的复生。我祈祷了他的复活,正如福音里的马大与马利亚,里德尔必将复生。
于是,当那人从坩埚中赤|身出来时,我便将亚麻布铺在他身上,告诉他成了。
“派丽可?”他的声音仍有些恍惚,似乎新生的喉咙还承受不了复杂的音节。
“是的,老师。”我回答道,“您的研究是完美的,我已脱离邓布利多的监视将您带回人间。”
长久沉默,他抓起我的手,冰冷的指尖摸了摸套在手指上的石头戒指。伴随他的靠近,我闻到毒药苦涩的味道。
“邓布利多呢?还在学校里吗?”他问。
我知晓里德尔正在套我的话,他必是先被我的称呼惊吓到,随后又注意到他一贯厌恶的教授。我现在只要编出一套似是而非的谎言,使他认识到自己所处的并非熟悉的世界,随后又要叫他得知另一个自己的存在。
人会容得下世界上有另一人占据自己的身份吗?
至少我不会,我认识的里德尔也不会。
“邓布利多校长还在学校里,去年您的魂器受损,我们最后偷梁换柱,根据您的笔记才得以用日记上的灵魂、以及我母亲的骨头为您重塑肉身。”
他慢吞吞地往上走,我立刻热络地跟上去,“老师,您说过的,等到您重生,会帮我找到我的亲生父亲。现在老博克快让人发疯了,他不断地督促我早点抓住机会找学校里的纯血……他威胁过我,如果我不……他简直就想把我卖了。他一直骗我说他的侄子是我的父亲,但是您知道的,我会蛇佬腔,我的母亲在孤儿院生下我,博克家如果真是我父亲的家族,在家里还有人的情况下,不可能把我们赶出去。”
他没有搭理我,而是在门口转了圈,看着周围陈旧的摆设,说道:“这是伯德老宅。”
我愣住了,完全没想到他认得这里。只能补救道,“这是母亲留给我的,当时的孤儿院院长说,这是她的房子。”
“妈妈在生下我之后就死了,我一直在孤儿院长大,她也没有告诉我我的父亲是谁,或许他死在更早的时候。院长将我养大,本来我认亲之前院长是不同意的,后来她见过老博克之后,就突然同意了。去年圣诞节,她突然说有事情要告诉我,等我回去之后她就死了。”
我白着脸,“我不知道老博克还能做什么,先生,您得帮我。我像个货品一样被不断交易,您答应过我——”
“行了。”里德尔不耐烦地打断我,“派丽可,或许敌人仍在盯着我,再说,邓布利多可不是什么容易解决的人。”
“您是说哈利·波特——”我故作不经意说出口,里德尔立刻抬起眉毛,“是了,波特,去年也是因为他,魂器差一点被毁了。他一直都在破坏您的计划。”随后又愤愤道,“救世主一次又一次踩在您的头上,从一开始就是,如今您成功复活,应该给他一个教训才是。”
“是的,哈利·波特。”他的声音像蛇一样,“派丽可,他现在还有什么行动?”
“您的仆人西里斯·布莱克从阿兹卡班逃出来了,现在城堡里戒备森严,都在保护波特,防止他被袭击。”我说,“我尝试过和布莱克联手,但是,我没有找到他,他藏得太好了。”
“布莱克。”里德尔又念叨着这个姓氏,看上去有些迟疑,又有些得意。接着,他吩咐我,“去把当时通缉他的报纸找出来。”
“好的,先生。老博克那边——”
“派丽可,我好像一直没有问过你,”他再次打断我,“你是个孤儿,那你的戒指是从哪里来的?”
