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乌云开霁
“干嘛突然这么伤感，只是暂时关闭一段时间，以后还会重开的。再说了，反正你也是组织派来据点的负责人吧，去其他地方也一样啊。”
“怎么会一样呢。”
田中勇一郎瞪了花野井千夏一眼，近几年，他的头顶更加稀疏了，那几根毛在冬日的寒风中瑟瑟发抖，看着怪可怜的。
“组织要抓叛徒，以我的经验，接下来这段时间估计有的乱了。就算真找到了叛徒，这个据点大概率也要被销毁，我们这些很有可能在叛徒跟前露过面的人，唉……我负责这个据点很久了，也花了很多心思在这间酒吧上，怎么可能不舍得呢，都是没办法的事……”
看着正喋喋不休抱怨着的田中店长，花野井千夏歪了歪头，总觉得眼前人的背似乎佝偻了些，陡然添上几分沧桑。
这时候的他就像一个普通中年人似的，正因面临中年危机被裁而止不住地唠叨，一点都不像是传说中的黑衣组织的一员。
细究起来，其实每个人都挺有意思的。
只是人的精力有限，聚光灯、镜头、笔墨这些东西只吝啬地照在那些闪闪发光的“主角”身上，以至于被看见这件事，都成了一种奢侈。
跳出固有思维的局限，花野井千夏忽然意识到了一个有趣的事实——
在没有系统入侵的原剧情线中，她有可能是任何人。
作案现场围观的吃瓜群众、主角那从不露脸的邻居、嫌疑人之一、混得不好说不定还会成为被害人……
命运还真是一团理不清的毛线啊。
挥手告别田中勇一郎店长和她工作了三年的酒吧，花野井千夏散步在清晨的街头，打开【打工人系统】界面，不意外地看见主线任务已经暗了下去。
这几年她做了无数支线任务，主线任务却难得一换，也该找点新鲜的玩玩了。
“喂，渡边川。”
“不是来骚扰你的，这次真没骗你，是谈正经事。”
“既然你们那边一切顺利，计划可以提前一点进行吗，我觉得今天就是一个好日子哦。”
当花野井千夏发现诸伏景光拥有通过脚步声判断来人身份的能力后，她思考了很多，想得最多的，却是原剧情线中注定会发生的那件事。
既然已经察觉到赤井秀一的身份有异，对方又在紧要关头坦白了其FBI的身份，那能通过脚步声判断出来人身份是好友降谷零的诸伏景光，最后为何又会选择自杀？
现场三人，一个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好友，另一个同属红方阵营，他大可以直接离开组织，重新回到公安，为何会走上这条路？
除非……他有迫不得已的理由。
花野井千夏思考了很多种可能性，也针对每一种可能性想出了许多办法。
可事情终究还没有发生，她无法预知未来的轨迹，面对来自黑衣组织和世界意志的双重压力，走一步看一步是最被动的方法，倒不如搅他个天翻地覆，谁也别想好好呆在棋盘上。
“都加入组织这么久了，不拜访一下BOSS多没礼貌啊，那只老不死的大老鼠，究竟藏在哪里呢~”
雨后的蓝天格外剔透，不知从何而来的风吹过空无一人的长街，花野井千夏带着浅浅笑意的声音在风中淡去，消失于无。
*
自基地有人闯入，琴酒公开表示组织中存在叛徒已经过去了数日，日子依旧过得风平浪静，那天夜里发生的事就如同梦境一般，短暂的起伏过后，就没了下文。
可诸伏景光却清楚，一切远没有结束。
仅凭有人闯入训练基地这一点便断定组织中出现了叛徒，还在最短时间内召集他们所有人到达据点，公然进行试探，诸伏景光不觉得琴酒会是这么武断的人。
唯一的解释就是在这件事发生之前，琴酒便怀疑有人出卖了组织，只是这件事让他更加坚定了自己的判断而已。
所以……究竟是哪里出了纰漏呢？
天气一日比一日冷，路边院子里的树也掉光了叶子，只剩下光秃秃的枝丫，指向灰蒙蒙的天。
担心组织中有人盯着自己，诸伏景光沉寂了一段时间，确定他的行踪没有暴露后，才仔细乔装打扮一番，和他的上级见了一面。
与降谷零所在的警察厅不同，诸伏景光隶属于警视厅公安部，两人都默契地没有告诉上级对方的存在，只在暗中相互照应。
卧底工作的特殊性决定了他们需要保持高度的独立性和隐蔽性，假如真的到了那一天，其中一人的身份暴露，也要尽可能地保全另一人，让他得以继续潜伏下去，完成卧底任务。
从他的上级那儿，诸伏景光知道了一个消息。
有一名自称正在休假中的FBI探员前往警视厅，声称他在东京都内遭到不明分子的袭击，因此来寻求日本警方的保护。
诸伏景光的上级翻阅过这名FBI探员的笔录，越看越觉得对方口中描述的那位袭击男子，极有可能是黑衣组织的一员，因此才将这个消息告诉给了诸伏，希望他能联想到点什么。
诸伏景光也确实想到了些东西，可这些东西还未经过证实，只是他个人的猜测，因此并没有告诉他的上级。
作为深入敌后的一枚棋子，卧底传出的消息极其重要，关系到整个部门的下一步动作，稍有不慎便会造成难以估量的代价，必须小心再小心，确定消息的真实性后才能汇报上去。
如果降谷零没有外出执行任务，诸伏景光还能找他商量一下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比如黑衣组织的谋划、FBI的目的，再比如那天闯入基地之人的真实身份，花野井千夏到底做了什么……
可惜世界上哪有那么多的如果，他所能做的，只有理清这些纷乱的线索，在其中谋求一条生路。
黑衣组织、日本公安、FBI……
这三个看似风马牛不相及的机构，却让诸伏景光想起了一件事。
两年前，组织派给了他们一个任务，暗杀来自美国的政客西蒙斯。那次任务后，零在私底下曾和他提起过，怀疑那个西蒙斯身边的安保团队不是普通人，很有可能是FBI伪装而成的。
只可惜他们没有证据，这件事最后也只能不了了之。
若那些人真是FBI，这就说明组织中很有可能存在FBI的卧底，将西蒙斯会遭遇暗杀的消息传了回去，琴酒这次要揪出的卧底，或许并非他和零，而是来自FBI，后又闯入基地的……莱伊。
然而，那名遭遇袭击的FBI探员就这样进入了警视厅中寻求日本警方的庇护，这无疑是在对外释放一个信号，光明正大地将锅甩给了日本公安。
“唉，兜来兜去，又转回来了。”
无奈地轻叹一声，诸伏景光压了压头上的鸭舌帽，准备先回去再从长计议。
不管怎样，上述的一切都是他的推测，没有任何证据支持，当务之急是要搞清楚琴酒究竟知道了多少，他才能根据组织掌握的线索及时调整策略。
上天似乎听到了诸伏景光的心声，就在他经过闹市区的一座天桥时，他看见琴酒的车从桥下驶过，拐进了前方不远处的一条岔路口。
短暂地犹豫过后，诸伏景光立刻动身追了上去。
与热闹的主街不同，这条小路少有人经过，道路两旁种着法国梧桐，地上落满了黄褐色的枯叶，建筑风格也更偏向西式建筑。微冷的空气混着草木的苦涩味萦绕在身侧，让人情不自禁地深吸一口气，头脑也清明了些许。
越往里走，环境便越是清幽，当诸伏景光看见琴酒的车时，主街的人声和车流声已经完全听不见了。
老爷车停在一家红酒俱乐部前，伏特加倚在车门边，正慢条斯理地抽着烟。
猩红的火光在他的指间闪烁，缭绕烟雾，顺着风向上飘散，逐渐混入灰蒙蒙的天空中。
第一百六十章
轻轻吸入一口烟, 让烟草的醇厚香气在口腔中停留一会儿，细细感受其中的辛辣和苦涩，伏特加惬意地眯起眼, 缓缓吐出烟雾，胸腔也随之上下起伏。
十二月初的东京还不算太冷, 抽完一根烟后，他顿时清醒了许多, 正准备进去找大哥，余光却瞥见一个男人正朝着他的方向走来。见此情景, 伏特加微微一顿，停下脚步重新倚靠在车门边, 不动声色地打量起这个男人。
来人一袭正装，衣着考究, 看样子不是住在附近, 就是来这附近办事的。
在路过伏特加身边时，他像是闻见了空气中残留的尼古丁味道, 左手下意识向口袋摸去，取出烟盒后又轻轻地“咦”了一声，再次折返了回来。