“是我的母亲传给我的,先生。当时她快要死了,就跟院长说,戒指是老一辈传下来的,以后要给我。”我像是有些恍惚,悲伤地说,“据说我的名字是根据外祖母取的,妈妈说希望我能像她一样强大。”
又是长久沉默。
--------------------
派丽可:垃圾信息填充大王。先说出你最关心的那几条,然后在不停强调自己过得有多惨,然后再塞一点关键信息,再说自己有多惨。给里德尔第一印象就是,我好惨,我好菜,我都这么惨这么菜了还能帮你复活,我真的忠心又聪明。同时也给里德尔一种暗示:这个世界的自己是信任派丽可的,那么他可以保护好自己真实身份的前提下,信任派丽可给出的信息。
里德尔在忽悠派丽可,派丽可知道里德尔在忽悠她并且开始反忽悠,在忽悠的同时抛出个炸弹。里德尔人都蒙了,接下来他就会发现,自己眼睛一闭一睁,同母异父的妹妹连孙女都有了,然后孙女还给他苦哈哈地打工,顺便被个无良老奸商压迫。这个世界的自己因为想杀个婴儿,然后被杀了。
从他的视角来看,接下来的故事大概就叫做:重生之我是伏地魔。
第101章 罪证
======================
此刻我难以知晓里德尔究竟在想些什么,但是总归是那几样。使他误认为我们有相近的血脉不过是增添信任的筹码,取信这样一个狡猾的人实在过于困难,所幸我已有所准备。
我再了解不过这个与我相处数年的青年人,他的狡猾残忍像极了此刻绣在伯德挂毯上的蛇,但是他也是胆怯的、清醒的,与我曾经打过交道的那一位完全不同。
一时之间,我也难以说出若是此二人针锋相对,究竟谁能更胜一筹。如今我总是希望他们斗起来,杀得两败俱伤最好。
长久的沉默使我心绪难平,里德尔将此误认为恐惧。他安然地坐在家族的长椅上,窗外不歇的林浪将圣像脸上葡萄石反射的光带到我们的客厅,我盯着那簇光目光放空。看着壁炉上的绿色的手状木雕无力地上伸着,蛛网在壁炉上结了一层又一层,白色的蛾类的蛹悄然孵化,在半腐的木柴中探出蜷曲的翅膀。
闷热的夏季本就是死亡与新生的结合体,一如那副悬挂在地窖的丧葬图。
“曾经,你的外祖母被关在这里整整一个夏天。”里德尔率先打破沉默,他已经承认我的身份,“那时候她十四岁,或者十五岁。自己都记不清自己的年龄,所以除了那个老虔婆,没人知道她什么时候出生。”
“是我把她从这里救出去。”
他将手轻轻搭在我的手背上,阴冷的触感令人毛骨悚然,“我会帮你解决掉那个欺骗你的家伙,但是,伯德,你能交给我什么?”
“我不知道,先生,您之前吩咐过我——”
“忠诚,”他压低声音说,“我需要你献上你的忠诚。”
“如果您能杀了他,”我垂下眼睛,“我将向您许诺。”
我们花园里坍塌的石像侧耳细听,没人知道我将许诺什么。没有出口的话自然是不做数的,但是聪明人总是习惯心照不宣,熟不知——
我紧张地笑了一下。
里德尔很快放我回去了,他似乎要去寻找些什么,也没有在伯德老宅停留。这给了我足够的时间封闭那些不应该让他看见的地方,顺便,收拾一间客房。
我可不希望他睡在那些写过名字的房间里——按照继承法,它应该是我的。
不过我也没有急着回学校,有一些话也得趁早说。至少,在已经宣判过的死刑之前,我总该给犯人一个死亡的理由。这并非毫无预兆的谋杀,而是长久继续下来点滴的仇恨。
日以夜继的不满最终使我与博金·博克之间树立起死仇,我已下定决心,那便无可后悔。我当然清楚,等到老博克找到解咒的方法之后,同样的招数也在等着我。
或许我们一开始不应该沦落到如此下场,但是世事难料。我们都是强势且贪婪的人,又没有足够真实可靠的纽带,切实的利益又不断引起我们之间的明争暗斗。当我另寻高枝——坦诚来说,确实如此。他的存在也就变得可有可无甚至有些碍眼了。
若是放在一年前,或许我愿意将当初的认亲说成一场误会。但是他的屡次冒犯已使我厌恶至极。
于是我出现在翻倒巷,在老博克已经关上的店门前解开咒语走进去。我要去寻一件一碰即死的诅咒物件,这里有很多,我明白。它们并非谋杀案的主角,但是也将充当无可替代的角色。
其实,早在许久之前,在阿兹卡班的时候,我就在思考一件事:为什么几乎一切犯罪行为都如此容易被发觉?
为什么几乎所有的罪人都如此容易留下罪证?