“兄弟，借个火？”
听到男人的请求, 伏特加上下打量了他几眼, 最终还是小幅度地点了一下头, 把打火机递了出去。
“多谢, 是真入冬了，今年应该会下雪吧……”
男人笑着道了声谢, 还回打火机时还顺带附上了一根香烟。
这“谢礼”不是伏特加平时爱抽的牌子，但偶尔尝尝鲜也不错, 他低低地“嗯”了一声，两人就这么有一搭没一搭地聊起了天。
可他们谁都没有注意到，就在他们攀谈的间隙里，一道人影走进了红酒俱乐部旁的小巷中。
将顺手牵羊得来的打火机放到巷子边堆着的杂物上，诸伏景光抬头看了眼面前这栋四层西式古典建筑，很快就找到了能够爬上去的路径和落脚点。
这一整栋楼都归红酒俱乐部所有，或许是天色还早的原因，楼里并没有多少人。走廊中铺着厚厚的地毯，造型古朴的灯饰映照在繁复华美的壁纸上，颇有种跨越时代，回到过去的恍惚感。
小心翼翼地躲过一二两层的侍应生，诸伏景光很快就来到了三楼，他注意到这栋楼虽然装着监控摄像头，可是这些摄像头并没有打开，皆处于休眠状态。
什么人不想在监控中留下自己的影像？
诸伏景光几乎可以肯定，琴酒就在这栋楼中。
可他来这里，到底是为了什么目的？
踏上第三层楼，这层楼的温度似乎要比楼下低一些，空间也更为开阔，诸伏景光隐隐听见琴酒和一个女人的声音，他们好像正在交谈些什么。
知道如果偷听被发现，他将面临何种艰难的局面，可诸伏景光在瞬间的犹豫过后，还是决定继续这么做。
机不可失，失不再来。
组织如今怀疑他们之中存在叛徒，他必须弄清楚中间存在的信息差，才能决定下一步该如何行动。
卧底了两年，好不容易能够接触到黑衣组织中稍微核心的东西，这个时候撤退……他不甘心。
拱形窗外的梧桐叶在又一阵冬风中吹落，一窗之隔，窗外是寥落的初冬景象，窗内却安安静静，只有隐隐约约的酒香在空气中蔓延。
红酒俱乐部的三楼是用来储存葡萄酒的地方，诸伏景光向前走了几步，交谈的声音越发清晰，是从一间木质酒窖里传出来的。
“波本的任务完成的怎么样了？”
酒窖的大门并没有关严，诸伏景光放轻呼吸，在听到他们提起零时，眸光不自觉地闪动了一下。
零这次的任务貌似有些棘手，一去就是这么多天，去之前组织甚至没有告知具体的任务，只说不用携带任何电子设备，反正带了也没信号，大概是某些偏远地区吧。
说话的人是琴酒，而回答的，是另一道慵懒的女声。
“差不多了，这几天应该就会回日本，你问这个做什么？”
“叛徒的人选已经基本锁定在波本、苏格兰和莱伊这三个人中间，等波本回来了，我的计划才能够正式展开。”
简单交谈两句后，琴酒和那个不明身份的女人又陷入了沉默，房间内只偶尔响起几声清脆的玻璃碰撞之声，似乎正在挑选要品鉴的红酒。
没过一会儿，那道女声再次响了起来。
“就这瓶吧，等成功抓到老鼠，再把那瓶珍藏的红酒开了。不过话说回来，你已经确认叛徒是来自日本公安还是FBI的了吗？”
回应她的，是琴酒一声极其轻蔑的冷嗤。
“死人而已，管他是FBI的人还是日本公安的人。”
也许是没想到琴酒会这么回答，另一人默了默，随即轻笑出声，调侃道：
“琴酒，你还是老样子啊。”
“我的原则是有嫌疑即重惩，既然怀疑目标确定在威士忌三人组中间，为了让那位阁下安心，如有必要，同时牺牲他们三个也不是不行，你应该明白的……贝尔摩德。”
谈话到了这里，诸伏景光终于知道了另外一人的身份。
贝尔摩德在组织中很出名，身为那位大人的心腹，又是难得一见的美人，容貌和能力同样出众，只是对方的主要活动地点，似乎并不在日本。
到现在为止，他听到的都不算什么好消息，诸伏景光的心不禁沉了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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