这样严肃的思考一开始只是来源于无数昔日邻居的口述,是监牢中所剩无几的乐子。与那些遥远疯癫的笑声一样昏暗阴沉,即使是摄魂怪都无意品尝。但是它却构成众多犯人清醒时光中所剩无几的思考重心。那里,所有人都在咀嚼自己的失败,所有人都在想着重来一次的话一定不会被发现。
如今,神秘人归来总是一个秘密,我们暗算老博克也得逃过那些傲罗的眼睛。掌握在我手上的里德尔不过是一个刚刚弑父的青年人,那些不成熟的莽撞想法随时都有可能让我们两人像之前许诺过的那样亡命天涯。
我可不想为了他的愚蠢与老博克一条毫不值钱的命搭上前程。
老博克的死亡当然不是因为我想要除掉他——这场谋杀案必须发生在必要时,否则他死亡的那一天与他多吃了一口燕麦噎死的那一天毫无区别。
里德尔迟早将承认此世令人恐惧的神秘人另有其人,他不过是抢占名头的小偷,而那些即将归顺于他名下的旧臣们效忠的同样是创造这个名号的另一人。
他们之间的关系太近了,也相当容易看出两个神秘人之间的不同,因此,里德尔必不能信任他们。他唯一能够信任的只有一开始就参与复活的我。等到他完成自认为的“利益交换”——我辅佐他复活,他帮我杀死一直控制我的博克。那么帮我达成心愿的是真实的里德尔,而并非躲在暗处的神秘人。
我将在他心底扮演纯臣的角色,我会是他在此世第一个值得信赖的人。
老博克曾经质疑过我用一幅女人的骸骨去复活一个男人,如今我将用一个完整的男人去完成真正的里德尔的复活。
将身躯献给自己的旧主,他也应当感到荣幸才是。
于是,我像只猫一样,小心翼翼地、悄悄遛下十三级阶梯,仅剩挑选悲剧开场时最重要的道具。此时街道上的斜阳缓慢坠落,日头变得与黎明没有什么区别。
我走上台阶,出现在街道上,终于明白莱丽莎口中像鲜血一样的太阳究竟是何等样貌。阳光流在我的手上,将手指的影子拉长成尖锐的触须。光影总是习惯将人变成怪物,世间也多得是怪物。
我又想起那个在怪物群里得到的答案:事态败露最重要的原因不在于犯罪行为中物证的消灭,而是犯罪者本人。
罪人,几乎是每一个罪人,在犯罪的时候都丧失理智和心智。相反的,正当最需要理智和细心的时候,背|德的恐惧与兴奋往往冲淡他们的理智。我深信,理智的糊涂在违背长久教养的道德时总是会像疾病一样快速发作,并且在具体行动之前达到顶峰。
我相信,我在真正做这件事时不会是这样的,唯一的理由是,这场行动“不是犯罪”。
“老博克冒犯了我,”我将手指按在嘴唇上,感受唇瓣开合时的颤动。一股微弱的兽|性怒火又一次被点燃。我将道具放在身上,贴身保存着。
从前,若是想到这样的事情,我总是会有几分害怕,潜意识里还会暗暗叫喊为何会落到如此地步。有时候,我觉得自己仍在害怕,旧时谋杀里德尔的毒不是我下的,我只是劝诱他饮下毒酒罢了,因此在承认时无比爽快。
可是即使如此,我也会真正恐惧他倒在地上的时刻,心底也在不断叫喊——
我怎会落到如此地步!
如今,真到我谋划一切的时候,我并不觉得十分害怕,甚至一点也不恐惧。在这个时刻,我甚至还能想到几个旁的念头。
路过城堡中庭时,我突然想起那座圆形喷泉,想起我们苍老的无花果树。我突然对那颗衰老的树产生十足的兴趣,甚至思考着应当在老宅也种上一颗。
这样的想法给我莫大的勇气,我终于不再疑神疑鬼,耐心准备几日之后的考试。
路上,我碰见特里劳妮教授,她送给我一颗黄色的柑橘。
“你今天没吃什么东西。”这个平日疯疯癫癫的女人说,其实她应该一天都没有看见我。我对斯莱特林所有人说过,她是一个好女人,但是没有人相信。
圆形的橘子带有独特的触感,我又拥有一股勇气。
--------------------
哪有什么生来杀伐果断的人,我秉持的信念是:人的底线是一步步降低的。这里又一次提到教养,别忘记了,派丽可一开始可是正常文明社会穿越过去的,即使她忘记了,毫无归属感的孤独以及价值观与这里格格不入的痛苦始终在折磨她。所以在杀死里德尔之后她会出于自己也无法解释的原因选择坐牢,现在策划谋杀的时候会感到恐惧。
但是她已经不再会感受到怨恨了,这大概是一种近墨者黑?派丽可和里德尔确实是互相影响的。派丽可的聪明其实更体现在早熟与汲汲经营上,一开始栖息在【世界食粮】上的乌鸦早已对她做出评价:蝇营狗苟的一生。她的心狠更多是纸上谈兵,有事真上的时候反而会怂。
她终将明白,之前所谓的御下手段与傲慢在时代的战争面前不值一提,混战之中,生命是一种很重又很轻的东西。所谓权力倾轧派系争夺都是在和平年代才会玩的把戏,她在霍格沃茨可以这样,因为这里天然的法律默认不允许残杀,但是在伏地魔手底下呢?
第102章 番外:弗里西娅与拉姆齐
========================================
这个故事开始的时候,是安详的,平和的,像是昏暗居室内养在污水里的粉色波斯菊,亦或者是衰败萎颓的飞燕草。
关于古典插花的那些技巧我记不清了,大抵一开始就是知之甚少,临了的时候模糊了也没什么不好的。那时候我们的阁楼在黄昏中有着暗黄的色泽,鲜红色的太阳像是街头那个大学生一直卖的画上一样。很抱歉,我没有足够的钱买下它,我们带出来的那些东西都已经作为房租交给楼底下的季雅太太。
上一篇:和千手蘑菇的恋爱日常
下一篇:返回列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